螢度島上四季如春，天氣不冷不熱的，有陽光透過窗前的枇杷樹照耀下來，映照在窗子上形成斑駁的星點。
蘇鳳藻在宇文墨川和鹿奈的雙重監視下在屋子裡整整待了三天。
這三天時間，她不能見陽光，不能吃酸甜苦辣鹹等等一系列的東西。
就在她每天吃綠葉生菜和小米粥馬上會變身綠巨人的時候，三天時間已經過去了。
三天之後，是眼睛重現光明的日子。
一大早，蘇鳳藻便被宇文墨川按在椅子上。
當鹿奈一圈圈將她眼睛上的繃帶拆掉的時候，久違的光線傳入瞳孔時候，她下意識地閉上眼睛。
“放心吧，屋子裡的光線我已經調暗了，大膽地睜開眼睛吧，不會刺眼的。”是鹿奈的聲音。
蘇鳳藻慢慢地睜開眼睛，眼前一片模糊，她定了定神，眼前模糊的景色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鹿奈的大臉出現在眼前，蘇鳳藻想也沒想便伸出拳頭。
“別……你這一拳雖然比雲雀的拳頭威力小，也會毀容的。”鹿奈挑着一雙死魚眼，語氣慵懶。
他快速離開蘇鳳藻面前，順手將宇文墨川推到她面前。
“小鳳，你感覺怎麼樣？”宇文墨川關切地問道。
“這鬍子多久沒颳了？”蘇鳳藻伸出手，摸着宇文墨川的下巴，精緻的下巴上長滿了鬍渣。
鬍渣很硬，硬得有些扎手。
“這樣子果然很大叔。”她輕輕地笑着，“不過，還是好帥啊。”
“女人真麻煩。”鹿奈聽着蘇鳳藻的話渾身發抖，“能說出這種話，還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你們女人實在是太恐怖了。”
鹿奈的聲音一如從前一般慵懶，蘇鳳藻斜睨着他，只盯得鹿奈渾身起雞皮疙瘩。
“雲雀怎麼樣了？”蘇鳳藻問道。
“吃得好，睡得香，沒什麼大礙。”鹿奈打了個哈欠，“今天好好休息一下，明日我們便要去機關城了。”
“明日？”蘇鳳藻一愣，原本定下的日子三日後，怎麼會提前出發？
鹿奈似乎並不想多解釋什麼，他一臉憂心忡忡的樣子，像是有什麼大事發生了。
蘇鳳藻從來都沒見過他如此嚴肅認真的樣子。
“事情有變，東晨國已經被攻陷了兩座城池了。”宇文墨川皺着眉頭，“東晨國的防守森嚴，邊境位置更是堅固如銅牆鐵壁，但是，敵軍如入無人之地。”
蘇鳳藻心中大駭。
關於東方啓星的防守她是知道的。
東方啓星身爲一個現代人，最擅長的就是機械設計，東晨國處處可見現代機械設計的影子。
他融合古代機關術和現代的機械理論，將東晨國打造成銅牆鐵壁，這種說法也不爲過。
如果真如宇文墨川所說，東晨國已經被攻陷了兩座城池，後果不堪設想。
“東方啓星人呢？”蘇鳳藻問道。
“東方啓星和司徒擎、歐陽明月等人已經先行去了機關城，明日一早，我們也要出發。”鹿奈皺了皺眉頭，“只不過，在此之前……”
“好了，別說了。”宇文墨川臉色突然變得難看起來。
“小鳳，你眼睛剛剛好，再休息一下吧。”他說完，衝着鹿奈使了個眼色。
鹿奈無奈地嘆
了口氣，深深地看了蘇鳳藻一眼。
“雖然東方啓星再三叮囑我，但我覺得已經沒有隱瞞的必要了。”他不顧宇文墨川的阻止，攤了攤手，“我只是想告訴你，攻陷城池的不是人。”
“不是人？”蘇鳳藻一臉黑線，“這個時代有人會奇門遁甲，莫非也有人會借陰兵之術？”
鹿奈雙臂相抱，懶懶地望着窗外，“不是什麼借陰兵，而是更可怕的東西。”
他挑了挑毫無精神的死魚眼，“是你的話，應該能想到是什麼吧？”
蘇鳳藻臉色一變，想起那座小島上因爲鼠疫而死去的人們，想到西隆國因爲鼠疫被屠城，她臉色倏然變得蒼白，“真的是瘟疫？”
鹿奈艱難地點點頭，死魚眼中露出悲傷的神色，“我們羽靈宮的人已經因爲鼠疫死去了不少人了。”
他狠狠地將拳頭砸向旁邊的桌子，“一旦得了鼠疫沒法救治是嗎？”
他這句話像是疑問句，又像是肯定句。
蘇鳳藻點點頭，“只有徹底將老鼠燒死，將因爲瘟疫死掉的人全部燒掉，並且切斷污染水源，只不過……”
“切斷水源是不可能的了，現在整個東晨國沉浸在一片汪洋之中，雨水流淌，根本無法制止。”鹿奈嘆了口氣，轉過身，高高的身子有些顫抖。
他聳了聳肩膀，停頓了好久，“明日之後，我便會奔赴戰場。”
說完這句話，他大踏步走出屋門，高高的頭髮向上豎立着，一如第一次見面時候的滑稽。
看着那略帶瘦削的背影，不知道怎麼，蘇鳳藻總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鹿奈的身影很挺拔，他穿着墨綠色的長袍，一步步向前走着，越來越模糊的背影帶着華麗麗的哀傷。
“墨川。”蘇鳳藻伸出手，抱住宇文墨川的腰際，“你們是打算將我和雲雀扔到一個地方，然後再上戰場吧？”
宇文墨川點點頭。
“爲什麼不騙我？”
“這場戰爭，原本就不是你該參與的。”宇文墨川輕嘆了一口氣，“小鳳，聽我的話，我會將你安排到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等戰爭結束了，我們一起走遍每個地方好不好？”
宇文墨川的話裡帶着請求的意味。
蘇鳳藻的雙手有些顫抖，她閉上眼睛，想起似夢非夢時候看到的場景。
荒蕪一片的沙漠上，浴血奮戰的東方啓星，慘死在萬箭之下的鹿奈，還有悲壯死去的宇文墨川。
所有人如同棋盤上的棋子一般，生生地被命運捉弄。
亂棋一局，如這天下。
“今日做什麼？”蘇鳳藻語氣輕巧地轉移話題，打破僵硬的氣氛。
“什麼都不做。”宇文墨川嘆了口氣，大手撫摸着蘇鳳藻的頭髮，“我帶你去看一樣東西。”
他說着，拉起蘇鳳藻向着外屋走去。
外屋的光線很明亮，從暗處走向明處的時候，蘇鳳藻下意識地擋住眼睛。
“放心吧，已經沒事了。”宇文墨川輕輕地笑着，他站在蘇鳳藻面前，高高的身影遮住陽光。
陽光透過他的身軀折射出淡淡的光暈，映在他英俊無比的臉頰上，那張冷峻的臉上帶着淡淡的陽光的味道。
他的皮膚很白，完美無瑕的臉頰在陽光滲透下近乎透明。
宇文墨川就那麼站在
那裡，白衣清然，美得不像在人間。
蘇鳳藻看着這樣的宇文墨川，那透明的皮膚上隱約能看到血管的紋路，細小的鮮紅色縈繞着，在陽光下如同謫仙。
她不僅有些看呆了。
宇文墨川的身子很高大，整整高過蘇鳳藻一個頭。
從蘇鳳藻仰視的角度看去，能看到他精緻的鎖骨，完美的下巴，還是時不時做出吞嚥動作的喉結。
他就那麼站在那裡，完完全全地遮住蘇鳳藻。
在陰影與光線裡，他們的影子完全重疊在一起。
“你真的好美啊。”蘇鳳藻由衷地感嘆道。
“看來娘子對爲夫我很是滿意。”宇文墨川摸了摸下巴，伸手將蘇鳳藻按到懷裡，她的頭頂恰好抵到下巴上。
“最萌身高差。”蘇鳳藻擡起頭時，宇文墨川突然彎下腰，一個毫無徵兆的吻就那麼落了下來。
她根本完全沒有反應過來怎麼回事。
當淡淡的青草香味離開的時候，她驀然驚覺，剛纔他竟然親了她！
雖然他們兩個早已經不是第一次接觸了，但經歷了生死之別之後，剛纔那蜻蜓點水顯得尤爲珍貴起來。
萬年不臉紅的蘇鳳藻竟然臉紅了！
“小鳳，你害羞了？”宇文墨川盯着蘇鳳藻的臉頰，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脣。
這個動作由宇文墨川做出來相當勾人，他的眼神有些邪魅，像是在勾引蘇鳳藻一般，脣上帶着一抹輕柔的笑。
“吶，吶，墨川剛纔想讓我看些什麼？”蘇鳳藻閉上眼睛在心裡默唸幾聲阿彌陀佛之後，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恰好看到宇文墨川揶揄的笑。
“喏，就在那裡！”宇文墨川指着窗臺上，有陽光透過窗櫺照耀進來，照在隨風擺動的金魚上。
不錯，是金魚。
活生生的金魚。
那金魚非常大，足足有兩巴掌長，它脊背是紅色的，肚皮是白色的，在風中一搖一擺的，似乎很高興。
金魚下方連着一根綠色的長藤，長藤上帶着幾片長長的葉子，那葉子上佈滿了細小的如同卵一般的東西。
“這就是金魚花？”蘇鳳藻一臉驚愕地看着長在植物上的金魚，在今日之前，她從來沒想多金魚還能種出來，這個世界上的東西，果然不是現代世界能比的。
“可真是不可思議。這就叫不可思議金魚吧？”她笑眯眯地說道。
“那是自然。”宇文墨川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一些小蝦米，扔到金魚嘴邊的時候，那金魚突然張開嘴將蝦米吃掉。
吃掉蝦米的金魚左右搖擺不停，像是在感謝宇文墨川的饋贈。
“就是這條金魚救的我？”蘇鳳藻想伸出手的時候，手被宇文墨川攔住，“你若是碰到它，它必然能感知到眼睛已經沒了，若是被它發現眼睛沒了，可能當場就會死。”
“哈？”蘇鳳藻仔細看去，果然，這隻金魚雖然很美麗，兩隻眼睛卻不見了，只用了兩塊晶石代替。
“這種魚比較遲鈍，或許等到一年之後它才能發現眼睛丟了。等它發現眼睛丟了之後，早已經習慣了沒有眼睛的生活，它可能會以這種方式繼續活下去。”宇文墨川說着，突然攤開手。
“所以，你又在糾結什麼？又在盤算什麼？船到橋頭自然直，明天的事情就明天再說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