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羅霜走進刑訊室的時候,秦超嶽身上的衣服已經在兩名士兵的幫助下脫了下來,露出傷痕累累的上半身。
羅霜故意用手捂着鼻子,站在了程奐舟的身後。
“羅小姐,你來幫他治療一下。”程奐舟說道。
羅霜一隻手扶着藥箱,很小心地走到了秦超嶽的跟前。
秦超嶽一直閉着眼睛,對於程奐舟和袁友廷這種一軟一硬的伎倆表現得頗爲不屑。
羅霜把藥箱放在地上,自己也蹲下去,打開藥箱,從裡面拿出外用的消炎藥,開始很小心地幫助程奐舟塗抹藥液。
秦超嶽身上的傷都是皮外傷,沒有傷及筋骨,雖然有幾處已經呈現化膿的跡象,但是暫時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程師長,這裡實在是太潮溼了,不利於傷口的癒合,這樣下去不行啊,會感染的,我建議還是把他送去醫院。”羅霜故意說道。
程奐舟沒有回答。
衛總司令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打電話向自己要人,而且城裡的共產黨一刻都沒有放棄對秦超嶽的營救行動,只要不死,還是押在自己的師部比較保險。
“羅小姐,這個人我就交給你了,儘快把他的傷治好,用什麼方法你自己決定。有什麼情況的話,馬上向我報告。”程奐舟說道。
“好吧。”羅霜顯得很無奈,“那我一會給他開點口服藥,再加上一支針劑。”
“嗯。”程奐舟點點頭,指着一名士兵,“你跟我來一下。”
“是。”士兵答應着跟在程奐舟的身後走了出去。
屋子裡只剩下一名士兵和羅霜、秦超嶽三個人。
機會來了,羅霜有些緊張,但是她很快就冷靜下來,放下手裡的藥液,故意在藥箱裡翻找了一下,然後,回頭看着那名士兵。
“我剛纔少拿了一種藥,我記得是放在醫務室的桌子上了,你能幫我去取一下嗎?”
“這……”士兵看了一眼一動不動的秦超嶽,似乎把羅霜一個人留在這裡有些不放心。
羅霜笑了一下。
“放心吧,在我這裡,只有病人,沒有犯人,你快去快回。”
“那好吧。”士兵回答,快步走了出去。
聽着士兵的腳步聲走出了大門,羅霜抑制着自己的激動。
“喜歡看書嗎?我這裡有一本《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無聊的時候可以看看。”
秦超嶽的身體輕輕一震。
這本一九四二年才被梅益由英文轉譯過來的書籍,曾經激勵過多少人爲國家和民族而奮鬥。在這裡,忽然聽到這個名字,一種親切感油然而生。
緩緩地睜開了眼睛,面前的女醫生也正在目不轉睛地看着他。
“這本書非常好,你方便的時候可以仔細看看。”羅霜說着,已經把那本封面泛黃的書籍遞到了秦超嶽的手裡。
女醫生的話顯然另有含義,秦超嶽的腦海裡劃過一道閃電。
等到那名士兵從醫務室裡拿着藥瓶走回來的時候,羅霜依舊在很小心地幫助秦超嶽塗抹着藥液,而秦超嶽依舊緊閉着雙眼,好像連動都沒有動一下。
十幾分鍾之後,羅霜才從刑訊室裡走出來。
沒過多久,秦超嶽已經從書籍的不同頁面裡拼湊出來了一句完整的話:上級正在積極組織營救,請耐心等待。
合上書,秦超嶽欣慰地笑了。
由於有了程奐舟的命令,羅霜得以很從容地進出刑訊室,這給二人的消息傳遞提供了極大的方便。
秦超嶽深知,自己的真實身份一旦被覈實,很有可能會被押往剿總司令部接受衛總司令的親自審訊,能夠活下去的希望非常渺茫。自己必須抓住一切機會,把文件藏匿的地點告訴給我瀋陽地下交通站的同志們。
爲了安全起見,秦超嶽在羅霜再一次來給自己換藥的時候,主動說出了聯絡暗號,並很快得到了羅霜的迴應。
二人都是潛伏在敵人心臟多年的高級特工,即便是國軍的士兵守在旁邊,也根本聽不出二人對話中的真正含義。
“這位小姐,你的這本書很好,不過,我現在沒有心情去看,還是請你拿回去吧。”秦超嶽把書遞給羅霜。
羅霜的嘴角輕輕抽動了兩下,沒有回答,但是已經完全領會到了秦超嶽的意思。
傍晚的時候,一直守在101師部大門口的齊順子回到了同源小麪館,並帶回了羅霜的消息。
其實只有幾個字:蕭小姐按摩院,藍婷小姐。
儘管沒有進一步的說明,但是尹智麟還是可以明白,這是秦超嶽同志傳遞出來的隱藏文件的地點。
對於蕭小姐按摩院,尹智麟還是知道的,就在自己這家麪館後面的一條衚衕裡,老闆是一個姓蕭的三十幾歲頗有姿色的女人。據說她和青蛇幫的老大謝天順關係很不一般,否則這家名爲按摩院實則從事皮肉生意的地方早就被查抄了。
至於這位藍婷小姐是誰,和這家按摩院又有什麼關係,尹智麟卻一無所知。
尹智麟想到了一個人,就是那位經常來自己麪館吃飯的那個叫錢三兒的傢伙,或許從他的嘴裡可以打聽到這位藍婷小姐的消息。
現在的問題是,這個叫錢三兒的傢伙來這裡吃飯的時間很不固定,自己要去哪裡才能找到他。
“老闆,來客人了,手擀麪一碗。”外面忽然傳來段一雪的聲音。
齊順子同志現在負責交通站和羅霜的聯絡工作,段一雪臨時變成了麪館的服務員。
你還別說,段一雪紮上了齊順子的圍裙,只是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就招攬來了好幾個客人。而且段一雪手腳麻利,五官精緻,由她來做這個服務員,這家原本生意蕭條的小麪館轉眼間就充滿了生機。
“好嘞,馬上來。”尹智麟答應一聲,開始忙碌起來。
坐在角落裡的喬詠看着段一雪滿臉堆笑地招呼着客人,忍不住想笑,這個小丫頭還真是一個百變女,怎麼就單單對自己一臉的兇相?
“你傻笑什麼,還不快點過來幫忙?”段一雪手裡拿着一摞客人剛剛用過的大碗走過來,啪的一聲放在了喬詠面前的桌子上。
喬詠吐了一下舌頭,心想:說來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