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逍怕丹藥的威力太強,以石老頭的體質難以承受,只讓其服下半顆,老人服下半粒丹藥,渾身如同浸泡在溫泉中,全身三萬六千個汗毛孔全部打開,一股溫熱的氣流從腹中生出,在體內四處遊走,多年沉積的雜質,在藥力之下逐漸排出體外。
次日,林逍驚喜地發現,石老頭臉上的皺紋似乎少了一些,花白枯澀的頭髮也變黑了不少,也有了光澤,身上覆蓋着一層黑乎乎的垢污,散發出刺鼻的惡臭氣味兒。
“老頭兒,怎麼樣?”石老頭醒來,目光顯然比之前清明許多,看向少年。見到老人醒來,林逍迫不及待地問道。
“林逍,我現在覺得全身充滿了力量,癱瘓多年的雙腿,居然有一絲痠麻的感覺。”石老頭神情激動地道。
“大哥,大哥,不好啦。”這時,一個焦急的聲音從外傳來,林逍聽的直皺眉頭,目光一轉,這鬼小子怎麼來了?
林逍口中的鬼小子叫小黑,也是一名孤兒,林逍見他可憐,便留在了身邊,不至於地痞流氓隨便欺負他,不會餓死。
隨即,一陣急促了腳步聲後,一名少年推門而入,臉色蒼白,眼神焦急,大口喘着粗氣,見到林逍,兩步並作一步,竄了過去,語氣急促:“大哥,二狗子他們都被人給剝了皮?”
“剝皮?剝皮是什麼意思?小黑,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告訴大哥,大哥給你出氣。”林逍一聽,眉頭緊緊地皺起,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人命關天,能不着急麼?”小黑呼喊一聲,不待與石老頭兒打聲招呼,便拉着林逍來到屋外,四下望了下,附在林逍耳邊低聲道:“大哥,二狗子他們都死了,被人活生生地剝了皮。”
小黑一想到那可怕的一幕,身子直抖,如同見鬼了般,眼神充斥着無盡的驚恐。
“那兩個狗東西,平日裡專幹些陰損的事兒,這回惹到了不該惹的人物,才落得如此下場。不過,對方也太惡毒了,竟然活生生地剝了皮?”林逍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臉色難看。
“不是的。大哥,不只是二狗子他們,就連咱們的死對頭黑虎一夥兒,也全都被人剝了皮,無一倖免。”小黑惶恐地搖了搖頭。
“什麼?黑虎也死了?這……這不可能吧。”林逍徹底驚呆了。
“死了,全死了……有人說,探花犯太歲,惹了不該惹的大人物,這才殃及池魚,除了你我,所以的探花都死了。”小黑喃喃出聲。
“惹了不該惹的人?”聽到小黑的話,林逍如遭雷擊,渾身打了一個激靈,眼神瞬間銳利起來,心頭不由浮現三道身影,難道……難道是她們?
“大哥,我要出去避避風頭。你也趕緊逃吧。”小黑惶恐地走了。林逍面無人色,片刻後,才緩過神來,深深呼出一口氣,一臉凝重地走進屋,“老頭兒,我惹上了不該惹的人物,人家要來報復,咱得趕緊跑路,不然會有大麻煩的。”
“林逍,真難爲你了。”石老頭平靜地點點頭,在心頭涌起一陣暖意。他雖癱瘓在牀,卻對林逍在外的所爲略知一二。不過,他卻知道林逍都是爲了自己,也從來沒有怪過他。
“老頭兒,你就不問一下得罪了什麼人?”林逍覺得石老頭有些不對勁,臉色詫異地問了一句。
“不用問。”石老頭淡淡地道。
林逍心中一陣感動。
家徒四壁,沒什麼貴重的物,三兩下便收拾完畢。臨行之前,老人嘆息一聲,說道:“林逍,我牀下有個木桶,你取出來,打開中間的夾層,那裡有你酒鬼叔叔留下的東西。他交代我,只有在你離開之時,才能交給你。”
“酒鬼叔叔?”林逍腦海中浮現一個高大落寞的身影。這一切要從那場變故說起,滔天的大火,兇殘的黑衣人,染血的刀劍,痛苦的哀嚎……他只記得,在滔天火海中,一名老嫗抱着他拼死闖出火海,遍體鱗傷,長袍染血。
老嫗帶着他一路逃命,路過這黃沙鎮,老嫗傷勢惡化,昏倒在山路邊,性命垂危之際,一個柴夫恰好路過,將老嫗和他救起。但是,沒過多久,老嫗就重傷不治而亡,臨走之前,將林逍託付給了柴夫。
柴夫的生活很是枯燥乏味,每日上山砍柴,到鎮上換些吃食和酒,日復一日,月月如此,沒有一絲變化。
很快,林逍發現柴夫是個怪人,無論天氣多麼惡劣,柴夫都會帶上那口古怪的柴刀,深入山中,晚上拎着酒罈而歸,將吃食扔給他,沒有多餘的話語,冷漠地回到自己房中,房門緊閉。
一晃便是兩年。那一天,日落許久,柴夫仍遲遲未歸,林逍心中有種不安的感覺,站在門口焦急地等待。
不知過了多久,夜色之下,一個人影踉踉蹌蹌地向他走來,近身一看,林逍險些叫了出來,只見到柴夫臉色蒼白如紙,渾身血跡斑斑,右臂被斬斷,鮮血汩汩流淌,浸染了衣衫。
柴夫卻是仰天大笑三聲之後,丟下一隻燒鵝,沒有多餘的話語,冷漠地回房。三天日,柴夫扔給他一口古怪的柴刀,冷冷地拋下一句,要填飽肚子就必須上山砍柴。
林逍不敢問,這一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柴夫也從來沒有提及過。
時光荏苒,歲月悠悠,一晃又是五年。
在這五年的光陰,柴夫對林逍的態度並沒有任何的改變,仍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不苟言笑。
林逍也習以爲常,帶着那口古怪柴刀,日出而起,日落而歸,深入青龍山砍柴。五年光陰的磨練,讓他看起來有些瘦削,卻格外的結實,比同齡人高出一頭,頗有一絲挺拔的味道兒。
尤其是那口古怪柴刀,在林逍手上宛如活過來一般,出刀奇快,精準無比,頗有一絲出神入化的味道兒。
柴夫看到,也流露出一絲讓人微不可察的笑意。不過,林逍卻從未見到過。
有一天,柴夫告訴林逍,他要離開一段時間。臨走前,他將那口古怪柴刀留給了他,之後沒有多餘的話語,只有一道落寞的背影……柴夫嗜酒如命,每日必飲,卻從未見其醉過,林逍叫他酒鬼叔叔。
林逍臉色動容,走過去拿出木桶,取出一個黑布包裹。在石老頭的目光下,林逍顫抖着雙手打開黑色包裹,傳出一股陰潮的氣息,那是一封信,信下墊着一張頗有些年頭的獸皮。
信上只有一句話:此物乃你家傳!
林逍一愣,品味這句話中的深意。此物,莫非指的是這張獸皮?
獸皮?
家傳之物?
林逍心頭充滿了疑惑,拿起那張獸皮仔細端詳了一番,心頭疑惑,這獸皮上沒有什麼文字圖案,只不過是一張很普通的獸皮而已,怎麼會是家傳之物?
半盞茶的功夫,少年揹着老人的身影,出現在青龍山崎嶇的山道上,少年額頭上浮現一層細密的汗珠,顯然揹着老人行路,還是頗有些吃力的。
可是,少年卻緊咬牙關,邁着沉重的步伐,慢慢地消失在冗長的山道之上。
林逍離開的第二天。
黃沙鎮又出現一起剝皮命案,回春堂的左掌櫃,一夜之間成了張滴血的人皮,屍骨血肉卻是詭異地消失不見。
這一系列慘絕人寰的剝皮命案,掀起了軒然大波,大都城主親自前往黃沙鎮,調查這件名動一時的命案,安撫人心。不過,經過半個月緊鑼密鼓的調查,卻未發現任何蜘絲馬跡,那剝皮殺手也似乎憑空消失,徹底蒸發人間。
這之後,黃沙鎮從未出現過類似的剝皮命案。
話說,林逍二人一路走走停停,黃昏時分來到一個只有十幾戶人家的村莊,在村中留宿一夜。
第二天,林逍置辦了一輛牛車用來代步,雖然簡陋,甚至連個車棚都沒有,可好歹不用這麼吃力。
林逍本打算先到大都城,替石老頭尋醫治病,可發生剝皮命案之後,他打消了這個念頭,生怕遇到那個剝皮殺手,小命不保,這才決定去大荒城求醫。
他打小在街頭掙命,頭腦若不靈活,只怕早就不知道死上多少回了?
存活,本身就是一種本領。
大荒城距這足有千里,牛車笨重且行走緩慢,一路上又都是荒山野嶺,人煙稀少,常有強人劫道,不甚太平。
時值初冬,寒風凜冽,陣陣寒意襲來。荒漠的道路上,林逍駕着牛車緩緩西行,石老頭躺坐在牛車上,身上披了一件打着補丁的破舊棉衣,眼睛虛閉着,顯得頗爲自在,時不時地喝一口烈酒禦寒。
一路上,除了人煙稀少路途難行之外,倒沒遇到什麼強人劫匪。不過,林逍卻絲毫的不輕鬆,一路行來,聽說前方三十里外的封魔嶺聚集了一夥強人,殺人越貨,劫財害命,極爲兇殘。
那封魔嶺偏偏又是前往大荒城的必經之路。
這讓林逍頭疼起來,若在平時,他還真不怕?反正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不過,他現在身懷巨資,且不說那些金葉子,單是那幾枚靈丹妙藥,就足以讓無數人眼紅。
林逍心中有鬼,不禁地頭疼起來,萬一遇到那夥強人攔路,該怎麼辦?
要錢,還是要命?
離封魔嶺的越近,林逍心中越是焦慮。
“哞——”
這時,一路上悶頭拉車的老黃牛突然叫了起來。林逍聽後,眼前陡然一亮,瘦削的面龐上浮現一抹笑容,從心底傳來一個聲音,那塊獸皮……
青龍山連綿千里,橫貫東西,山川險要,宛如一條蜿蜒盤曲的青龍,盤踞在大地之上。而這封魔嶺,只是青龍山一處山嶺而已。封魔之名,流傳許久,其由來無法考證。
“林逍,這封魔嶺這可是個凶地啊。”石老頭臉色有些異樣,語氣中透着一絲凝重。
“老頭兒知道這封魔嶺的來歷?”林逍扭過頭,問道。
石老頭輕喝了一口烈酒,搓了搓手,纔開口:“據鎮上的老人講,這封魔嶺之中封印着一隻強大的惡魔,每逢月圓之日,便會傳出惡魔的吼叫。傳言,月圓之日,封印會減弱,惡魔在封印上撕裂一絲縫隙,吸收月之精華,來衝擊封印,企圖脫困而出。”
“這世上真的有惡魔?”林逍笑了笑,顯然不相信這個傳說!惡魔麼?有時候,人才是真正的惡魔,甚至比之更兇殘無道。
石老頭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伸了個懶腰後,破棉衣蓋在身上,閉上眼睛,躺在牛車上假寐起來。
林逍搖搖頭,繼續趕路。
“這封魔嶺的賣相跟別的山嶺也沒什麼兩樣嘛?”
林逍駕着牛車進入封魔嶺。 шωш⊙ тtkan⊙ C○
雖說金葉子和靈丹妙藥都已經藏好,可心中卻還是有一絲不安。不過,他打小街頭掙命,僞裝的手段早已爐火純青,一副木訥憨厚的模樣,足以以假亂真。若是不認識的人,肯定會這張木訥的臉所迷惑。
“看來運氣還不錯,沒遇到那夥攔路的強人。”牛車緩慢地行進,足有兩盞茶的功夫,眼瞅着要走出封魔嶺,卻沒有一絲動靜,林逍鬆了口氣。
然而,這個念頭還未落下,前方傳來一個高亢的聲音:“呔,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我靠,沒有這麼背吧。”
“他奶奶的,還真是怕啥來啥……”林逍眉頭浮現一條黑線,低罵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