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五十 血雨腥風城

李自成再次佔了京師,爲籌措軍餉,又開始敲詐富戶,主要的名目叫做“買罪”。

京師作爲滿清首都都快一年了,城中百姓官吏,皆盡剃髮,留頭不留髮,此中百姓,多是因爲保命才剃髮的。

既已剃髮,便有投敵之罪,李自成下旨,按財產多寡收取“買罪”銀子,有給不起銀子者,便以通敵賣國的罪名逮捕下獄,用刑逼迫,至死方休。京師一片恐怖氣氛。在百姓心裡,竟比滿清統治的日子還要難過。

大將劉宗敏專門做了夾棍,每問一句“拿不拿銀子”,便讓人多使一分力,被夾得骨頭斷裂者不計其數。那具自創的刑具,被人稱爲“閻王棍”,比閻王索命還要殘暴。

作爲大順皇帝最得力的干將之一,劉宗敏在京師繁華之地過得是滋滋有味。他佔了一所庭院,每日的工作便是催軍餉,對各大戶用刑。又找來前朝御膳房的廚師,每日做山珍海味十桌。

用膳之時,劉宗敏坐在上側,奴婢們擡着做好的膳食,一桌桌從他面前經過,每桌都不盡相同,好在神州飲食文化繁榮,菜系繁多,花了心思和銀子,總是能做出新花樣來。劉宗敏一桌桌看下去,看到合心的飯菜,才用手指一指,選中一桌。

每日晚間,用的女人也是夜夜更換。好在京師人口愈百萬,足夠劉宗敏糟蹋的。時戶部統計京城城市人口三十餘萬,郊區五十餘萬,當然每個時期總有黑戶,算起來愈百萬不爲過也。

城郊李家有個未出閣的閨女,豔麗聞名左右,提親者甚衆,劉宗敏聽說之後,派出爪牙逼迫李家納銀十萬兩“買罪”,李家沒有這麼多銀子,族長便被抓到牢中“比較”。

“比較”是明朝的一種催糧手段。地方官收稅時,如果某鄉村有人欠稅拖稅,地方官爲了不激起鄉民反抗,一般不會直接派衙役下去抓人,而是招來那個地方的里長,用刑,一般是打一頓,稱爲“比較”。比較完里長,還沒有交清,便比較族長。自上而下,比較完了都拖欠稅款的話,才命令里長去抓拖欠最多的稅戶。

李家族長被劉宗敏的人抓到獄中,比較完之後,四肢骨頭碎裂。大順官吏又衝進李家,搶了家產,然後把那個頗有豔名的小姐抓進了劉宗敏府中。

小姐對大順軍恨之入骨,不肯就範,劉宗敏便命人綁在長凳上。你小姐被人仰綁在長凳上,動彈不得,劉宗敏撕下她的衣物,見其胸口小腹上有大塊紅紫胎記,劉宗敏胃口大失。玩過無數女人,劉宗敏的口味也在不斷上升,見其影響視覺,不願浪費精貴的彈藥,便將那小姐賞賜給部下。

那小姐光着身子被綁在長凳上,就這樣擡到劉宗敏的親兵贏中,諸人輪番姦淫,至死方休。

因爲這件事,劉宗敏又將用膳的方法用在了女人上面,一次抓幾十個百姓女子,名人脫光了綁在長凳上,劉宗敏上前挑選,選中者侍寢,未中者賞給軍士。此舉一處,京師城外的尼姑庵很快就爆滿,劉宗敏又命人到庵中抓年輕美貌的尼姑,並言光頭還可換換口味。

大順宰相牛金星聞罷劉宗敏的幹法,多次在李自成面前彈劾之,李自成想着劉宗敏是沙場猛將,靡下又多有死士,駁回了牛金星的彈劾。

紫禁城大殿之上,牛金星當衆指着劉宗敏的鼻子罵道:“驕奢淫逸,迫害百姓,將我大順置於何地?”

劉宗敏暴怒,跳起來回罵道:“老子替皇上懲治這些貪官漢奸,籌措軍餉,大家都說老子做得好,獨獨你牛金星看誰都不順眼……”

牛金星大怒:“在皇上面前,你敢自稱老子!”

李自成臉色一變,吼道:“都住口!你們一個爲相,一個爲將,不思如藺相如廉頗之和,反而當衆互罵,成何體統?”

劉宗敏爲大順軍籌措了大量軍款,李自成雖然呵斥之,但並未過多追究。

散朝之後,劉宗敏問幕僚道:“今兒皇上在大殿上說什麼藺相如廉頗,這兩個人是我們大順的官兒麼?”

幕僚目瞪口呆,不知如何作答。

這時候,李自成得到稟報:李定國大軍已到河間府,派出使臣已經到了京師。時劉宗敏田見秀,還有丞相牛金星剛走到外廷,聽到消息,又回過身去見李自成。

李自成正在看李定國發來的議和信,見三個大員回來,便將信傳視諸位。劉宗敏不識字,便問道:“那廝在信上說了什麼?”

牛金星“哼”了一聲,不予理睬。田見秀本來也和牛金星對不上眼,但更看不慣劉宗敏,也是沉默不語。

李自成道:“李定國要我們讓出京師,退居山西,聯手對付南京。”

劉宗敏聽罷馬上說道:“誰佔了就是誰的,憑啥我們要去山西,讓他們來享福?”

牛金星白了一眼劉宗敏,說道:“李定國擁立朱由榔爲帝,自諭明朝正統,他是依照前議,纔有此要求。”

這個前議是指崇禎十七年,李自成欲與明朝議和時提出的條件:“闖人馬強衆,議割西北一帶分國王並犒賞軍百萬,退守河南……闖既受封,願爲朝廷內遏羣寇,尤能以勁兵助剿遼藩。但不奉詔與覲耳。”

如今李定國提起這件事,就是想和李自成聯合對抗趙謙,並言趙謙篡位之心路人皆知,今擁立正統,以正朝綱。

滿清主力在衛輝府被趙謙軍大破,殘部退出關外自保。現在關內,就剩三方最強的勢力,一是南京趙謙,二是北京李自成,三是山東李定國。而這三方中,趙謙軍錢糧地盤充足,兵強馬壯,無疑是最強的一方。李定國便欲聯合李自成對付趙謙,這其實是雙方都有利的事,讓李自成到山西,便是欲與之形成崎角之勢,共同對付趙謙軍。

不然李定國在山東,將面對趙謙軍的全部壓力,李自成在後邊看好戲,當然不行。所以李定國纔要求李自成讓出京師,同時也讓朱由榔坐在皇宮裡當個名正言順的皇帝,以便號召天下。

牛金星將此中關係進言李自成,說道:“今趙謙乃是我大順最大的威脅,與李定國結盟,我方便有四十餘萬人馬,尚可與趙謙軍一戰,不然,如何能立足於世?”

劉宗敏卻不知這些彎彎繞繞,總之是不願意離開京師,原因很簡單,山西那些地方,哪有京師來得富庶安逸?

牛金星怒火中燒,私下揚言要找人弄死劉宗敏這個奸臣。當衆破口大罵:“劉宗敏誤國,今大順前途,毀於此人之手!”

李自成還在猶豫,這京師的龍椅上坐着,纔像個皇帝的樣子,他自然是不願意讓的,只是牛金星等人的建議很有道理,只有和李定國聯手,先打敗最強大的對手,然後再與李定國決一雌雄,這樣纔有機會。

劉宗敏情知可能又要離開樂土,更加變本加厲,恨不得要將幾輩子沒享受過的東西,都玩個遍。時有京師商賈被逼納銀“買罪”,交了兩萬兩,但劉宗敏要的是五萬,實在拿不出來這麼多銀子,便被劉宗敏捉了全家。

劉宗敏當着那商人的面,姦淫其妻,並調笑曰:肉縫兒太闊,沒有意思。命人將其妻牙齒敲落,綁於柱子之上,劉宗敏手握長物,捅入其妻口中,那婦人疼痛幾次昏厥,淚流滿面,口中劇痛,羞恥難耐,血淚齊流。

商人全家被“比較”之後,皆盡傷殘。劉宗敏迫害無數百姓,漸入魔境。

那商人難以嚥下如此恥辱噩運,變賣所有家產,僱傭了死士,夜襲劉宗敏。但不幸被劉宗敏侍衛所破,皆盡殺死。

劉宗敏不知道是誰在幕後主使,聽聞了牛金星要殺自己的傳言,帶着甲士上門問罪。牛金星破口大罵,劉宗敏被罵之後怒火難抑,一幫武夫衝將上去,將牛金星一頓毆打。

事罷,牛金星吐血不治而死。李自成最重要的謀士,最有見識的宰相就這樣窩囊地死了。

李自成聽罷大怒,命人拿了劉宗敏下獄。京師的腥風血雨,李自成自然早有耳聞,實際上劉宗敏敢這麼幹,也是李自成縱容的原因。大順軍需要軍餉,手下的人跟着李自成這麼久,不分點銀子是不行的。

現在劉宗敏竟把牛金星毆打致死,李自成一方面痛失人才,心痛不已,一方面也在心裡盤算,正好以此抓住劉宗敏的罪名,殺之以快人心。

在京師搶劫那麼多人,自然無數的人恨之入骨,李自成將劉宗敏作爲替罪羊,以免造成不必要的反抗。

不幾日,宮裡傳來消息,將劉宗敏凌遲處死。

劉宗敏行刑那天,萬人空巷,京師官民都趕去了刑場,衆人爭相購買從劉宗敏身上的割下來的肉,一塊肉竟然拍到了十幾兩的高價(摺合人民幣一萬餘元),得肉者一手提酒壺,吃得滿嘴是血,大呼快意。

劉宗敏被割得血肉模糊,見着衆人搶購自己的肉的瘋狂景象,猶自大笑:“老子也算是賺了!”

事後,有劉宗敏死黨者,暗裡派人跟蹤食肉者的地方,由於吃過肉的人太多難以統計,劉宗敏黨羽明殺暗殺,死者成千上萬。李自成趁機又剿滅了劉宗敏部下各將領,皆滿門抄斬,家產充公。那些大將府上的奴婢許多是臨時搶來的,都被誅連。

大順軍入京不出幾月,京師如遭瘟疫,人口降了十萬計。

搶劫榨乾之後,大順軍依照前宰相牛金星的建議,與李定國議和,退出京師,退守山西,與李定國成左右之勢。

弘光二年秋,李定國在京師正式擁立朱由榔爲帝,年號永曆,以明年爲永曆元年。

消息傳到南京,趙謙等人想看二李相爭的好戲是看不成了,開始準備北伐事宜。

時有錦衣衛千戶告訴高啓潛,宮裡可能有細作。高啓潛大驚,問道:“可有憑據?”

千戶道:“在宮門外查到內外聯繫的據點,抓住了兩個人,其中一個當場自殺身亡,另一個是敬事房的太監。”

高啓潛命人秘密將那個太監帶來,用刑拷問,太監吃痛不過,高升討饒,“奴婢知錯了,奴婢知錯了……”

高啓潛問道:“同黨還有哪些?”

太監哭道:“奴婢與上峰都是單線聯繫,實在不知。”

“你這個吃裡扒外的狗東西,給我往死裡打!”

太監被打得血肉模糊,但還是說不出同黨,高啓潛心道,這奴婢說的恐怕是實話。情報組織,爲了安全保密,很多就是單線聯繫。

高啓潛情知不妙,在宮裡這些小動作,說不定已經被趙謙知道了。眼下北伐在即,趙謙定然會傾巢調出兵力爭奪天下,這偌大的京城武備空虛,趙謙肯定會在此之前就清理隱患。

看來已經到了最後關頭了,高啓潛準備趁早溜之。

李定國擁立的朱由榔,是個不錯的人選,高啓潛有大量南京方面的情報,投靠李定國肯定能被接受。高啓潛早就想到了這一步棋。

高啓潛便招來心腹數人,秘密準備逃跑事宜。走之前,高啓潛見了長平公主朱徽娖。

宮門口的奴婢太監都被屏退,現在高啓潛懷疑宮女太監中有細作,不敢輕易相信。

高啓潛伏拜在朱徽娖面前,說道:“奴婢今日來,是有大事告知殿下。”

朱徽娖驚道:“何事?”

高啓潛沉聲道:“錦衣衛有密報,趙謙欲謀朝篡位,殿下不可不防。”

之前高啓潛也多次暗示朱徽娖趙謙欲自立的意思,卻從未像今天這樣說得直接,朱徽娖聽罷吃了一驚,指着高啓潛道:“休得信口胡說。”

朱徽娖指着高啓潛的手指在顫抖。

“殿下……”高啓潛哭道,“趙謙手下私自逾制製作龍袍,千真萬確!請殿下想想,現在我大明軍政大權集於趙謙一身,其靡下謀士將領,多欲封王封侯,有朝一日將龍袍加於趙謙之身,還能脫下來就完了嗎?”

朱徽娖臉色蒼白。高啓潛說的很有道理,這種事根本就不需要證據。歷史上就曾經有過先例,趙匡胤奪周權,其靡下將領將龍袍批在他的身上,就建立了宋朝。

歷史驚人的巧合,趙匡胤姓趙,趙謙也姓趙,難不準又要重演一次。

高啓潛說完便告退而出,收拾了細軟,帶着心腹數人便急衝衝地出城,宮門城門無人阻擋,司禮監掌印出城當然沒人敢阻攔。雖然現在的司禮監和崇禎以前的司禮監沒法比,不過名號在那裡,一般人也惹不得的。

幾個人策馬狂奔,一直出了中都,前面就是徐州,徐州眼下已是李定國的地盤,高啓潛長噓了一口氣,終於要逃脫昇天了。

狂奔了一天一夜,已是人困馬乏,正巧路邊有家客棧,高啓潛手下道:“高公,咱們進去給馬喂些草料,不然恐支持不下。”

高啓潛道:“還是堅持一下,到了徐州再說。”

手下笑道:“我們快馬而來,趙謙的人就是傳消息,也不會這麼快能傳到這裡來。”

高啓潛聽罷覺得有道理。他們一路狂奔,就算八百里加急急報通緝他們,也沒這麼快到這裡。這個時候,人雖然能咬牙堅持下去,就怕馬匹遭受不住倒下了,卻是個麻煩事。

幾人便走進客棧,高啓潛手下一個化妝爲平民的太監將一錠銀子當地放到桌子上,囔道:“把咱們的馬喂好了。”

“好勒,幾位爺,要吃點什麼?”小二嫺熟地將褡褳甩到肩膀上,滿臉堆笑地走了過來。

高啓潛對屬下做了個眼色,手下道:“把馬餵了,東西咱們就不吃了。”

小二熱情地說道:“客官是要趕着上路麼?要不吃兩個咱們小店的包子,充飢又省事。”

高啓潛手下不耐煩道:“羅嗦什麼,沒聽見爺的話……”

那手下突然腦子發暈,面前小二的笑臉變得模糊,高啓潛也感覺到了異樣,情知不妙,搖搖晃晃的眼前便一片白霧。

暈倒之前,高啓潛聽到小二的聲音道:“這老的做包子不行,肉太粗,直接扔枯井裡……”

一會兒,店後簾內就走出幾個男女人等,將高啓潛幾人拖了進去,便開始搜索他們身上的財物。

小二什麼都沒要,只將高啓潛拇指上的玉戒指摘了下來。衆人都在收刮高啓潛等人時,那小二走到後院,找到一個掃地的婦人,將戒指遞給她,低聲道:“速報上峰,前月叫咱們注意的人已經做了包子。”

高啓潛死得確實很冤,但是他如果知道趙謙在一個月前指示就佈置好了羅網,就算沒進這個店,在前面也會遇到阻攔,高啓潛就不會覺得冤了。成王敗寇,願賭服輸。

“砰!”地一聲悶響,被剝了個精光的高啓潛被人扔進了深深的枯井,那裡面陪伴他的,只有許多肉已做了包子的人骨。

事到最後,都只剩寂寞罷了。

段三 燈火闌珊處段四六 天下大勢成段六八 辣手摧秋娘段二 臥聽風吹雨段二六 滾你媽的蛋段四二 勝敗瞬息間段二二 外三關之首段四六 天下大勢成段二一 都是讀書人段十二 屋裡戴斗笠段三三 迎戰多爾袞段十 看瘦腰如舞段三十 牛家莊臘梅段二二 外三關之首段四九 若個萬戶侯段六二 螺州城大捷段十四 廣渠門之戰段二六 白忙乎一場段五六 烽火未能閒段一 北京城獻孚段三七 有誰能算盡段二八 沙場馬裹屍段四 槍打出頭鳥段十三 鵝卵石妙用段四一 紅豆生南國段三一 國公與三公段二六 滾你媽的蛋段二一 兵者大凶也段八 趙大人臺鑒段四三 逝去的煙雨段三九 窘急叫爸爸段二十 興亡棋盤中段二五 沙場本善變段四 分銀娶媳婦段二七 仙女山之戰段十八 大戰即將決段九 白銀一萬兩段三八 軍令將在外段十三 沙場試鋒芒段二四 衝上去平推段六一 清明君歸來段二二 水中月如雪段八 趙大人臺鑒段一 洪承疇休妻段十八 梨花帶着雨段十四 廣渠門之戰段五八 危難不見棄段七二 相聚述衷情段十五 痛也是享樂段五 漫漫冷長夜段四 死豬不怕燙段五 請陽春白雪段七五 東閣大學士段十 看瘦腰如舞段二一 左右也爲難段一 蘿蔔的日子段四 計口量換米段三一 國公與三公段六 忠大明之事段四六 虛情又假意段五一 記我一輩子段十四 識長平公主段六八 辣手摧秋娘段三五 一曲催人愁段七一 且莫問前路段四二 十八載未敗段四十 絲縷相粘連段四 計口量換米段四二 勝敗瞬息間段十 毛文龍之死段二五 壯哉西虎營段十一 你罵我也罵段四四 看血流成河段四四 看血流成河段二 糧草換軍馬段四六 天下大勢成段一 樹上的人頭段十九 東南大海戰段二十 習慣成自然段二七 等的非寂寞段十八 六兩茶葉稅段二七 仙女山之戰段二六 造反因被逼段一 蘿蔔的日子段二十 色狼需色膽段四七 正是想登基段九 白銀一萬兩段五一 記我一輩子段九 白銀一萬兩段四十 絲縷相粘連段三八 殘暴的人類段十二 我沒有吃醋段十四 此茶名豔茶段十五 它去何處了段四七 正是想登基段三四 以紗掩秀顏段七 抱大樹太玄段八 人間真情在段二 臥聽風吹雨大明朝官職詳細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