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玉街寒春蘭,錦雨絲絲不肯幹。飄得賣花聲到了,一種清香勝麝檀。”趙謙坐在春蘭樓(妓院)樓上的一間房間裡,看着窗外的細雨喃喃念道,三月,春天又到了。
這時樓下的大堂中,傳出一片鬨鬧,雜亂的聲音中,許多人高喊:“陳圓圓,圓圓……”情緒激動,不下於當代青春偶像開演唱會。
從樓上的包間看下去,臺上站的人正是長安羅財主的女兒羅琦,如今取了個名字叫陳圓圓,經過商家包裝,儼然已成爲京師當紅頭牌,引得無數同道中人的追捧。
陳圓圓手抱琵琶,十分輕柔地在一張精巧的椅子上坐了,絲毫不理樓上樓下人的情緒,自顧自地唱了幾首曲子,其中有首竟是趙謙所抄襲之《送別》,原著弘一大師。
衆人的情緒隨着陳圓圓曲子唱完,達到了高潮,因爲此時是每日的特別節目。陳圓圓今晚屬於誰,用銀子說話。
“十兩!”一個頭戴青頭巾的年輕人率先出了價。
“二十兩!”
猶如拍賣會,陳圓圓面無表情,等待着結果,老鴇在後面招了招手,陳圓圓回頭看了老鴇一眼,老鴇低聲喊道:“別哭喪着臉啊!”
陳圓圓瞪了她一眼,依舊沒有笑一個,眉宇間帶着憂愁,好像對目前的生活不是很滿意。下面的姐妹見罷陳圓圓的樣子,心裡面老大的不爽,她們又是羨慕又是妒嫉穿金戴銀的陳圓圓,而且老鴇也得讓着頭牌幾分,在青樓能混到這個份,那是福分。而陳圓圓那副不高興的樣子,自然讓別的姐妹十分看不慣。
趙謙沉默許久,旁邊的王福見他不說話,也靜靜坐在旁邊,王福最大的優點就是從來不會多嘴。趙謙看了一眼王福,說道:“你知道什麼樣的青樓姑娘最讓男人喜歡?”
王福不好意思道:“東家見諒,老奴不通此道。”
“就是不像青樓姑娘的青樓姑娘。”
“東家此語真是一針見血。”
趙謙搖搖頭,看着樓下的“拍賣”場景,已經擡到了一百兩了。一百兩買一晚上銷魂,已經是天價了,按米價折算,相當於人民幣八萬左右。在大明,普通百姓家,一年的開銷也就幾兩銀子。
出一百兩的人是個精裝的漢子,雖附庸風雅一般穿着布袍,卻像一個武夫。此人叫王倫,溫體仁府上的侍衛頭領,他滿臉怒火,高喊一聲“一百兩”,喊完之後額頭上泌出了細汗。一怒之下他衝動了,要是沒有出更高價的人,王倫真不知道如何收場。王倫並沒有一百兩銀子。
趙謙拿起軍用的單筒望遠鏡,很仔細地觀察着王倫臉上的表情,放下望遠鏡,對王福說:“男人的頭腦,總是被慾望左右。此事萬無一失。”
“東家,老奴這就去辦。”
樓下聽見有人竟出到了一百兩,一片唏噓,紛紛感嘆“一百兩呀”!王倫聽得周圍再沒有出價,背心裡嚇出了一片冷汗。京師什麼地兒,可不是一個溫府侍衛頭領就能撒野的,這春蘭樓的幕後老闆,其實是元輔身邊的人,溫體仁在元輔面前也得裝孫子,別說溫體仁府裡的一個侍衛頭。
王倫心中非常後悔一時的衝動,丟臉事小,恐怕這事兒也沒那麼容易就能過去的。他轉身混進人羣欲走,這時臺上的人高喊道:“一百兩,那位公子出價一百兩,沒有更高的了麼?”同時幾個打手跟在老鴇後面,擋住了王倫的去路:“這位公子,恭喜了。”
王倫腿上打顫,一陣發軟,當時就差點跪了下去,出了這事兒,自己在溫府的差事也不用幹了,一家老小就得喝西北風去,況且這春蘭樓還得讓自己長點記性,那也不是鬧着玩的。
老鴇看罷王倫的神色,心下了然,臉上的笑容在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冷冷“哼”了一聲,說道:“你以爲咱春蘭樓是好玩兒的地兒麼?”
“不,不……”
這時王福出現了,摸出幾錠大銀子,一聲不吭地放進老鴇的手裡,老鴇怔了一怔,上下打量了一番王福,猶豫道:“這位爺,您的意思是……”
王福笑了笑:“銀子您先拿着,這位小哥,能否移步到樓上一敘?”
王倫見有人解困,大喜,“晚輩和老先生是舊識?”
“小哥一會便知。”
“老先生請。”
王福帶王倫上樓,趙謙避到屏風後面的暗室內,撩開卷簾一角,又看了一眼王倫,想起羅琦,也就是陳圓圓,心裡有些發堵,她淪落到這裡,也有自己袖手旁觀的責任。不過,那時趙謙是有心無力,就算出手,真能救得了羅琦一家?
“小哥叫王倫,是麼?”
王倫瞧了半天王福,一點印象都沒有,“老先生是如何認識王某的?”
王福搖搖頭道:“這個你不用知道,有人想讓你幫個小忙。”王福摸出幾錠銀子,“很簡單的一件事,只要你答應,這個是一半的酬金。至於剛纔的小忙,也不必再提。”
“不知那位東家,要王某作甚?”王倫看了桌子上那幾錠大銀子,足有百兩之多,而且王福提及剛纔相助之事,很明顯,要是王倫不答應,剛纔的事,也不是就算了的。沒有天上掉餡餅的事,王倫有些緊張起來。
“是這樣的,聽說你家二小姐出門,常常是由你的人護衛?”
王倫緊張道:“這……但是要打我家小姐的主意,就是借王某幾個膽子,我也是不敢的,溫大人不得拔了我的皮?這個……”
“少安毋躁,容我把話說完。”王福道,“我剛纔也說了,要你做的事很簡單。那個人並不是欲對你家小姐不利,也不是要讓你做什麼,只是相逢無緣,想你幫個小忙,二小姐出門的時候,煩請通報一聲。”
“這個……”王倫猶豫起來,事關溫府二小姐,他有些忐忑,作爲侍衛,忠誠是非常重要的。
“這件事不會有其他人知道。”
王倫悶悶端起桌子上的茶,猛灌了一口。屏風後面的趙謙見罷嘴角露出了笑意,這樣粗心大意的人,比起專業的孟凡,實在是一個在地下,一個在天上。
“我也不欲強迫你,如果不願意,請勿泄漏半句,否則……”王福站起身,正欲出門,突然王倫道:“就只是通報一聲?”
王福笑道:“正是。”
趙謙聽罷,站起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