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乘風緩步走向黑洞中的陽平,在外邊圍觀的人爲他空出了一個位置。場地中央,只剩下幾位最具話語權的人物。
“我肯定是沒見過這個東西了。”臨海城城主圍着陽平轉兩圈,拖着下巴說:“現在他是死是活?”
“不太清楚。”嵐道搖搖頭。
“這個黑洞不是你弄出來的麼?”城主苦惱的說:“現在他是死是活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需要知道離陣的方法。”
“我覺得應該不需要了。”嵐道皺眉說:“你現在還沒有發現我們體內靈氣的枷鎖已經消失了麼?我們現在隨時可以離開這裡。”
“那還等什麼,我們趕快去追牧雲吧。才幾個時辰,他們應該逃不遠。”年輕的城主雀躍道,他迫不及待想要再見到牧雲。
“還不急。”莫乘風走上前,插話道:“我們還需要再處理一下靜神觀的後續事宜。”
“哦?乘風先生有什麼高見?”城主的臉立刻拉下來,不悅的說:“從陽平出來一開始,乘風先生就一直沒有出手,眼睜睜的看着踏風、摘葉兩位族長死戰陽平,不知道先生當時究竟在想什麼?”
面對如此指責,莫乘風能忍,莫化龍忍不了。
“臭小子你再說一遍!”他暴跳如雷,指着城主的鼻子說。
“閉嘴。”莫乘風回頭瞪了自己弟弟一眼,平靜的看着臨海城城主說:“我不知道究竟如何惹怒了城主,以至於城主一路行來都要如此針對我。”
“既然城主想要知道我爲何不出手,那我就直白的告訴你。”莫乘風環顧衆人,冷漠道:“入靜神觀,登守心閣,諸位城主一意孤行,乘風苦苦勸阻無果;盲目自大,戰鬥拖沓,以至於紛紛落敗,也與乘風無關;乘風不是江湖武人,只是一個小小的推演師,聞名天下的也是推演之法,不要以爲我真的有天道修爲就可以與你們相提並論。”
莫乘風句句話扎人肺腑,嵐道和封四海都默不作聲,臨海城城主臉色很難看。
“說到底,落到現在的結果完全就是你們咎由自取。彼此暗中相爭,計劃謀取牧雲的那一枚神格,而不能同心協力。乘風在此要提醒諸位一件事,魔尊牧雲還沒有死,即使他修爲盡失,他也絕對不是江湖中隨便一人就可以與之相提並論的。”
莫乘風看一眼嵐道,笑了笑:“正如嵐道所說,我們匍匐在牧雲腳下太久了,已經失去了銳氣。因此我們想要勝過牧雲就必須團結。”
嵐道一怔,意識到自己和封四海說的話莫乘風都聽到了。他輕輕皺一下眉,旋即又恢復平靜。
“莫先生,你就直接告訴我們應該怎麼做吧。”久久不語的封四海語氣苦澀:“我承認,這一次的交鋒是我們大意輸了。如今陽洛天他們已經逃出了我們的包圍,您號稱‘智絕天下’,那現在請你爲我們指一條明路把。”封四海言辭誠懇,一邊說着,竟然一邊向莫乘風彎下了腰。
“封族長折煞晚輩了。”莫乘風不敢受這種大禮,連忙扶起封四海:“現在我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我自然不會有所私藏。”
“只不過,我希望大家能聽從我的吩咐。不要對乘風抱有敵意。”他話鋒一轉,望向冷臉的城主和沉默的嵐道:“現在二位都代表着自己的勢力,雖然城主隻身前來,但是我相信臨海城肯定有不少隱蔽的力量沒有出現。二位能否信任一下乘風呢?”
城主臉色一陣紅一陣白,莫乘風如此的姿態已經給了他很大的臺階下,如果自己仍然一意孤行,只會適得其反,影響到自己的最終目標。
最後,他咬咬牙,低頭說道:“請莫先生指教了。”一旁的嵐道也點點頭,表示自己同意莫乘風的說法。
“如今我們已經失去了先機,那麼久不要太過急躁。”莫乘風得到衆人應允後開始發號施令:“我們今日在靜神觀休息一晚,調理一下身體,好好醫治一下兩位受傷的族長。今晚我會再次使用推演之法,預測陽洛天等人的位置。明日我們再離開封神山,追擊他們。”
衆人紛紛點頭,相繼下山。靜神觀中房屋衆多,足夠安排下四族的勢力。
“嵐道,你等一下!”莫乘風突然叫停人羣最後的嵐道。
“乘風先生有什麼話要說?”嵐道回過身,神情疑惑。
“我想對你說一句話。”莫乘風緩緩的說:“現在的江湖,老去的不是人心,而是江湖本身。”說罷,他就轉身離去,進入了守心閣。
嵐道靜立在守心閣外,看着莫乘風的背影,琢磨着他說的話。突然,他驚醒。
莫乘風的年紀似乎與自己相當,爲何會說出這樣的話呢?
人未老,心已老。
嵐道搖搖頭,走下後山。守心閣外溝壑交錯的空地上,只剩一個薄如紙的黑洞,以及在黑洞中雙目緊閉的陽平。
守心閣二樓,黑洞剛剛出現的時候。
“解釋一下吧。李阡陌。”風無形強壓下心中震驚,但是當他的話說出來時,依然掩飾不住那一絲情緒的波動。
“我…我…”李阡陌則直接就聲音開始顫抖了:“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啊?”
“那小平現在是活着還是死了?”狂人的問題很沒有價值,但是所有人都很關心。
“這個…這個…這個…我也不知道啊。”可以想象,如果李阡陌不是隻剩魂魄被留在聚魂燈中,而是真實的站在衆人面前,那他現在一定是滿頭汗水。
“陰燭龍,你的破陰刀開闢的也是這樣的黑洞吧,你對這個有什麼看法?”鬼淵用嘶啞的嗓音問陰人。
“老鬼你說笑了。”陰人的聲音充滿了無奈:“我的破陰刀法不過是簡單的劃出一道沒有光的痕跡,沒有那麼玄妙。你看看小平的這個招式達到什麼境界了,這根本就是已經從有化到無了,我都懷疑他是不是現在在另外的界面,現在留在外面的只是一個虛影。”
鬼淵苦笑兩聲,陰人說的確實是這個道理。破陰刀的原理其實很簡單,如果自己用心去弄,也能弄出那樣的痕跡。
“陰人說對了。”雲破突然發聲:“小平現在確實已經不在這個位面了,但是他也沒有到另外的位面。這一招是天下最犀利的自保之法。在虛空中,他將會陷入長眠,並且不會受到任何的攻擊,直到自己的身體完全恢復,他纔會破開虛空出來。”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李阡陌連忙問雲破,但是旋即他恍然大悟:“這一招就是你之前說的,不可名教給陽平的那一招?”
“沒錯!”雲破緩緩的說:“不可名本身是一個世外之人,所以他會被整個天地排斥,所以他纔有機會從這片天地中分離出去。這種‘分離’表現出來的,就是小平所用的這招虛空術。”
“虛空術?”風無形重複了一遍,他對於天地以及虛空的研究遠遠不及李阡陌和雲破等人,因此此時他一頭霧水。
“你的意思是,小平是被天地所排斥,將自己壓迫到虛空中,因此他現在不屬於這個位面。所以之前那個踏風族人的攻擊纔會落到空處?”李阡陌思索一下,說道。
“不對不對,不是這樣。”陰人嚷嚷着說:“小平修的不是世外之道,不可能被天地排斥。要我說,他肯定是選擇主動排斥天地,撕開了一個口子,就像之前那個‘千百大道’一樣,進入虛空裡的。”
“他們說的對麼?”風無形問向雲破。
“不完全正確。”雲破聲音依舊和緩,不想他們一樣急躁:“陰人說對了一半,小平修的不是世外之道,因此天地是不會排斥他的,而他也沒有能力排斥天地。小平能用出虛空術,完全是三個原因在一起的結果。”
“一個就是不可名交給了他虛空術。”雲破頓了頓:“但是不可名自己也肯定知道,小平肯定無法使用這門奇術。”
“第二個就是阡陌教給小平千百大道。”雲破繼續說:“但是任誰都知道,千百大道是一門很雞肋的法術,它的實際意義要遠遠超過實戰價值。所以小平一開始並沒有打算使用。”
“第三個人是誰?”李阡陌急切的問道。
風無形等人也靜靜的等待雲破說下去。雲破沉默好一會,才緩緩開口
“第三個就是莫乘風出言提醒陽平。我思考了很久也不明白,爲什麼莫乘風知道千百大道,並且他又爲什麼會提醒小平使用這門雞肋的法術呢?”
“從任何角度分析,我只能認爲莫乘風相信陽平通過‘千百大道’能夠感悟到不同的位面,並且在最後的關鍵時刻可以打通虛空,將‘千百之道’和虛空術結合,達到躲避攻擊的目的。”
“不對啊!”風無形說:“如果是這樣,從結果來看,這就說明莫乘風希望小平活着。可是他爲什麼這麼做呢?”
衆人沉默不語,這個問題誰都沒有想明白。
“大家不要考慮了。”雲破突然說道:“小平現在至少已經確定沒有生命危險了,大家就如之前所約定的一樣休眠吧,保留住自己的靈魂,等待着牧雲成聖的那一天。”
守心閣大開,守護衆人靈魂力量的陣法就不復存在。他們原本早早就應該陷入長眠,自我封印。但是他們實在太擔心陽平,擔心自己的徒兒能不能度過難關,現在他們終於可以放心了。
“人生苦短啊!”狂人文縐縐的說了一句話,立刻引來衆人嘲笑。
“不知道牧雲靠不靠譜!”陰人不滿的嘀咕着,第一個陷入了長眠。
“那麼,諸位,我們登天時再見了!”雲破聲音如洪。
“後會有期!”
“希望飛昇之前,還能看一眼小平啊。”最後昏迷的李阡陌小聲的喃喃道。
隨後衆人紛紛陷入沉睡。這一睡,便是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