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的來說,趙橋伯是個有才,但是還沒到諸葛孔明那地步的人,又因爲被金甲看出他正一心等待聖主——百分之八十是姬昌,於是就順手把他做了
話說費仲拘出刺客,在午門外勘問,不用加刑,已是招承謀逆。費仲進大殿,見天子俯伏回旨。百官不知原是設成計謀,靜聽回奏。王曰:“勘問何說?”費仲奏曰:“臣不敢奏聞。”王曰:“卿既勘問明白,爲何不奏?”費仲曰:“赦臣罪,方可回旨。”王曰:“赦卿無罪。”費仲奏:“刺客性姜,名環,乃東伯侯姜桓楚家將,奉中宮姜皇后懿旨,行刺陛下。意在侵奪天位,與姜桓楚爲天子。幸宗社有靈,皇天后土,庇佑陛下,洪福齊天,逆謀敗露,隨即就拿,請陛下召九卿文武貴戚計議定奪。”
紂皇聽奏,拍案大怒曰:“姜後乃朕元配,輒敢無禮,謀逆不道,還有什麼貴戚計議?況官弊難除,禍潛內禁,肘腋之間,難以提防。速着西宮黃貴妃勘問回旨。”紂皇怒發如雷,駕回壽仙宮不表。
且言諸大臣紛紛議論,難辨真假。內有上大夫楊任對武成王曰:“姜皇后貞靜淑德,慈祥仁愛,治內有法。據下官所論,其中定有委曲不明之情,朝內定有私通。列位殿下,衆位大夫,不可退朝。且侯聽西宮黃貴妃消息,方好定論。”百官俱在九間殿未散。
話說奉御宮承旨至中宮,姜皇后接旨,跪稟宣讀。奉御官宣讀曰:
敕曰:“皇后位正中宮,德配坤元,貴敵天子。不思日夜競惕,敬修厥德,毋忝姆訓,克諧內助。乃肆行大逆,篆養武士姜環,於分宮樓前行刺。幸天地有靈,大奸隨獲,發赴午門勘問,招承:‘皇后與父姜桓楚同謀不道,僥倖天位。’大倫有乖,叄綱盡絕。着奉御官拿送西宮,嚴行勘問,從重擬罪,毋得□情故縱,罪有攸歸。特敕。”
姜皇后聽罷,放聲大哭道:“冤哉冤哉!是那一個奸賊生事,作害我這個不赦的罪名。可憐數載宮闈,克勤克儉,夙興夜寐,何敢輕爲妄作,有忝姆訓。今皇上不察來歷,將我拿送西宮,存亡未保。”姜後悲悲泣泣,淚下沾襟。奉御官同姜後來至西宮,黃貴妃將旨意放在上首,尊其國法。姜皇后跪而言曰:“我姜氏素秉忠良,皇天后上可鑑我心,今不幸遭人陷害,望乞賢妃鑑我平日所爲,替奴作主,雪此冤枉。”
黃妃曰:“聖旨道你命姜環弒君,獻國與東伯侯姜桓楚,纂成湯之天下;事幹重大,逆禮**,失夫妻之大義,絕元配之恩情。若論情真當夷九族。”
皇后曰:“賢妃在上。我姜氏乃姜桓楚之女,父鎮東魯,乃二百鎮諸侯之首,官居極品,位壓叄公,身爲國戚,女爲中宮,又在四大諸侯之上。況我生子殷郊,已在正宮。聖上萬歲後,我子承嗣大位,身爲太后。未聞父爲天子,而能令女配享太廟者。我雖系女流,未必癡愚至此。且天下諸侯,又不止我父親一人,若天下齊興問罪之師如何保得永久?望賢妃詳察,雪此奇冤!並無此事,懇乞回旨,轉達愚衷,此恩非淺!”話言未了,聖旨來催。黃妃乘輦至壽仙宮候旨。
紂皇宣黃妃進宮,朝賀畢。紂皇曰:“那賤人招了不曾?”黃妃奏曰:“奉旨嚴問,姜後並無半點之私,實有貞潔賢能之德。後乃元配,侍君多年,蒙陛下恩寵,生殿下已正東宮。陛下萬歲後,彼身爲太后,有何不足,倘敢欺心,造此滅族之禍。況姜桓楚官居東伯,位至皇親,諸侯朝稱千歲,乃人臣之極品。乃敢使人行刺,必無是理。姜後痛傷於骨髓之中,銜冤於覆盆之下。即姜後至愚,未有父爲天子,兩女能爲太后,甥能承祧者。至若棄貴而投賤,遠上而近下,愚者不爲。況姜後正位數年,素明禮教者乎?妾願陛下察冤雪枉,無令元配受誣,有乖聖德。再乞看太子生母,憐而赦之,妾身幸甚!姜後舉室幸甚!”紂皇聽罷自思曰:“黃妃之言,甚是明白;果無此事,必有委曲。”正在遲疑未決之際,只見妲己在旁。微微冷笑。紂皇見妲己微笑。問曰:“美人微笑不言,何也?”妲己對曰:“黃娘娘被姜後惑了。從來做事的人,好的自己播揚,惡的推與別人。況謀逆不道,重大事情,他如何輕易便認?且姜環是他父親所用之人,既供有主使,如何賴得過?且叄宮后妃,何不攀指別人,單指姜後,其中豈得無說。恐不加重刑,如何肯認?望陛下詳察!”紂皇曰:“美人言之有理!”黃妃在旁言曰:“蘇妲己毋得如此。皇后乃天子之元配,天下之國母,貴敵至尊;雖是叄皇治世,五帝爲君,縱有大過,並無誅斬正宮之法。”妲己曰:“法者乃爲天下而立,天子代天宣化,亦不得以自私自便。況犯法無私,尊親貴賤,其罪一也。陛下可傳旨,如姜後不招,剜去他一目。眼乃心之苗,他懼剜目之苦,自然招認。使文武知之,此亦法之上,無甚苛求也。”紂皇曰:“妲己之言是也!”黃妃聽說欲剜姜後目,心甚着忙,只得上輦回西宮,下輦見姜後,垂淚頓足曰:“我的皇娘!妲己是你百世冤家,君前獻妒忌之言。如你不認,即剜你一日,可依我就認了罷!歷代君王並無將正宮加害之理,莫非貶至不遊宮便了!”姜後泣而言曰:“賢言雖爲我,但我生平頗知禮教,怎肯認此大逆之事,貽羞於父母,得罪於宗社?況妻刺其夫,有傷風化,敗壞綱常。令我父親作不忠不考之奸臣,我爲辱門敗戶之賤輩,惡名千載,使後人言之切齒。又致太子不得安於儲位,所關甚鉅,豈可草率冒認。莫說剜我一目,便投之於鼎鑊,萬剮千剁,這是生前作孽今生報,豈可有乖大義。古云:“粉身碎骨俱不懼,只留清白在人間。””言未了,聖旨下:“如姜後不認,即剜一目。”黃妃曰:“快認了罷!”姜後大哭曰:“縱死,豈有冒認之理!”奉御官百般逼迫,容留不得,將姜皇后剜去一目,血染衣襟,昏絕於地。黃妃忙叫官人扶救,急切未醒。可憐有詩爲證:
“剜目飛災禍不禁,只因規諫語相侵;早知國破終無救,空向西宮血染襟。”
黃貴妃見姜後遭此慘刑,淚流不止。奉御官將剜下來血滴滴一目,盛貯盤內,同黃妃上輦來回紂皇。黃妃下輦進宮,紂皇忙問曰:“那賤人可曾招承?”黃妃奏曰:“姜後並無此情。嚴究不過,受剜日屈刑,怎肯失了大節?奉旨已取一日。”黃妃將姜後一目,血淋淋的捧將上來。紂皇觀之,見姜後之睛,其心不忍,恩愛多年,自悔無及。低頭不語,甚覺傷情。回首責妲己曰:“方輕信你一言,將皇后剜去一目,又不曾招承,咎將誰委?這事俱系你輕率妄動,倘百官不服,奈何奈何?”妲己曰:“姜後不招,百官自然有說,如何幹休?況東伯侯坐鎮一國,亦要爲女洗冤。此事必欲姜後招承,方免百官萬姓之口。”紂皇沉吟不語,心下煎熬,似羝羊觸藩,進退兩難。良久問妲己曰:“爲今之計,何法處之方妥?”妲己曰:“事已到此,一不做,二不休;招成則安靜無事,不招則議論風生,竟無寧宇。爲今之計,只有嚴刑酷拷,不怕他不認。今傳旨令黃貴妃用銅鬥一隻,內放炭火燒紅;如不肯摺,炮烙姜後二手,十指連心,痛不可當,不愁他不承認。”紂皇曰:“據黃妃所言,姜後全無此事。今又用此慘刑,屈勘中宮,恐百官他議。剜目己錯,豈可再乎?”妲己曰:“陛下差矣!事已到此,勢成騎虎。寧可屈勘姜後,陛下不可得罪於天下諸侯,合朝文武。”紂皇出於無奈,只得傳旨:“如再不認,即用炮烙二手,毋得徇情掩諱。”黃妃聽了此言,魂不附體。上輦回宮,來看姜後。可憐身倒塵埃,血染衣襟,情景慘不忍見。放聲大哭曰:“我的賢德娘娘!你前生作何惡事,得罪於天地,遭此橫刑?”乃扶姜後而慰曰:“賢后娘娘,你認了罷!昏君意呆心毒,聽信賤人之言,必欲致你死地。如你再不招,用銅鬥炮烙你二手。如此慘刑,我何忍見?”姜後血淚染面大哭曰:“我生前罪深孽重,一死何辭?這是你替我作個證盟,就死也瞑日。”言未了,只見奉御官將銅鬥燒紅,傳旨曰:“如姜後不認,即烙其二手。”姜後心如鐵石,意氣堅剛,豈肯認此誣陷屈情?奉御官不由分說,將銅鬥放在姜後兩手,只烙的筋斷皮焦,骨枯爛臭,十指連心,可憐昏死在地。後人看此,不勝感傷,有詩嘆曰:
“銅鬥稍紅烈焰生,宮人此際下無情;可憐一片忠貞意,化作江流日夜鳴。”
黃妃看見這等光景,兔死狐悲,心如刀絞,意似油煎,痛哭一場,上輦回宮,進宮見紂皇。黃妃含淚奏曰:“慘刑酷法嚴審數審,並無行刺真情。只怕奸臣內外相通,陷害中宮,事機有變,其禍不小。”紂皇聽言大驚曰:“此事皆美人教朕,傳旨勘問;事既如此,奈何奈何?”妲己跪而奏曰:“陛下不必憂慮,刺客姜環現在。傳旨着威武大將軍晁田、晁雷,解姜環進西宮,二人對面質問,難道姜後還有推託?此回必定招認。”紂皇曰:“此事甚善。”傳旨:“押刺客對審。”黃妃回宮不題。卻說晁田、晁雷押刺客姜環進西宮對證。不知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