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岐人雖然對紂皇要他們月月上貢火硝的旨意十分怨憤,但是君命在上,又有西伯侯在他手上,只能委屈遵從。因是如此,伯邑考不敢怠慢了朝歌使臣,立即將二擔火硝準備好,叫大臣太顛做押送官,同那個傳旨令官一同去了朝歌上貢。
太顛是西岐三大重臣之一,伯邑考特別將他派去朝歌,自然是要他去探聽情況:一是查探九尾狐究竟意欲爲何,是否已經背叛了當初的約定;二是看望被囚禁在羑里的西伯侯,將西岐近日的情況告知他,免叫他擔憂。
太顛一路風餐露宿,既要看護貢品,又要隨時奉承朝歌人馬,可謂十分辛苦。如此過了半個月終於到了朝歌,上得朝堂上將火硝獻給了紂皇。
不說紂皇只一心摟着蘇妲己,挑着火硝石拿到她眼前引她開懷,根本沒有空理會太顛,就是蘇妲己也是完全沒將太顛放在眼裡,瞧也不瞧一下。太顛不敢主動去引這兩人注意,只是忍耐。
等下了朝堂回了驛站休息,太顛卻是徹夜難眠。到了第二日卻聽驛站管事跑來相報,說是有個漂亮的宮人正在外頭,要與他相見。
太顛心下疑問,叫管事將那宮人引了進來。這宮人果然漂亮,只是行走間帶了一點不端莊,十足都是在勾引人的模樣。太顛見她妖里妖氣,心中已經有了推斷。果然,這宮人進來盈盈一拜之後,先是口稱大人,而後便自報家門,說是九尾狐的同修師妹九頭雉雞精,而今已隨同姐姐入得朝歌宮中,扮作宮女,只爲輔佐在姐姐身邊,方便將宮中消息傳給宮外之人。
這宮外之人自然指的就是西岐了!
太顛見它說得坦率,也不與它拐彎抹角,直接問它火硝之事何解。卻不想雉雞精竟是滿腹委屈地向他哭訴起了雲中子進獻寶劍鎮壓它們二妖的事情來:“若非此前姐姐曾在岐山撿得兩塊‘北帝玄珠’,我姐妹倆怕是已經被那臭道士鎮得魂飛魄散了!”
九頭雉雞精說到此事,還十分後怕,因此臉色微微地慘白。太顛見它神情不像作假,因而相信了它大半,又聽它說道:“只是那道人被紂皇請在宮裡,我姐妹倆不敢輕舉妄動,免讓他起疑,只能靠着這兩塊玄珠苦苦支撐,卻哪裡能支撐許久時日?因而只好撒下謊言叫紂皇頒佈旨意向西岐徵貢,還請大人將我姐妹的苦衷告知大公子,免叫他誤會了我倆。”
太顛見九頭雉雞精情真意切,便將信將疑地問道:“你口中‘北帝玄珠’難道就是我西岐特產火硝石?”
雉雞精點頭道:“亦有此名。”
太顛又問道:“此物於你們仙家修行很有助益?”
雉雞精也不在這上面誆騙他,便又點了點頭。
太顛見此,已有了別樣主意,心道只要去尋個修仙之人問一問便知這妖精有沒有在撒謊。
雉雞精見太顛面色緩和下來,知道徵貢這件事情算是揭過去了。但它此來非止爲了這一件事情,更是要將紂皇已經動意要殺死西伯侯的消息透露給對方。
太顛一聽紂皇要殺西伯侯,當真是驚駭不已,連忙抓住雉雞精的手臂,逼問它這是怎麼回事。
雉雞精卻是搖頭,只說紂皇是受了奸臣尤渾的蠱惑,纔想要動手殺了西伯侯的,至於尤渾爲什麼要這麼做卻是不知道!
太顛聽聞是尤渾在陷害西伯侯,當真又怒有惱,只因這尤渾每年裡也沒有少受他西岐的賄賂,想不到最後還是落井下石,半分人性也不存!
雉雞精離開後,太顛不敢再留,立即動身前往羑里,買通了看守偷偷溜了進去,與西伯侯相見。
待到他將尤渾陷害的事情告訴了西伯侯,對方立即就明白了過來!原來當日就是這尤渾將姬昌押解來羑里的。只是這人早就聽聞姬昌“神算”之名,因此便在臨走時求他爲自己佔了一卦。
誰知姬昌卻給他算出了一個與費仲一齊被雪水渰身,凍在冰內而死的結果。這還得了?尤渾聽到要與費仲死在一處已經是渾身不舒服了,何況還是一個不得善終的死法?因此深深地將姬昌給記恨上了!
想必正是因此,那個尤渾纔會設下奸計想要謀害姬昌的!
太顛聽了其中緣由,越加心驚膽戰,連忙求問西伯侯可有辦法躲過這次死劫。姬昌猶豫了許久,他本想說自己早就卜算過,自己在羑里並不會有殺生之禍。但是他又想起自己比卦象上所示整整提前了兩個月被囚禁,便再不能那般鎮定自若。
姬昌不再對自己的占卜有信心,因而不由得躊躇地在太顛面前走來走去。太顛見他這樣,更是焦急不已,最後只聽得姬昌長嘆一聲,道:“罷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隨即姬昌轉過身來,對太顛說道:“那紂皇是個貪財好色之徒,如今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儘量籌備一份貴重好禮,再選出十名美女,一齊進獻給紂皇,或許能讓老夫躲過此次劫難。”
他頓了頓,稍作猶豫,便艱難地說道:“你……你只將這番話帶回西岐便是。”
太顛得了指示,也不敢逗留,立即就買了好馬星夜兼程地趕回了西岐,將這個消息通報了回去!
伯邑考與衆位臣子哪裡敢怠慢了?立即就遵照姬昌的話籌備了起來!不料廷議剛剛結束,居在後院中的太姒便派了侍女來將長子叫到了自己院中,問他要派何人去朝歌獻禮。
伯邑考便將廷議的結果告知了太姒,說會派遣散宜生與閎夭兩位大夫一齊去朝歌,務必保住父親的性命。
那太姒聽到這裡,面容不由得慼慼哀傷起來。伯邑考連忙出聲安慰她,她卻是將他伸來欲扶住自己的雙手推開,冷漠地對滿頭霧水的伯邑考道:“你若真心救你父親,就聽母親一言,親自去那朝歌給紂皇獻禮吧!”
伯邑考聞言一愣,忽而想到姬奭曾告知自己太姒偷偷跑到祖母太姜面前哭訴的事情來,一時間竟是全部明白了過來,卻又是更加地不明白起來,只能愣怔地看着自己的母親,全然不明白她爲何要這樣對待自己!
知子莫若母,太姒見伯邑考這番模樣,便知道這個兒子已經明白了其中齷蹉,但她也知道自己着實做得過分,因此只是避開眼去不去看伯邑考。
她不說明理由,自然逃過了兒子的責難,卻是不知道伯邑考此時遠比知道了真相更加痛苦、難堪。但是母命在上,又以孝字爲壓,伯邑考做人兒子,縱然心中疑問不止,也只能聽從了太姒的話,去將這件事情重新安排了下來。
諸位大臣見伯邑考要親自去朝歌獻禮,又將庶務全部交代給了二公子姬發與散宜生等重臣,便也默默地接受了這番安排,沒有一人再去勸說他收回成命。
待到大臣們都退下去了,伯邑考獨自留了下,看着空蕩蕩的朝堂,心下只覺淒涼、彷徨,不知該歸於何處。卻是在此時那四公子姬旦卻是折了回來,走到伯邑考面前一鞠躬,而後抿了抿脣,垂下眼簾,似下了很大的決心向伯邑考請求道:“還請大哥看在姬旦與衆位兄弟尚且年幼的份上,此去一定要安然歸來!”
伯邑考聞言一驚,詫異地看向姬旦:“四弟何以如此說話?”
姬旦卻是再不說什麼,只是又向兄長鞠了一躬,而後便轉身離開,只留伯邑考一人在那裡驚疑不定!
因爲紂皇有旨在先,天下諸侯及世子都不得擅自離開封地,因此西岐現行派出一人前去將世子請求進京替父代罪,向朝歌獻禮的事情稟告給了紂皇。
是說紂皇近日越來越覺得頭痛不已,因此纔會特意設下一計,向西岐放出風聲說要宰了姬昌,爲的就是要將伯邑考逼來朝歌,好侍奉在他身邊。因此他見到西岐竟然這般識相地來稟告,自然是笑得兩眼彎彎一口答應了下來。
伯邑考得了紂皇的首肯,立即帶了厚禮,一路追星趕月地向朝歌進發,希冀能儘快一步趕到朝歌,將父親姬昌從紂皇手中的利刃中救回。
卻說伯邑考領了人馬,押着西岐三寶與十名美人一路從向東,走了兩日,過了岐山,來到燕山之下。這一日本是陽光明媚大好日頭在上,卻是忽然狂風大作,瓢潑大雨一點徵兆也沒有一口氣潑了下來,只將這支隊伍從頭澆到了尾,一點乾燥的地方也不留給他們。
待到大雨降下,不一會兒,又見天邊轟隆隆一陣電閃雷令,還不等衆人掩上耳朵便又一道雷電直直從天頂劈下,一下子砸在燕山山頂,竟是將半個山頭都劈崩塌了!
衆人見到此番情景,好不心驚膽顫!卻是這一道巨大的雷電之後,雨水連同大風立即都收拾了起來,到處一片風平水靜,哪裡還有剛剛那番兇險氣象?
伯邑考見天象怪異,只是自己並不精通巫卜之術,也只能叫衆人趕緊找一個乾淨地方,將身上收拾了再行趕路。
誰料他們再向前走了半里不到的路程,卻是見到兩個道士正站在一座古墓前彼此呼喝,似乎是在爭吵。伯邑考定睛一看,發現其中一個道人手中竟還抱着一個奶娃娃,光溜溜一身乾淨竟是不着一寸衣裳。
伯邑考心急着去朝歌救父,不想爲這方外人的事情耽誤了行程。但他雖不想,那兩個道士卻偏不肯將他放過,剛剛就要從邊上走過,沒有抱着孩子的道士便朝他大喊道:“西岐大公子你且留步,這裡有你一個兄弟,怎麼能置之不理徑自離開?”
你道這道士是誰?竟就是那個被紂皇請到宮中去住的雲中子!他面前的道士又是何人?乃是昔日同門卻又爲元始天尊逐出師門的申公豹。
他二人又爲何出現在此?雲中子又爲何要那般對伯邑考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