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送香薰,卷得四面盎然,雲動鼓樂,顫得八方來賀,一襲紅卷直從南門鋪出,兩側編鐘排成三道成行,張帝辛一身紫墨長袍,腳下踏雲縷金鱗靴,身後紋玲瓏銀絲玄鳥,頭上豎白玉沖天冠,自是英武非常,一身皇家貴氣。
忽得遠處一聲馬嘶,但見五百軍甲開道,三千軍衆護行,黃飛虎騎五色神牛開道在前,身後兩人護行,一人英氣勃發,胯下紫騮馬,自是姜文煥無疑,另外一人,眼眸失神,目光暗淡,在馬上顫顫巍巍,好似精神全無,甚是萎靡,自是冀州反侯蘇護。
如此陣仗,便是東西南北四位伯侯,也未受過如此迎接,大商軍捷報回師,尚能受起,蘇護乃敗軍之將,見此陣勢,背脊頓生一層熱汗,臉色轉瞬紅布一般,全身燥熱,自是羞憤難當。
張帝辛見蘇護如此,心中暗笑,你道活命是好,這便讓你知道,生易、活易,生活不易,有些東西,活着,遠遠比死了更可怕。
黃飛虎見天子在前,急忙下牛拜禮:“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天恩浩蕩,微臣幸不辱命,冀州叛已平!”
“黃元帥辛苦。”張帝辛說着,這便將黃飛虎扶起,目光一轉,落在蘇護身上,“君壞臣綱,有敗五常。冀州蘇護,永不朝商?”
被張帝辛一望,蘇護便感如芒刺在背,一聽此詩,額上更是升起一層冷汗,急忙跪拜在地:“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罪臣蘇護,拜見陛下。”
張帝辛一笑,朝前走去,蘇護本以天子扶己,這便起身,剛要謝恩,卻見天子直到姜文煥身前,將之扶起:“皇帝辛勞。”
姜文煥乃是姜文薔親弟,自然當得起如此稱呼,蘇護面上更增一絲躁紅,臉上火辣辣一般疼痛,有將半起膝蓋跪下,心中自是憤恨,卻也只能暗道,人比勢強,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姜文煥起身,這便指着遠處鳳鸞:“陛下,蘇貴人便在那處。”
“哦?着人將之引入西宮,若得空閒,寡人便往。”西宮雖在朝歌城內,卻與四面隔絕,乃是大商冷宮,不肖宮妃多在其中,宮中之人,更是不敢去那處往來,蘇護本是冀州反臣,雖保得性命,其女終究反臣之女,出身自然卑賤,張帝辛如此安排,自然無人敢說。
蘇護一聽此言,心中頓時一冷,若妲己得寵,只待枕邊風一起,自然可復冀州侯位,“西宮”二字一出,卻是斷了這般想法,天**中美女入雲,如何還能想起妲己,此番一去,便永無出頭之日。
“陛……”父之過,不及兒身,姜文煥本想爲妲己說話,卻見黃飛虎衝他使眼色,這便將話嚥進肚中,“來人,將貴妃迎如西宮。”
衆將凱旋安慰,張帝辛自少不得一番誇獎,此一行,便是三炷香餘,其間衆人皆已起身,只留蘇護一人伏跪,不敢擡頭,自是惹得衆人私語,議論紛起。
“陛下詔,黃飛虎、姜文煥征討有功,着顯慶殿慶功。”天子去了不久,便聽凸刀下詔,衆將自是高興,紛紛而往,蘇護不得天命,如何起身,自是在原地跪拜,跪看衆人先行。
蘇護心中大恨,若早知受這般屈辱,便是死了也不會投降,待衆軍行盡,凸刀這才急急前來:“陛下疏忽,忘了還有侯……忘了還有國丈,此番顯慶殿慶功,還請國丈隨我而來。”
蘇護聽之更是恨意大盛,心中亦是左右爲難,若不去,便是違抗君令,一介罪臣如何擔當得起這種罪過;去了,顯慶殿中,卻在賞賜討己之功,又有何顏面在那!
不去,是死,去了,還有活路,蘇護沉思良久,幾將牙齒咬碎,也只得皺眉應允:“罪臣這便去顯慶殿,有勞大人帶路。”
衆軍飲酒,自是熱鬧非凡,一見蘇護進殿,頓時安靜下來,數百雙眼睛,直挺挺盯着,頓時成了顯慶殿焦點。
顯慶殿中,一襲紅毯直通天子位,衆人皆在兩旁,讓出道位,蘇護行走其上,胸中好似有百萬只無頭蒼蠅飛舞,自是亂成了一片,面上一陣躁紅,一陣煞白,直往前走。
“蘇護大膽!見天子如何不跪!”姜文煥見此,直言呵斥,蘇護聽之大驚,終想起未行臣子禮儀,心中一慌,直接倒在地上,衆軍一見,自是大笑紛紛。
這人還要造反,膽量也忒小,張帝辛心中暗笑,面上卻是一臉正色,緩緩言道:“文煥不得無禮,此乃國丈,如何是你能呵斥的!文煥年幼,不知商禮,還請國丈莫怪。”
蘇護如何不知,張帝辛面上雖怒,心中卻無絲毫責怪之意,這便苦笑一聲:“陛下說笑,姜將軍自是人中龍鳳,文武雙全。”
“呵呵……一黃毛小兒,哪得國丈如此謬讚。”張帝辛笑道,一指身旁之位,“方纔疏忽,將國丈忘了,此番便靠寡人近些,寡人一則賠罪,二則與國丈親近一番。”
“罪……罪臣遵旨……”那位便在殿中最高處,天子席一旁,自是衆人矚目,蘇護全身如燃起躁火一般,全身好似鼓脹的氣囊一般,自是有氣難發,只盼宴席早些結束,席間更是索然無味,如同嚼蠟。
衆人往之蘇護均是大笑不已,敬酒天子之時,自然不能忘了國丈,自是一併帶上,直教蘇護羞憤難當,撞死臺前的心都有!
酒宴直至亥時放散,蘇護一身酒氣,更加滿腹憤恨,自是無處分解,正將屋中一應用具,摔得哐啷直響,卻不料宮中來人,手持一紙黑卷:“蘇護聽詔,冀州之事已過,朕深感國丈之恩,特在午門之外,立蘇府一座,並特允國丈,在朝歌誇馬三日,不得有誤。”
“臣……噗!”蘇護話爲說完,便感胸中血氣翻涌,便是口中一甜,將一口老血噴出,眼中一黑,直接暈了過去……
卻說妲己到了西宮,但見四面高牆寒壁,一團冷清氣氛,心中不由算計,都言宮中高牆如羽,此番果真不假,早聞天子聲色犬馬,如今爲何還不至,更有甚者,做了宮中貴人,便連一服侍之人,也未派遣。
遲疑之際,忽得一陣陰風忽起,直將大門吹開,房中忽得顯出兩道曼妙身影,一見妲己,頓時哭拜在地:“姐姐,禍事了!”
妲己頓時大驚,立即皺眉道:“兩位妹妹休急,且說出了何等禍事?”
“姐姐不知,我兩人慾回軒轅墳中,卻不料老家已毀,其上已建廟宇,立數丈無字石碑,其間逃命小妖曾言,那日墳中來了六人,直將衆家掀翻,便是六尾孩兒也死與來人之手!”九頭雉雞精、玉石琵琶精同時哭道,“那人搗我家園便罷,還將一應孩兒,都剝去皮毛,形容好不悽慘!”
前番張帝辛令比干在軒轅墳上,重建軒轅廟,哪知一寫“軒轅”二字,所建廟宇便是火起,無奈之中,只好立下無字石碑,這纔不出異事。
妲己一聽,腦間如五雷轟頂,嗡嗡直響,腳下一軟,一個趔趄倚在桌前,眉中盡是不信之色,思慮了數時,眼中才氤氳襲出,頓時淚如雨下:“何處來的如此禍患,是天要絕斷我九尾一脈!你且說來,可知來人是誰,此仇不報,如何消我心頭之恨!”
九頭雉雞精聽之搖頭:“我等走後,即令子孫深入簡出,得張揚,莫非來人與我等有仇,趁我等仙宮修煉至極,前來尋仇?”
“這……恐怕不是。”玉石琵琶精言道,“我等那時俱在宮中修行,如何招惹仇家?”
“此前天機紊亂,我之肉身又去,法子自是不夠,更是掐算不得,娘娘何等聖人,亦不會理我等瑣事,如今只能將仇恨埋藏心中,待日後時機成熟,尋到那手黑之人,再行報仇未晚。”妲己思慮多時,這才緩緩說道,“你等須得小心翼翼,前番在恩州,若不是白矖仙長,我已見不得兩位妹妹。”
“我等受娘娘之命,何人敢攔,莫不怕違逆了天命?”九頭雉雞精與玉石琵琶精一聽妲己之語,心中更是惱火。
妲己卻是一笑:“我等終屬閒妖,既非聖人門下,又無高人指點,娘娘之命,不過修道機緣,自不是我等護身之符,白矖仙長也言,一應造化,皆看己爲,你兩人這便退去,我若在朝歌紮下根基,便尋你兩人前來,切忌,日後行事小心,切莫再出差錯。”
九頭雉雞精與玉石琵琶精齊齊點頭,在敘一些閒事,是也便出朝歌城去,張帝辛在西宮之外,看得真切,轉身說道:“此兩妖日後必成大患,今日必不得放過。”
“鬼穀道友所言極是。”巫雷、巫電兩人在身後言道,“前番若不是那狐妖好運,得了金仙搭救,亦早已去了,此兩妖再現,必是逃之不得。”
“如此,便麻煩兩位道友。”張帝辛早有算計,妲己若是狐妖,九頭雉雞精、玉石琵琶精必會來宮,未想兩人如此不沉氣,才一日的功夫便到,如此,果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