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證彌勒無法反抗後,白藥立刻抹去了誅仙劍上的元神印記。
在祭出誅仙劍的同一時刻,他便感受到了魔祖羅睺的執念。
執念不是侵蝕神識,也不是污染靈臺,而是直接從內心深處誕生,彷彿他自己就是羅睺,要殺盡萬族證道。
女媧的聖人之力也擋不住羅睺的執念,因爲執念已與誅仙四劍融爲一體,與殺力同在。
閉目唸了好幾遍清心咒,妄圖操控他屠戮一切的執念,才消失得一乾二淨。
與此同時,眉眼間的煞氣也煙消雲散。
孔宣直接以修爲強行搜查彌勒的記憶,除了有聖人出現的畫面外,都被他所掌控。
於是,他告訴了白藥眼前這名擁有蓮花化身的西方教弟子究竟是誰。
“彌勒?”
白藥站在了雙手合十,面色蒼白的彌勒身前,冷笑道:
“又被點化回來了?”
彌勒閉目不語,不斷念誦着小乘佛法。
此刻的他,早已不是從前的他了。
先是被大乘佛法洗腦,然後又被小乘佛法點化,他真正的人格早已被清洗成一張白紙。
便是有過往的記憶,對他來說也變成了另一個人。
他現在只有一個身份——虔誠的西方教弟子。
白藥雙眸暗沉,宛如冰冷黑暗的幽澗,其內有惡鬼猙獰。
如果銀燭枝被點化了,現在的神態應該和彌勒相同。
“不知道他的目的嗎?”
白藥看向孔宣。
孔宣搖搖頭,說道:
“極有可能被聖人抹去了。”
白藥收回視線,打量着形貌大變的彌勒。
他倒是沒在考慮如何處置這個曾經想通過夢境殺死自己的西方教弟子。
祭了就是。
他思索的,是一個新的祭祀計劃。
以他曾經說西方二聖是邪魔爲靈感,創造一個專門針對修行者的祭祀體系。
在民間宣傳邪魔褻瀆天神的故事,創造天界與魔界的爭鬥,然後將敵人全部劃分至魔界。
之後,便詳細寫出每個邪魔的故事,表明其有多厲害。
當邪魔們的知名度高了後,他們便會變得稀有。
從而,成爲高等級的祭品。
高等祭品不是那麼好找的,就算他祭一個大羅金仙,也得讓大商子民覺得祭品確實有資格拿去獻祭給先祖。
否則衆人會覺得只是一個普通的修行者,或者異神。
爲敵人加上褻瀆先祖的罪名,便能提升他們的稀有程度。
畢竟先祖的威嚴是不容侵犯的,敢褻瀆先祖之人,必定是罪大惡極,要千刀萬剮將其獻祭了才能平息先祖的憤怒。
“先把他封印,”白藥朝孔宣說道,“帶回朝歌,我要試試他能不能充當最高等級的祭品。”
孔宣對着彌勒張開手掌,再度催動五色神光,將彌勒的一切又封印了一遍,才施展神通,將彌勒關進了一顆五色珠子中。
對方體內有聖人之力,絕對要小心謹慎。
收起五色神光,山神廟的場景出現。
白藥沒着急走,反而施法進入銀燭枝的閨房。
或許是察覺到自己創造的結界有異動,她睫毛微顫,片刻後微微睜眼,睡眼朦朧道:
“怎麼了大祝……”
白藥沉吟片刻,問道:
“你願意和我回朝歌嗎?”
思來想去,他還是覺得把銀燭枝獨自放在這裡不安全,如今大劫已起,萬一哪天人間有修行者打起來了,路過楠木山,戰鬥的餘波都能震死她。
想讓銀燭枝無憂無慮的生活的前提,是她能活命。
即便大陣建立起來了,萬一有人無懼陣法呢?
比如手持混沌鐘的東皇太一,他可是親眼見到金燭枝穿過他的混沌鐘的。
除非佈下的陣法是誅仙劍陣,否則擋不住手持先天至寶的太一。
或許是把自己曾經渴望的生活寄託在了小鹿身上,白藥現在非常矛盾,既希望銀燭枝能在楠木山當山神,又希望她能在自己身邊,由自己親自保護她。
銀燭枝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顯然還是半夢半醒的狀態,沒有行禮,只是問道:
“大祝,我走了楠木山怎麼辦?”
白藥說道:
“會有人道正神完成你的工作的。”
緊接着,他將自己的擔憂,都告訴了銀燭枝。
他儘量簡略一些,因爲小鹿聽不懂什麼一個和她一模一樣的鹿妖在紫霄宮驚得一堆大羅目瞪口呆。
片刻後,銀燭枝已經徹底醒來,茫然地指着自己,問道:
“我出名了?”
白藥點了點頭,輕道:
“最近來拜訪你的,其實是衝着我的人道秘法來的,那個光頭已經被抓了,他就是不懷好意的人。”
銀燭枝恍然大悟,“我記起來了!他一直說些極樂世界什麼的!”
白藥解釋道:
“若是他再來幾天,伱就不是原來的你了。”
“與我回去吧,我可以把楠木山搬回朝歌去。”
移山填海可以用術法,也可以用修爲硬來。
不過寶貝頗多的白藥,隨便拿一件法寶便能完成這件事。
銀燭枝抿了抿嘴,她只是單純,又不是傻子,自然聽出自己現在的處境有多危險。
手持先天至寶的上古妖皇、聖人派來的西方教弟子、想要拿回寶貝的散修……
“大祝,”銀燭枝可憐兮兮地望着白藥,說道:“以後還能回來嗎?”
白藥頷首道:
“等一切都結束了,我不再束縛你。”
銀燭枝捨不得山下的居民,她已經庇護這裡很久很久了。
她從牀上下來,眼眶溼潤地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疊得整整齊齊的衣物、好看的石頭、包裹着鮮花的琥珀……
直到連自己的牀都收進了手中的樹枝裡,她以商量的語氣,輕道:
“大祝,楠木山可以留給山下的百姓嗎?很多人都是靠這座山過活的。”
“可以,我會在摘星樓,爲你選一個好一點的房間。”
結界消散,再度變回了山神廟宇。
白藥拿出敕神榜,聯繫了最近的一位擔任水神的截教弟子。
片刻後,一個天仙境的男子御劍而來。
他落在山神廟外,進來後,對白藥和孔宣欠身拱手道:
“見過大祝,見過前輩。”
白藥也沒有多說什麼,解釋道:
“我要帶銀燭枝回摘星樓,楠木山你多照看一下。”
那天仙聞言,立刻分出一道分身,留在了山神廟內。
人道正神只有不到四百位,便是普通的山神,也不是單獨只負責一座山,負責的範圍非常廣。
相應的,獲得的願力也就更多。
截教弟子基本都是讓分身去負責神位的事,自己潛心修煉。
以眼前這位截教弟子的天仙修爲,再分一道分身,並不是什麼難事。
白藥並沒有拿什麼好處來打發這個天仙,若是這麼簡單的事都要好處,就不必待在敕神榜了。
一切準備妥當,又等銀燭枝交代截教弟子一些山神的事宜後,幾人往朝歌而去。
不多時,一人一鹿一雀到達了朝歌外。秋日的蕭瑟還未到來,目之所及是大片大片的稻田。
農夫們收割糧食,忙得不亦樂乎。
對新環境的好奇衝散了銀燭枝心中對離開家園的些許悲傷。
楠木山有些偏僻,她根本沒見過這麼多人,和一眼望不到邊際的田地。
帶她四處逛逛,也是白藥的想法。
“大祝,這裡也有稻樹啊?”
銀燭枝已經化出了人腿,但走路一蹦一跳的習慣改不過來,興奮的看着農夫們大汗淋漓的收穫糧食。
白藥笑而不語。
孔宣抱着手道:
“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手段罷了。”
幾人更改外表形象進了城,繁華的景象令銀燭枝看呆了。
趙公明是鑄造神,但他可不滿足於僅僅保佑工匠們製造器具。
建造技術、冶煉工藝、新工具發明……
一切他都在做,連孔宣都沒有他勤快。
自從他當了祭祀神後,朝歌的建築物越來越高,越來越華麗。
並且他還會在很多建築上施法,保證建築的結構不會坍塌。
車水馬龍,人聲鼎沸,從未見過的場景在銀燭枝眼中爭先恐後的顯現。
她甚至因爲人多,感受到了不安,下意識牽住了白藥的衣袖。
直到夕陽西下,逛夠了,幾人纔回到摘星樓。
刻意爲之下,摘星樓內的所有修行者都感知到了銀燭枝的到來。
幾乎所有人都認定了這只不起眼的鹿妖,是人道的精靈。
回到頂樓,哪吒不知何時到來,正和飛在半空的靈龜不黑大眼瞪小眼。
“爹!”
他發現白藥後,屁顛屁顛就跑了過來。
銀燭枝詫異地看向白藥,沒想到大祝這麼年輕就有孩子了,並且都這麼大了。
孔宣看到銀燭枝的表情,彷彿知道了她在想什麼,心想別說哪吒,你也被他當成女兒了。
大祝是不是有什麼怪癖?
這麼喜歡當別人的爹,連兄弟都不放過。
在多寶的精心教導下,哪吒已經突破至金仙,天劫劈在他身上跟撓癢癢似的,氣息極爲紮實,若是不控制,肉身的寶光都能刺瞎凡人的雙眼。
哪吒興致勃勃地對白藥說道:
“爹!孩兒長大了!要當官!”
“哦?”白藥上下打量了一下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哪吒,想了想:“那便封你爲西征討逆先行官怎麼樣?”
哪吒眼神一亮,“孩兒可以參加西征?”
白藥點頭,拿出一塊玄鳥牌扔給哪吒,說道:
“收拾一下去青龍關吧,不要擅自出擊,必須聽從張桂芳的命令。”
用腳指頭想都知道,自己若是死在釘頭七箭書之下,西岐肯定會想方設法避免和憤怒的大商軍隊正面對抗。
若是想要緩解正面戰場的壓力,唯有從南北方向入手。
北方苦寒之地,西岐打進去了,糧草輜重的負擔會很重,得不償失。
只有派兵沿楚州進攻青龍關,打開通往南都的門戶,才能緩解壓力。
哪吒歡天喜地的接過牌子,上次帝辛賞他的金牌被他捏碎了,心疼好久。
將牌子揣好,他正要走,忽然發現了站在一旁有些侷促的銀燭枝。
小鹿可愛的相貌,連見多識廣的孔宣都能打動。
第一次見面,孔宣便幫助她提升血脈,精進修爲了。
便是當初因爲國運少得可憐,決定要殺光異神來填補國運的白藥,都因爲銀燭枝可愛的外表放棄了殺心。
所以銀燭枝的命好,和她的長相有巨大的關聯。
當與那雙清澈的紫眸對視,哪吒忽然失神,緊接着漲紅了臉,扭捏不已道:
“姐姐長得真好看……”
外表十六歲,他的心智也才九歲而已,哪兒懂得什麼男女之愛,只是單純沒見過這麼美的姐姐而已。
但白藥還是賞了他一個板栗,瞪着眼睛道:
“你纔多大呢?趕緊去,青龍關被攻破了,我按軍法處置你!”
哪吒頓時害羞不已,捂着臉小跑離開。
不懂男女之愛,但殺人卻是他最擅長的事。
由於沒有屏蔽他人感知,住在樓下的瓊霄和碧霄,全程觀看了這一幕。
“在紫霄宮的時候光顧着害怕了,現在才發現,這妹妹好可愛呀。”
“該不會是大祝的女兒吧?”
“一定是親生的!都護成這樣了!”
“對對對!要不然怎麼可能會人道秘法?”
兩人的神識在竊竊私語。
不止她們,凡是住在摘星樓的截教弟子,都小心翼翼地觀察着銀燭枝。
白藥也想借此讓他們打消對銀燭枝的想法,告訴他們,這是他的人。
將妲己喚來。
正在教新入祖廟的舞祝們跳祭舞的妲己,接到呼喚後,不一會兒便從祖廟跑來。
當看到銀燭枝時,連她這隻本命神通是魅惑人心的九尾狐也怔了一下。
白藥對她笑道:
“給她在頂樓安排一個住處,這幾天帶她在朝歌逛逛。”
他又對銀燭枝介紹道:
“她叫妲己,我的侍女,以後需要什麼,跟她說便是。”
銀燭枝臉紅着上前,微微欠身道:
“見過妲己姐姐。”
一舉一動,都透露着她不諳世事的天真無邪。
妲己頓時心臟砰砰直跳,輕聲道:
“好可愛的妹妹。”
“帶她去休息,她要是不想休息便帶她出去玩。”
白藥說完,和孔宣進了一間靜室。
關上門,孔宣把彌勒放了出來。
看了看雙手合十正在打坐的彌勒,白藥笑道:
“是說你命大,還是說你可憐呢?”
從喬摩悉的口中,白藥得知了彌勒中了夷雲的詛咒。
失去了肉身,還被來回渡化,自我早已迷失。
彌勒充耳不聞,不斷念誦着小乘佛法。
他的記憶全都在,只是有點像別人的罷了。
白藥也懶得說教他,自顧自掏出紙筆,開始編撰一個叫做彌勒的邪魔,是如何褻瀆先祖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