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三日後。
隨着西伯侯姬昌的到來,東伯侯姜桓楚帶着兒子姜文煥,南伯侯鄂崇禹帶着兒子鄂順,北伯侯崇侯虎帶着弟弟崇黑虎和兒子崇應彪,盡皆聚集在了朝歌城中。
四方侯齊聚,朝歌城中自然是處處張燈結綵,慶賀四方侯的到來,只是,處處祥和之下,卻也是暗流涌動。
誰也不知道,帝辛此番突然詔令四方侯前來朝歌城,究竟是意欲何爲。
而且更出奇的是,四侯接連而至,除了他們抵達朝歌城時,帝辛出面見了一次之後,其他時間,竟是再也沒有出現過,如神龍見首不見尾,着實是令人好奇他是在忙碌着什麼。
四方侯見不到帝辛,便在朝歌城中到處閒逛,想看看朝歌而今的情況如何。
這一逛不要緊,他們赫然發現,而今的朝歌城,與他們昔日印象裡的朝歌城,竟是有了很大的不同。
最明顯的一點兒,便是每日中午和晚上時,沿着朝歌城家家戶戶飄出來的那股飯菜香氣,他們打聽過後,得悉這股香氣的來源,叫做炒菜,而炒菜用的鐵鍋,正是帝辛發明的。
最爲吸引人注意的,則是朝歌城外那大片大片被開墾出來的荒地,在五色神牛率領的牛隊下,受德犁被髮揮到了淋漓盡致的地步,無數荒地盡皆被開墾成了沃土,只是看着,便令人眼饞。
最爲叫人好奇的,則是屬於那水風車,巨大的風車聳立在田間地頭,風車轉動,碾磨穀物,而風車齒輪上的大瓢,則是將水從河道中舀起,澆灌在了田地裡,一車多用,原本乾涸的土地,成了肥沃的水田,諸多農夫在其中忙碌種植,清除雜草,這奇異卻繁忙的一幕,無法不讓他們這些人嘖嘖稱奇……
最爲叫人震撼的,自然是鹿臺無疑,那一座座宮閣樓闋,看上去整齊劃一,極其不俗,當然,住在裡面的仙人們,偶然出現後,來頭大的,更讓人驚悚,有孔宣這等鳳族半聖,有趙公明這截教外門大弟子,也有瓊宵和碧霄這三仙島二仙子,還有人教度厄真人門下的李靖和鄭倫,尤其是那個穿着紅肚兜,扛着杆火尖槍,風風火火的小少年,更令人動容……
至於最讓人感到不安的,毋庸置疑,便是玄鳳軍!
玄鳳軍的軍容軍紀之嚴明,令四方侯心神震顫,那麼多人,居然能走出一個整齊劃一的聲音,一個口令落下,所有人都能夠依照口令,做出對應的舉動,這在他們麾下的軍隊中,是根本不可能出現的。
尤其是當他們得悉,玄鳳軍在不久之前,實際上是一羣奴隸後,更是腦袋嗡嗡了良久後,纔算相信。
但毋庸置疑的一點兒是,朝歌城中如今發生的變化,實在是太多太多了,讓四方侯及他們的隨人都覺得,這似乎是一片陌生的城池。
除卻這些變化,朝歌城中的人心也同樣有着很大的變化,過往他們來朝歌城時,這裡所居之民,與他們封國都城之民並無任何區別,可如今,朝歌城的居民卻是有了一種傲氣,彷彿除了帝辛之外,便不把任何東西看在眼裡。但這也沒有辦法,現如今朝歌城中的這些民衆,的確是有這樣的資本。
哪怕是那些拿着皮鞭,趕牛犁地的老農,在被他們這些四方侯圍觀時,都神情淡然,全無什麼太大的畏懼之感。
這一幕幕的出現,讓四方侯心中五感雜陳,幾家歡樂幾家憂,歡樂的,自然是東伯侯姜桓楚和北伯侯崇侯虎,這兩人,一個的女兒是姜王后,是帝辛的老丈人,帝辛強,女兒在宮中地位穩固,他自然開懷;至於崇侯虎,那是帝辛的鐵桿小弟,對小弟來說,自然是大哥的本事越大,實力越強,他越能夠跟着得到好處……
而南伯侯鄂崇禹和西伯侯姬昌,自然是愁的那兩家,這兩家,心懷不臣,朝歌城中的景象越繁榮,越穩定,便意味着,他們想要謀奪天下的計劃,越難行得通。
只是,他們實在是無法理解,這才短短這麼久的時間,朝歌城中怎麼就發生了這麼多的變化?
這種感覺,就像是帝辛是完全換了一個人一樣!
“父侯……”
觀看完玄鳳軍的閱兵式,回到驛館後,伯邑考偷偷看了看面色沉鬱,心事重重的姬昌,試探道。
“怎麼了?”姬昌聞聲,這才清醒過來,看着伯邑考道。
“我……我……”伯邑考吞吞吐吐,遲疑少許後,緩緩道:“我有一種不大好的預感,咱們西岐的力量,真的可以戰勝朝歌城嗎?就今日所見,玄鳳軍將士,一個,怕是能抵得上我們的三個士卒!”
實際上,伯邑考覺得,就算是一個抵三個,其實也算是有些低估了。
畢竟,當戰爭進行到慘烈的大混戰階段時,訓練有素、紀律嚴明的軍隊,僅僅是幾個人,都能夠沖垮一座城池。
他捫心自問,西岐城中,那些每日被姬旦操練着的軍隊,便絕對做不到玄鳳軍這樣的本事。
但他也知道,玄鳳軍之所以肯這麼賣命的練習,這樣的服從,是因爲只要拿到功績,他們就能夠從奴隸之身,轉變爲自由之身,甚至,可能轉變爲官身,而且哪怕是死了,也能夠配享火雲宮。
這些,也是他們所給不了西岐城士卒的東西,因爲,他們不能得罪族中的那些大奴隸主們,當然,他們也不敢與人皇的連接太過緊密,一則,他們不是當世人皇,火雲洞不會給他們幫助;二則是因爲,他們更爲篤信神明,更爲篤信蒼天,倘若與火雲洞中的人皇勢力接觸太過緊密的話,恐怕會招致神明及蒼天的不滿。
姬昌聽到此語,緘默不言,臉上神色變幻不定。
“無論看起來能不能勝,但我們都要做!而且戰爭的勝負,未必便是由人力所能決定的!”
許久後,姬昌仰起頭,看着伯邑考,輕笑道。
戰爭的勝負,未必是由人力來決定的?那是由什麼?天嗎?
伯邑考迷惘的看着姬昌,不明白,他怎麼會說出來這樣的話語。
“我西岐,必要反大商,這是我們的夙命!考兒,如果你日後要成爲西岐城的主人,那麼,你便要做好這樣的準備!”
而就在這時,姬昌凝視着伯邑考的雙眼,一字一頓,緩緩道。
夙命?!
伯邑考聽着姬昌這雖然刻意壓低了聲音,可是卻斬釘截鐵的話語,心頭陡然間有些慌亂,只是,他不知道,姬昌爲何會給出這樣的推論。
“記住,這是夙命,一代代姬姓族人的夙命!”
姬昌一字一頓,沉聲叮囑,但目光深處,卻有些悠悠,如回想到了什麼久遠的事情。
他記得,那是他登臨西伯侯之位的晚上,那天晚上,他聽到,冥冥之中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讓他積攢力量,謀求有一日,以西岐城,取代朝歌城,成爲這方天地的主宰。
渾渾噩噩中,他詢問那冥冥中的聲音是何人,那聲音只說了一個字:天!
自始至終,是天在推着西岐做這所有的一切,在讓他們站在大商的對立面。
天意,不可違!
他們所能做的,便是如天最爲孝敬的兒子般,去完成這位老父親的願望。
哪怕,這願望看起來,極爲的渺茫不可及。
但同樣的,他也相信,既然天要亡大商,那麼,便未必不會幫他!
所以,戰爭未必便是由人力來決定!
也可以,是由天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