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雞忽然從老頭的兩腿之間跑出去,我和黃龍瞧着那個老頭邊咳嗽邊眨着眼睛走過來。老頭穿着新淨的土布衣,踏着沒有半點泥塵的解放鞋,好像從城裡來的香客那樣。因爲老頭的嘴脣有一撇八字須,所以我一時想不起他到底是誰。他是當他一開口說話時,我就斷定他是駱駝。
“萬能神大老爺,你的傷已經好了嗎?”駱駝一到來就拱頭到黃龍的面前瞅着他問道。
聽到駱駝這樣說,我放心了,因爲我想到他並不是來找黃龍晦氣的。
黃龍接着瞧着駱駝那撇八字須問道:“你是誰?”
“我也是萬能神。”駱駝對我眨巴着眼睛說,說完又拉了拉我。
我知道駱駝是不要讓我揭穿他。但是你想幹什麼?你不會也瘋了吧?我瞧着駱駝想道。我正在納悶地想着,黃龍的眼睛睜得比貓頭鷹的眼睛還要大。黃龍轉到駱駝的身後說:“你不要騙我了,你是魔鬼撒旦吧?”
“我如果是魔鬼撒旦我找死麼?”駱駝馬上轉過身來,如同牛軛一般站在黃龍面前。
“那也是。”黃龍說,“我和我的兄弟在這裡,如果你是魔鬼撒旦豈不是前來送死?”
“是啊,誰不怕死?”駱駝接着說。沉默了一會兒,駱駝又說,“我真的是萬能神,是專門去鏟妖除魔的萬能神——難道你不相信我?”
“我不是不信你,但是你如果是萬能神的話,你怎麼沒有驅魔棍和風火輪?”黃龍瞧着駱駝的空手說。
“但是,我看你也沒有驅魔棍和風火輪呀?”駱駝見黃龍疑神疑鬼起來,趕緊說。
“我的驅魔棍和風火輪放在家裡,我等一會就回去拿。”黃龍說。
“我的武器也放在家裡。”駱駝說。
“但是你說你是萬能神,可是,那有萬能神是駝背的?”黃龍又皺起眉頭着瞧着駱駝的駱背說。
我見駱駝的駱背突得如同一座山峰一樣,頓時笑了。我正在笑着,駱駝轉過駝峰,他瞪了我一眼說道:
“萬能神不但有駝背,還有跛腳的,難道你不知道麼?”
“那你說你是怎樣駝背的?你說出來我才能信你。”黃龍擤了一下鼻子說。
“我的背是被魔鬼撒旦打彎的。”駱駝說。
我知到駱駝的駱背一生下來就是那樣子的,笑到彎下了腰。駱駝又瞪了一眼我說:
“正是因爲我被魔鬼撒旦打成殘廢,所以我如今再沒有能力去消滅那些魔鬼撒旦了。”
“你既然不能戰鬥,你來這裡幹什麼?”黃龍噘起嘴巴來。
“就是因爲不能戰鬥,所以我纔來的,我來幫你的。”
“你已經是一個廢物,你來幫我?你是來添累贅吧?”
“但是,我還有更加重要的任務,所以就不用去跟魔鬼撒旦搏鬥了。”駱駝眨着小眼睛說。
“你的任務是什麼?你是在吹牛皮吧?”
“我吹什麼牛皮?萬能神怎麼隨便吹牛皮。”駱駝擡高了頭說,“我現在的任務就是負責看管武器。兄弟,這下你明白了吧?你知道你沒有帶驅魔棍和風火輪,所以我就趕來了——你也不用回家去了。”
“你是說把你家裡的驅魔棍和風火輪給我?”
“對,我給你比驅魔棍和風火輪還厲害一萬倍的武器。”
“有什麼武器厲害得過驅魔棍和風火輪?”
“***,***你聽說過嗎?”駱駝咳嗽了一下說,“就是美國炸日本廣島的那種**,我到我們萬能神的兵庫拿給你就是了。”
“***?***我怎麼沒有聽說過?它確實是世間上最厲害武器。”
“那麼我們走吧。”駱駝拉起黃龍說,“我把***交給你,你就可以直接到找狗嶺上炸死那個又吃泥巴又噴黑煙的推土機了。”
“你是不是被魔鬼撒旦打懵了?那是魔鬼撒旦!”
“對,對,對,不是推土機,是魔鬼撒旦。我的背就是被那魔鬼撒旦打彎的。”駱駝邊走邊說。
“你的背什麼時候被他打彎的?”走到大門前面,黃龍問道。
“那天,我見你被那個魔鬼撒旦打傷之後,我又跟那個魔鬼撒旦大戰了三百過回合。想不到魔鬼撒旦果然厲害,他不但把我的驅魔棍和風火輪吃下肚去,他還把我的背脊打彎了。現在,我腸子也斷掉了,我的心臟也碎了,我的腰椎也沒有了,害到我如今一點力氣都沒有,我發不了功,那怕吸口氣全身就散架了一般,痛得要命,所以,我就去看管***了。”駱駝裝出喘不上氣跨出門檻說。
“你有***?”走到廟堂外面的院子,我忍不住跑到駱駝身邊說,“你是在胡弄我們吧?”
“茶花婆,你不說話好不好?”駱駝怒了一眼我。“你不說話沒有人會說你是啞的。我當然有***,等一會你們就知道了。”
黃龍忽然停下腳步:“我還是不明白,你這萬能神都傷成這樣,你都快死了,你怎麼還能看守那麼厲害的***?萬一***被魔鬼撒旦搶走怎麼辦?我們國家豈不是要完蛋了?我們地球豈不是要毀滅了?”
駱駝見黃龍不想走,他叫起來:“兄弟,你就不要亂猜了。我是萬能神,即使我的肚腸斷掉,心臟碎了,腰椎沒有了,但是我還有神功護體,我現在不但能夠對付得了那個吃泥巴的魔鬼撒旦,我還可以打敗很多魔鬼撒旦的。”聽到駱駝這樣說,我剎時覺得他比老鼠還狡猾。
黃龍聽罷,他走兩步又說道:“我們萬能神不但有神功護體,還有比孫悟空還要厲害的七十二變。你既然是萬能神,但是你能不能變一條狗出來讓我瞧瞧?”
我暗暗稱奇,黃龍怎麼會想得出這種方法來戲弄駱駝?於是,我在心裡大笑不止。
“看來你還是不相信我是萬能神?”駱駝問道。
“既然你這樣問,我也不妨跟你挑明瞭。”黃龍說,“我的確有點懷疑。”
駱駝見黃龍不想走,拉他也不願意走,於是想了一下說:
“既然你有心病,我就變成狗給你看看。——我不但會變成一條狗,我還會變成一頭老虎,你信不信?”
“我不要你變老虎,那樣會嚇怕茶花婆的,我就要你變一條狗出來。如果你真能把一條狗變出來,我就沒有疑心了。”黃龍說。
駱駝於是爬到地上,瞪着眼,把舌頭吐出來。駱駝裝得非常像一頭野狗的樣子後,就張大嘴巴叫起來。駱駝在學着野狗哐哐吠叫着時,他那撇假八字須一共掉了不下五六次,但他每一次都閃電般撿起來粘了上去。後來,他乾脆將一隻手按在那撇假須上,不讓它一動嘴又掉下去。
我見駱駝的樣的確有點像哈巴狗,於是就痛痛快快大笑了起來。幾分多鍾後,駱駝爬起來,他邊拍着膝蓋上的泥塵邊問黃龍,這回你滿意了吧?但是想不到黃龍又說:“你能把那個吃泥噴煙的魔鬼撒旦變出來麼?——如果你能將它變出來,我就百分百相信了。”
我見到駱駝摸着頭,搔着臉,一副爲難的樣子,於是笑他:
“萬能神,這回沒辦法了吧?”
駱駝見我並沒有叫他的真名字,他似乎很感激地望了我一眼,然後又瞧着黃龍那固執的眼神說:
“那好,我把這頭窮兇極惡的魔鬼變出來好了。”
駱駝說完跑到一輛木板車旁邊。那輛木板車是一個村民用來運稻草的,現在還沒有到運稻草的時候,所以暫且放在廟堂外的瓦檐下。黃龍一見到駱駝把這輛木板車推過來,立即衝進廟裡去。
“魔鬼撒旦,你終於又出現了,我看你這回往那裡逃?”黃龍邊叫着把那隻“功德”箱抱起來朝木板車衝去。
黃龍把“功德”箱砸到木板車的車輪上後,又飛快跑進去。他跟着又把那隻香爐鉢抱出來,砸到木板車的車箱板上。香爐鉢碎成泥巴後,黃龍又跑到大門邊,把那土地公公抱起來。
我和駱駝慌忙把他抱住。駱駝把土地公公搶過來,大叫道:
“萬能神,難道你忘了嗎?那個魔鬼撒旦是我變的!”
黃龍驚愕地望着駱駝時,我把那土地公公戰戰兢兢地放回了原位。駱駝連忙把那輛舊木板車推走了。楞了一下,黃龍走到駱駝的面前說:
“你居然把把那個魔鬼撒旦變得一模一樣,叫我一點認不出來,我真是服你了。”
“當然,這回你相信了吧?”駱駝抹着額頭上的汗水說。
“信了,”黃龍說,“我們的確是好兄弟好夥記啊!”
“既然相信了,那麼跟我走吧。”駱駝起黃龍。
“去那裡?”黃龍忽然昏頭昏腦問道。
“我不是說過要給你這世界上最厲害的武器嗎?”駱駝說,“有了這武器,你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摧毀那個魔鬼撒旦了。”
“哦,我差點忘——是***吧?”黃龍一拍額頭說。
“對呀,就是***!”駱駝說。
我纔不會傻到相信駱駝會有什麼***,可是我很想看看駱駝到底要搞些什麼名堂,於是跟在他們後面。
我們沿着一條小路朝後山走去。在路上,我曾經問駱駝到底想幹什麼?但他沒有明確回答我,他只是含糊其辭地重複說,到那裡你就知道了。
一朵朵白雲如同棉花般在空中漂浮着,陽光把路上的石子照得玻璃珠般發光。半個時辰左右,我們正要往一條山澗走去,想不到黃龍忽然又停下來問駱駝:“既然你有那麼厲害的***,你爲什麼不直接去滅那個魔鬼撒旦?”
“我不是不能滅了這個魔鬼撒旦。” 駱駝答道,“但我現在的任務是看管***。這一次,我只有把***交給你,我把功勞讓給你,我夠義氣了吧?”
“你的確是仗義不錯,但是我們還是一起去吧?我纔不想把這功勞獨吞了,那不是我們萬能神的風格。”
“是啊,我們萬能神是世上最偉大的神靈。不過你還是一個人去,因爲我今晚還要舉行婚禮。”
“你是萬能神,難道萬能神也要討老婆?”黃龍走着問。
“現在的時代變了,和尚都有老婆,何況我們萬能神?”駱駝捂着那撇八字須偷偷笑着說。
“倒也是,”黃龍高興得像猴子般跳到一塊石頭上,“等我消滅了魔鬼撒旦,我就喝你的喜酒去。”
其實駱駝早就有老婆,他的大兒子結婚了,他已經有三個男孫一個女孫了。我見這樣胡弄黃龍,覺得非常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