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總會莫名經歷些危機。
或是來自於家庭、或是來自於社會、也或是來自於自身的事業。
於林啓風而言,以上這些都不叫事,但對生老病死,他真有些無能爲力。
臨近傍晚,剛準備開飯,白爽忽然上門了。
林啓風調侃道:“你是掐着點來的吧?飯剛好你就找來了,快去洗洗,一塊吃點。”
白爽勉強笑笑搖了搖頭,情緒不是很高。
林啓風也看出來了:“怎麼了這是?出什麼事了?”
白爽嘆口氣:“王老師估計就在這幾天了,看你的情況大概還不知道呢吧,要有時間就去看看他吧,咱們這屆學生裡,他念叨最多的就是你了。”
林啓風微微蹙眉:“王老師?班主任王強嗎?他纔多大,怎麼會……”
“七十三了,說大不大,說小也不算小了,要沒病沒災,再活二十年都沒問題,可偏偏……”
“得的什麼病?”
“肺癌,發現的時候就已經到了晚期,回天乏術了,支撐到現在算是快走到頭了。”
林啓風一陣失神,對於班主任王強,他一向是很尊敬的,前世當老師那會就沒少受他關照,這輩子重新上大學那四年,也對他教導良多,陡然聽到這個噩耗,驚訝之餘,他心裡也開始變的傷感。
“他人在哪呢?我現在就去看看他。”
白爽道:“市腫瘤醫院,雖然現在治療意義已經不大,但待在醫院總能減輕些痛苦,也能多挺一些時間。”
林啓風點點頭,看向李欣,還沒等他開口,她先說話了:“快去吧,有需要幫忙的盡力去幫,家裡你不用操心。”
林啓風沒再耽擱,起身跟着白爽一道出了門。
說來也怪,有些事就是不經唸叨,原本相安無事過的挺好,但一念叨它準來。
就好比市腫瘤醫院,之前他還慶幸前世一次都沒去過呢,現在可好,算上二娃他娘那次,這輩子林啓風都已經是第二次光顧了,而且情況一次比一次糟。
二娃他娘好歹還能治,而王老師就只能吊命等日子了。
病房裡已經來了些人,李想、戴強、劉建武三人都在,另外還有幾位同學,林啓風看着眼熟,但這麼久沒聯繫,名字他已經有些記不起了。
只是隨意點點頭,他便邁步走向病牀前。
“爸,看看這是誰,你還記着不?”王鬆輕聲喚了句。
這是王老師兒子,林啓風前世很熟,這輩子同樣也還記着。
病牀上王強正輸着液,臉色有些蒼白,精神也不算太好,聽到呼喚才睜了睜眼,然後勉強笑了:“是林啓風同學啊。”
林啓風立刻笑着攥住了他的手:“是我,這麼久沒來看您,您還記着我呢?”
王強勾了勾嘴角:“想不記着也不行啊,我教了一輩子書,膽子大的學生碰到過不少,但能像你那樣,敢連續曠我課的,你算獨一份。”
林啓風有些汗顏:“感情您記着的都是這些事啊,我當時不都跟您解釋過了嗎?我是事出有因,可不是故意要曠您課的。”
王強呵呵笑了兩嗓子,聲音不算大,中氣也不算足,但看的出來,他現在心情挺好:“你們這屆學生裡啊,我原本最擔心的就是你了,上學時不好好學習,畢業後給你留校名額你又不要,非要自己出去做生意,說實話,我還一度擔心過你會把自己給餓死的。
但事實證明,是我看走眼了,你們開那家工廠我聽說了,從小做到大我也親眼都見證了,做的很不錯,沒有辜負國家對你們的培養。”
林啓風笑了笑:“一點小成績,可當不得您這麼誇獎。”
王強搖搖頭:“不用謙虛,這是你應得的讚譽,這些年學校沒少收到你們公司的捐款,連帶着我也臉上有光,說句客觀點的話,你們幾個是我教過這麼多學生裡最有出息的了,但不要驕傲,以後還得再接再厲,繼續爲國家、爲社會做出更多貢獻。”
林啓風點點頭:“您放心,我記着呢。”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王強笑了笑,可能是說的話有些多,聊了幾句下來,他精神頭越發差了,但還是強撐着又叮囑道:“剛纔我問過了,自從畢業後你跟世慶、玉國他們就沒怎麼聯繫過了,今天難得又湊一塊,你們也多聊聊。”
林啓風這才忽然想起,剛纔幾個面熟的同學,一個叫齊世慶,一個叫高玉國,至於另外兩個,王強既然沒提,他也且還熟悉又陌生着呢。
“那您先歇着,我去跟世慶他們聊聊。”
王強擺擺手:“快去吧,以後也多親近些,四年同學感情,能珍惜的就多珍惜着點。”
林啓風點點頭,又衝王鬆示意一下,轉身朝齊世慶他們走了過去。
病房裡有點擠,只是簡單聊了幾句,幾人便一道出了門。
樓下花園裡,齊世慶先散了圈煙,結果幾個人裡就他一個人抽,他搖搖頭:“得,我也不抽了,免得讓你們吸上二手菸。”
戴強奇怪道:“以前記的你可不抽菸的,什麼時候染上這愛好了?”
齊世慶自嘲道:“以前不抽是抽不起,現在能供的起的樂子,也就剩抽根菸了。”
李想調侃道:“怎麼,這些年混的不好嗎?”
齊世慶笑了下:“還行吧,原本屬於啓風的留校名額,他沒要,後來就便宜我了,半輩子都在學校裡待着,跟你們幾個大老闆比不了,但日子也還過的下去,知足了。”
林啓風看向其他幾人:“你們呢,現在都幹嘛呢?”
高玉國笑道:“上的是師範,出來以後還能幹嘛,當老師唄,換過兩個學校,現在在十三中,教高中物裡,也就這點能耐了。”
“我在七中,也是教高中物理。”
“我在十五中。”
林啓風點點頭:“班裡其他同學呢?這些年有聯繫過嗎?”
高玉國嘆口氣:“開始還聯繫,但畢業之後各奔東西,說不清誰去了哪,再加上以前電話也不像現在這麼方便,大家工作又越來越忙,很多人都漸漸聯繫不上了,也就我們幾個留在京城的,還能偶爾出來吃頓飯。”
“天涯海角的,以後估計夠嗆能再見上一面了。”
“唉,可惜了。”
“也不一定。”白爽忽然插了一嘴:“如果能組織起一場同學聚會,那不就能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