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早有準備着,聽到劉子業這麼說,便先讓粉黛帶他息,自己回房換上男裝。之後便按照昨天的佈置,與劉子業從公主府一側的牆頭翻出去。
穿過冷清的巷道,兩人便來到了街道上,劉子業拉着楚玉的手左右顧盼,從前即便是出遊,他也是坐車出來的,周圍侍衛重重,從未有過像現在這樣自由自在的,全身上下每一根骨頭都好似輕了幾分。
雖然楚玉和劉子業的外貌都極爲不錯,可街上的百姓沒有再如楚玉第一次上街那樣,其中一個原因大約是劉子業,雖然換上常服,甚至心情十分輕鬆,可是劉子業不經意間還是會流露出些許容易給人帶來壓力的陰狠。
劉子業平素與楚玉親近,並不怎麼在她面前擺架子,因此楚玉也沒有太過注意尊卑的分明,可是在別人眼中,劉子業還是有幾分上位者生殺予奪氣派的。
而更重要的原因,則在他們的身後,楚玉和劉子業並肩走在前方,他們身後三四尺外跟着兩個人,其中一個是越捷飛,始終作爲楚玉的侍衛存在,而另外一名男子看起來三十出頭的模樣,五官原本還算端正,但臉上一道傷疤額頭斜着劃過鼻樑,一直延伸到左側耳下,這道駭人的傷疤令他的臉容微微扭曲,看起來極是恐怖。
這人名叫林木,是劉子業的貼身護衛,有點兒像是越捷飛在她身邊擔任的角色,只不過他藏身得更加隱秘些。楚玉出入宮中這麼多次,竟然一次都沒瞧見這個林木,還是方纔翻牆時,劉子業將他從暗處叫出來幫忙。楚玉才得知此人的存在。
林木十分的沉默,不僅言語上沉默,神情也同樣沉默着。不管越捷飛在他身旁怎麼說話,他始終一言不發,假如不是劉子業在命令他的時候他答了一個“是”字,楚玉只怕要以爲他是個啞巴。
通過越捷飛對林木地稱呼,楚玉知道林木是他的師兄,算起來,天如鏡應該至少有三個師兄,被容止幹掉一個,一個越捷飛一個林木。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的選手。
兩人先去了建業城邊地東市,市集上有賣各種東西的。楚玉雖然不是第一次出門了,可也是頭次來這樣專門用以交易的市集,各種攤販密集的擁在一個地凡,熙熙攘攘的。叫賣聲此起彼伏,各種商品都混雜在一起,有的賣家禽,有的賣糧食布匹,又或者一些手工製作的小玩意。
楚玉是見識過現代超市的,見到古代地市集。只稍微新鮮一下便失去了深究的興趣。倒是劉子業興致盎然。買了這個又買那個,他只負責挑選自己鐘意地東西。付錢全由越捷飛代勞,而林木則負責當搬運工,左右手和背上都掛着新買來的東西,稻草扎的葉子包的麻袋裝地,好好個毀容派酷哥弄得形象盡失,最後劉子業甚至要買一隻活鵝抱回皇宮裡玩,被楚玉死活給攔住了。
好容易等到劉子業買得盡興,時間也快到正午,空氣很是燥熱,楚玉提議到附近的建初寺去休息,由越捷飛開路,四人在擁擠的市集裡殺出一條路,其實也不需要怎麼殺,林木的那張毀容臉擺在那裡,只需要稍微陰沉一些,便足以令左右旁人自動退避了。
路上劉子業將自己買來的東西一件件拿過來把玩,玩一會就失去了興趣,又一一的丟棄在地上,一路走一路丟,等他們走出市集地時候,已經將買來地東西丟得只剩下十分之一二。
越捷飛有點心疼錢,不過這些錢也都是楚玉事先給他地,人家皇家子女喜歡自己買東西扔着玩兒,他能有什麼異議?倒是林木在丟掉了大部分雜物後,雖然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可是動作明顯輕鬆了很多。
建初寺的距離不算遠,一會兒便走到了,這座寺廟是三國時孫權建造地,也算是有些歷史,遠遠的看去,最先瞧見的是一座塔,立在寺廟的中央。
這時候佛教十分盛行,單說寺廟,楚玉在建康城中及周圍見到的就不止五六座,然而還要數眼前的建初寺最爲豪華,基本也就比楚玉的公主府差一點,但是絕不多。
建初寺前掛着巨大的牌匾,漆金的建初寺三個字很是遒勁有力,楚玉一行人走近的時候,卻瞧見一個令楚玉有些意外的人從寺內走出來。熾烈的正午日光下,即便在這莊嚴的佛寺邊,那人的氣度依然如流水一般的悠然自在。
“意之兄,你怎麼在此處?”楚玉快步上前,不能不說有些驚喜,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驚喜什麼,可瞧見王意之,周身的燥熱便彷彿減了幾分。
王意之看見楚玉,也有些意外,他的目光先投向楚玉,隨後掃過她身後的三人,眼中劃過一絲驚異後,又對楚玉道:“你怎麼在此?”
與此同時,楚玉也問:“你怎麼在此?”她印象中王意之是個放蕩不羈閒散自在的人,和佛學這些嚴肅的東西扯不上半點兒關係。
兩人的聲音一字不差的重合起來,連驚詫的情緒都那麼的吻合。
王意之微微一怔,隨後忍不住與楚玉一起笑了起來。
楚玉笑着道:“失禮失禮,我卻是忘了,意之兄你是有本事把一切無趣的東西變得有趣的人物,你來此,想必也是找到了有趣之處。”
王意之也笑道:“失敬失敬,我也是忘了,子楚兄的言行常常能出人意表,想到什麼旁人想不到的事物……”他學着楚玉說話,然而最後一句卻是怎麼都學不來了,只有道:“不過你來此,想必無他目的,不過是累了歇腳而已。”
他心思是何等的多智明慧,見到劉子業形貌及其他兩人的樣子,便極快的推斷出他們方纔做了什麼,以及來此的目的。
兩人說完又是一笑,交換了一下“知我者子楚兄”和“知我者意之兄”的笑語,王意之隨意的作了一揖,道:“子楚兄想必身有旁務,我今日便不多加打擾,改日我們再聚。”說完他又一指身邊的人,道:“這位是我在寺中的好友,法號寂然,於佛理玄經都很有研究,可以請他領着你們在寺中游覽一番。”
楚玉這才注意到王意之身側站着一名身穿白色僧衣的和尚,與王意之並肩而立,這和尚大約二十五六的年紀,他雙手合十,眉目低垂,神情安詳平和,該是方纔和王意之一同走出來的,可楚玉眼中只瞧見王意之,竟是把他給完全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