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不能有嗣這種事,捂都來不及,越王妃就這麼,當衆撕開了?
這,這,這真是讓京城人看不懂了。
果然是小地方來的,這種話都能拿在廣庭大衆之下亂說,也不怕越王生了惱。衆人看向林照夏的目光意味不明。
林照夏還真不怕趙廣淵生惱。這種事在她這裡也沒什麼好遮掩的。遮了好像大家就不知道一樣。而且敞開了說,對他們也有好處。對外少些障礙,也更方便趙廣淵行事。
“所以,你圖什麼呢?”林照夏望着面色發白的孫妙人,“好好地嫁一個佳婿,當正頭娘子,爲他生幾個兒子女兒,老了含飴弄孫,老而有靠,不好嗎?”
“是是,越王妃說的是,是小女魔怔了。臣婦這就帶她走。”孫大夫人這回是下了死力,一把拽過孫妙人,拉着她衝破人牆,很快就走遠了。
圍觀的人看着這樣的越王妃,心情各異。
有覺得她直爽敢言的,有覺得她性格外露不會說話的,也有覺得她才當上王妃,不過是一個妾室罷了都容不下,這樣對一個大臣的妻女,有點不知所謂。
但她身份擺在那裡,見她要走,衆人還是打起招呼,“越王妃,要不一起走?”
林照夏笑着謝過,“我要先去鳳藻宮給皇后娘娘請安,衆位先去吧。”
“好,那我們興慶宮見。”
林照夏笑着點頭,帶着小廣濟走了。
很快,她和孫妙人的這番爭執也隨之傳了出去。
養心殿裡,衆位王爺給皇上請完安,正坐在一起敘話。趙王打趣道:“七弟,你這王妃娶得好啊。能幫你擋不少麻煩。”
魏王撇他一眼,這話裡是贊,暗裡卻諷,當誰聽不出來。“七哥現正在養身子,府裡少點麻煩不好嗎?”
“沒說不好,我這不是說好得很嗎。”
哼,當誰不知你話中之意一樣。魏王哼了聲。
趙廣淵撇了兩位兄弟一眼,趙王坐在秦王楚王旁邊,私底下也與他們親厚,魏王坐在太子這邊,平時也公開站太子。養心殿裡,一衆兄弟分坐兩邊,涇渭分明。
餘下的兄弟,十四十五還未成親,向來不多話只聽只看,荊王樑王母家不顯沒什麼地位,也只坐在末尾與一衆附馬郡馬說話。
魯王見趙廣淵板着臉,怕他心裡難受,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自己就兩個兒子,想過繼給七弟,又捨不得,想着是不是回去後跟王妃再努努力?
太子覺得林照夏說那話,是明晃晃把越王的臉面往地上踩,有些看不上,“七弟,七弟妹身邊,要不爲兄再跟母后要一個姑姑給她當教養嬤嬤?”
“不必,”趙廣淵淡淡出聲,“王妃這樣挺好的。”
“可……”太子還是覺得越王妃廣庭大衆之下,這麼說話不妥當,不顧自家男人的面子,有失教養。
楚王笑道,“太子還是別爲越王操心了。這越王妃好歹也是越王自己挑的,旁人犯得着挑三揀四?”
楚王覺得老七這個王妃娶得好,不識禮數有失體統有什麼要緊,和老七這種子發不了芽的,不正正是絕配?難道還把孫家,展家白家這種世家說給他給他當助力?
想起自個府中的王妃側妃,瞬間就覺得千好萬好了起來。
一旁的秦王估計也是這種想法,嘴角噙着笑。而座上的至正帝往大殿裡掃了一眼,默不作聲。
鳳藻宮中估計也是早早收到了消息,林照夏到來時,大殿中的皇后,各宮娘娘及各位貴妃都意味深長地看着她。等她行完禮,打量的目光也未移開。
見她牽着十六殿下,十六殿下與她還一副極親厚的樣子,心裡都暗忖,這是把十六殿下當孩子養了?
惠妃目光閃了閃,招了十六殿下過去,“在你七皇兄府上玩得可開心?”
小廣濟偎着她,笑着點頭,“開心。皇兄皇嫂還帶我到外頭逛街,到酒樓吃飯,給我買了好多東西!”
“是嘛,怪不得捨不得回宮了。”惠妃一副吃味的樣子。
皇后看了惠妃一眼,笑着問廣濟:“你七皇兄的酒樓你可去了?那個會動的桌子你給大夥說說。”
小廣濟立刻興奮起來,說起七皇兄酒樓裡那張會動的桌子,比手劃腳,小嘴巴巴地就沒個斷……
“不只一樓的大桌子會動,樓上雅間的桌子也會動。不過一樓的桌子是自己動,雅間的桌子要人推纔會動。”
小手比劃着,“好大一張玻璃圓臺,手指就這麼輕輕一戳,玻璃檯面就會轉,想吃的菜就能轉到自己面前,不用人佈菜!”
在座的貴婦貴女很多手裡都有帖子,但絕大多數都還未去過會仙樓,聽小廣濟這麼一比劃,越發心生嚮往。
皇后等人自然是聽說了這樁稀奇事,“聽說好多人想拆來看看那桌子爲何會自己動,還想給家裡也買一張。”往德妃方向看了一眼。
楚王想要一張,被越王當場拒絕了,說是誰要誰就得幫他還了那三十萬兩銀子的外債。皇后想着楚王當時被越王拒絕的樣子,嘴角含笑。
德妃眉頭皺了皺,她不敢在皇后的地盤拿皇后如何,但越王嘛……
看向林照夏,“越王還真是巧思,聽說皇上都好奇的很,說是想在御書房置上一張,議完政正好與大臣們一同用膳,也好君臣同樂。”
林照夏心下一沉,德妃這心思,是覺得她面嫩,打算從她這下手?
皇后眉頭也是一皺,要送皇上桌子越王不會送,要德妃來做好人?若是越王妃卻不過應了下來,倒便宜了德妃,讓她在皇上那裡落了好。
皇后心裡恨恨。又一想,若越王妃當場拒絕……那可是打臉了。
遂笑眯眯地看着,盼越王妃爭點氣。
果然如聽到她心聲一般,林照夏說道:“外頭的事,我是不管的。都由我們家王爺說了算。德妃娘娘想必知道,我們王爺纔回京不久,府裡窮得人盡皆知,這秋冬宴請也多,不論是宮宴也好,外頭的宴請也罷,交際往來就沒有空手的,就盼着外頭那酒樓能生些銀子呢。”
皇后聽她拒絕,心情舒暢,“越王妃這是進宮討賞來了,快快,把我才得的那對血玉鐲子找出來,送給越王妃,省得她叫窮。”
心腹宮女笑着應了一聲,入內找去了。
劉貴妃看着德妃吃癟,心裡也高興,“越王就這麼一個能生錢的產業,還是別盯着他了。既然皇后送了禮物,我這也不能落下了。”也叫宮人去準備禮物。
劉貴妃直言不諱說德妃母子盯着越王來錢的產業,德妃聽了心頭暗恨。
又見一衆宮妃附和皇后和貴妃都給了賞,她不能當看不見,只好微笑着打趣了兩句,也吩咐宮人去準備禮物。
林照夏沒想到還有這等好事,進宮參加個宮宴,還得了這麼多賞,自是喜在心頭。而且有劉貴妃那句話,短時間內只怕是沒人盯着那張會轉的壽司臺了。不然就是挖越王的產業。
不知是林照夏直來直往,說話不拐彎不抹角的性子吸引人,還是外頭那間酒樓更吸引人,亦或是別的,今天的宮宴一堆貴女貴婦來與她打招呼,一副要與之交好的樣子。
出了鳳藻宮,蔣夫人和文氏婆媳帶着她認識了很多大臣家的女眷,魯王妃也帶着她認識了一些皇室宗親女眷,“這是樑王妃,這是荊王妃。”
林照夏忙與她們見禮。
荊王排行第九,樑王排行十,這兩位王爺在一衆王爺中不顯,荊王自小生母就沒了,樑王生母雖在,卻只是一名宮人,先是生了樑王晉了位份,後隨着兒子封王,也只晉到嬪位。
荊王樑王娶的王妃雖是京中重臣家的嫡女,但瞧着跟兩位王爺一樣,很是低調。
林照夏性格使然,不太喜歡張揚高調的人,這兩位王妃倒是挺合她的胃口,很快幾人就說到了一塊。“你們有幾個兒女?”
荊王妃,樑王妃本來避着說到子嗣的話題,生怕她不喜,沒想到這新晉的皇嫂倒自己問起來。
荊王妃笑道,“我和曹妹妹都一樣,一兒一女,但我們王爺卻不只我生的這兩個。”
樑王妃曹氏也跟着點頭,她家裡喊她母妃的也不只自家那兩個。又想,這越王妃問這個是做甚,難道還真的想從王爺府裡過繼一個?
林照夏卻沒有這個想法。她也就隨口問問,女人們湊一塊,除了說八卦,說衣裳說首飾,不就是說各家兒女嘛。
而且她隱約記得在記京城人物關係譜的時候,這兩位王爺府中是有多位子嗣的。
看來這曹氏和金氏,是個大度能容人的,應該能處。
三人見她沒這方面的忌諱,便說起自個的兒女來,倒說得熱切。“我家那幾個,說到越王伯父酒樓會轉的桌子,恨不得露夜讓下人去排隊。”
“我家那倆皮猴也是,聽說那酒樓裡幾十上百種沒見過的菜,恨不得他皇叔半夜讓人開了門他們好去。”魯王妃說起家中那兩個皮猴,也是滿臉的笑。
這說起家中小兒,又說起新開的酒樓,幾個女人一下子就拉近了距離。
“這有什麼難的,只要幾個侄兒侄女想去,提前說一聲,我讓他們皇叔皇伯給他們留好位置就是。”
“那可好。”幾位王妃很是開心,“家裡的皮猴要是知道了,還不得高興壞了!”
周圍一些聽到她們談論這個話題的女眷也圍了過來,很快大夥就聊得熱絡起來……
今日仲秋,天上明月皎潔,柔柔的月華撒在宮中各處,加上四處宮燈點綴,宮牆內亮如白晝。興慶宮內外掛着數不清的彩燈,下頭還綴着燈謎。
貴婦貴女們三五成羣,湊成一堆去猜燈謎。
“越王妃不去猜一猜?”一女人緩緩走近。
林照夏擡眼看去,來人身材纖細,姿容出衆,滿頭奢華的頭飾,在月光下閃耀生輝,這誰?
“這是太子宮中的蘇側妃。”魯王妃悄聲向她科普。
哦,林照夏懂了,十年前退了趙廣淵婚約的那個。前不久還給蔣文濤和德陽郡主製造了機會的蘇妙雲。
微笑道:“我不擅長此道。”
“越王爲越王妃不惜抗旨,想必越王妃是有不爲人知的才藝的,這書畫一途不拘在京城也好,還是在外省也罷,想必都是自小耳濡目染的,越王妃何必妄自菲薄。”
“讓蘇側妃失望了,我自小沒什麼才藝,也沒讀過幾本書。”
沒讀過書的都恨不得把自己說成滿腹經綸,這越王妃是仗着身份不怕人笑話?“今日的彩頭由皇后娘娘親自準備,外頭也難尋一兩件呢。”
“難不難尋的,越王再窮,也少不了我衣裳首飾戴。”
“話不是這麼說,今日的彩頭都是娘娘親自準備,皆是娘娘的一番心意。”
“皇后娘娘的心意固然重要,但本妃想,今日在此猜燈謎的也不全是衝着彩頭來的吧。大夥就是湊一塊逗個趣罷了。”
林照夏覺得這蘇妙雲有點莫明其妙,就非要她去猜燈謎?猜不出,看她出醜很開心?還是覺得她連字都不識?
這邊的動靜很快就吸引了不少人看了過來。
魯王妃見狀忙笑着幫着解圍,“本妃也是年年參加仲秋宮宴,可猜中的燈謎籠共也沒一兩個。”
荊王妃和樑王妃也笑着點頭,說那些燈謎出得刁鑽,“我家王爺自小跟着太傅讀書,也猜不中幾個。”
“是呀是呀,我剛纔看花了眼,也沒猜中一個,皇后娘娘備下的這彩頭只怕我賺不到了。我家大人也常說我是個木頭。”旁邊一大臣家的女眷附和出聲。
林照夏見她大方爽朗朝她看去。
“見過越王妃,越王妃怕是不認識我。我夫君姓嚴,去年才從邊關調回京營,這也是我第一次參加宮中的仲秋宮宴。”
“嚴夫人。”林照夏笑着朝她打招呼。
今日來參加宮宴的都是五品以上大臣及家眷,這位嚴夫人是武將家的,夫君從邊關調回京營,那應該是個領兵的人物。但瞧着她還年輕,夫君的職位只怕不高。
一個外省進京的武將家眷,在一堆貴婦圈中,乃至一堆皇室女眷中也不見怯場,不知是孃家背影深還是自身就生性豁達。
林照夏對她印象很好,隨之與之攀談了起來。
蘇妙雲見林照夏並不以不擅書畫爲恥,打擊不到她,還讓她在一圈貴婦中游刃有餘,心中忿忿。
齊王妃聽到動靜,走了過來,“我們這樣的身份,把夫君子女照顧好,把中饋打理好,不給自家男人添亂,也就夠了,琴棋書畫這些也只當添個情趣,猜不猜得中燈謎有甚要緊。”
一番話說得像嚴夫人這樣的女眷很是認同。
很多武將家的女眷本就不擅長此道,進個宮還要被人嘲笑不成?琴棋書畫能當飯吃?現在見有人幫着說話,立刻就圍上來一起湊趣。
“走,宮宴要開始了,我們這就去吧。”齊王妃說着,瞬間就嘩啦啦一堆人走了個乾淨。
蘇妙雲看着剩下零落的幾個人,恨恨地跺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