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霧之中長期行走,絕對不是一個正常人能夠接受的生活。
周遭是無盡的黑暗,隱隱約約的獸吼和殺意間隔性的出現,甚至無法辨別方向,而若是你真的懈怠的一霎,那殺意就會化作獵食者的惡意。
但這些,都比不上無盡未知給人的壓力。
我在哪裡?不知道。
到底有多少敵人?不知道。
我們是不是已經成爲了別人的獵物?不知道。
我所知道的,我能看到的,只有那千遍一律的黑霧之夜,還有那近在咫尺的威脅恐懼。
有的區域,黑霧甚至直接奪走了白晝和黑夜的分界線,走到哪裡看到的都是同一種風景,甚至無法區分自己到底有沒有前進。
而這,並不全是錯覺造成的困擾。
人們習慣用風景和地標來區分地域,確定自己的所在的位置,而這些全部都是依賴視覺和記憶的,當視覺被剝離後,人們過去引以爲豪的方向感變成了笑話。
由於魔霧的強幹擾,大部分艾希、外界根據地磁、星象製造的指南類設備是無效的。
天使的指引、地獄的羅盤,這裡是最常見且廉價的方向儀器之二。
天使的指引,那是一次性記錄的神力儀器,往往指引者某個城鎮、聖殿、聖域的方向,她指引的方向基本是安全的。
但由於魔霧的干擾效果,指引距離有時候會受限,也經常被強幹擾影響失效。
或許她大部分時間不靠譜,但她若起效的時候,至少指引的是活下來的機會,所以,被稱爲天使。
地獄的羅盤,則是單純的強大能源、生物羣落的探索器,至於指引到那裡………一個有人居住的綠洲,或有飢腸轆轆的惡龍,都有可能。
由於大部分情況下羅盤都指向地獄,那麼被稱爲地獄的羅盤也沒錯。
一般的旅霧者,都會攜帶數個天使指引和至少一個地獄羅盤。
但不到萬不得己,後者更多的時候只是警示器,提醒你遠離一切活動的霧中居民。
除非你永遠在“大路”中行走,若走入霧中的野區還沒有兩者的指引的話,前後左右有時根本無法區分,原地打轉到死也是時有發生的的。
當然有更靠譜的指引設備,但造價卻不是普通的旅者能夠買得起的。
要排除魔霧的干涉,穿透空間的限制,自然也有了更加龐大的體積和精細的設備,往往必須要用專用魔鎧來運載。
顯然,那不是現在流浪荒野的烏迪能夠買得起的。
豪騎士烏迪.霍特,三年前頗有名聲的新人降臨者,如今,頭上掛着4300神貢懸賞的野盜一隻。
或者,直白點說,被趕出家園的喪家野犬一隻。
“………真該死,明明只是一個蔬菜人的莊園,爲什麼會有新神的庇護,還有那個新人降臨者。”
即使已經到第二天,烏迪依舊很是煩躁。
對襲擊矮覃人村落的後悔?笑話,蔬菜只是用來收割的,你不吃就等於送給別人吃。
他擔憂的是殺死了一位新神的降臨者,從收刮的筆記來看,還明顯是一位珍貴的後勤人員。
那是沒見過的神徽,但從神力武器蘊含的神力來看,既不是廢材的偷渡者,也不是底蘊不足的強行登神者,是完成了全套登陸程序的標準新神教會。
和外面的野路子出生的同夥不同,自己曾經經歷過一段時間教會生涯,自然知道一點情況。
能夠走完程序的新神教會闖勁足,底蘊也不差,但由於登陸時間短,最缺的恐怕就是降臨者的數量,留給後勤者的名額就更少了。
若那個後勤學者的損失,讓那個新神震怒的話,追殺者恐怕已經在路上了。
雖然自己已經注意收拾痕跡,但這世界奇奇怪怪的特技、神明那麼多,誰都無法擔保自己會不會被找到。
“……..看來,安全起見,下個月這個殼子又要換了。不,到下個城鎮,就更換一個身份吧。這些沒用的傢伙,也找個機會處理了吧。”
坐在輕裝劍士魔鎧“收割者—2型”的駕駛艙中,曾經榮譽的降臨者,烏迪.霍特,在認真的考慮拋棄現在同伴的必要性。
他滿是汗毛的右手上,一個交叉雙劍的聖徽已經失去了光彩,那是他過去侍奉的主人,戰神450留在這個世界最後的痕跡。
“哈哈,卡特爾老大,你看沙克爾小混蛋,他搜到了寶貝居然不上交給您。”
外面篝火正旺,打着給老大敬忠的旗號,本地狼族獸人肯正從小賊洛克沙那裡搶走牛皮酒袋,年輕小賊都急的快哭了,而另兩位同伴卻都在哈哈大笑。
矮覃人根本不能飲酒,他們的村落怎麼會有酒,這只是獸人肯又找個理由欺負新來的。
這不是什麼團結友愛分果果的童子軍,不僅沒有人會給新來的菜鳥出頭,他們還會興高采烈將其視作日常娛樂,畢竟,野外的生涯實在有些無聊。
獸人已經把酒袋拋給了其他同伴,一人喝一口就哈哈大笑的丟給下一位,引的洛克沙不斷的追。
篝火正旺,其上的熱湯中卻滾着“蔬菜頭,四個同伴都在篝火邊休息、喝湯。
從窗門往外看,熟悉的場景卻讓烏迪皺起了眉。
“肯就算了,孫、庫爾,你們都在休息,誰在守夜?”
雖然指責了兩人,但不滿的目光卻盯着庫爾,在菜鳥盜賊還完全不能指望的當下,紮營後的警戒任務,應該由這個作爲二階射手系的庫爾負責。
想起老大平時對待不力手下的方式,庫爾當即冷汗直冒。
“哈,老大,別怪庫爾了,他只是喝口熱湯,暖暖身子。而且這片地區我們來過幾次了,一直都很安全,沒守夜…….晚點去守夜也沒事的。”
這樣的草臺班子野盜團,是不可能有善於治療的牧師加入的,雖然只是一階職業的藥劑師,但至少能夠治療一下傷處,孫的話依舊有些分量。
“哼,知道就好。”
一聲冷哼,烏迪沒有再說話,但言下之意很清楚了。
老大有令,這冷風中連熱湯都喝不了兩口,庫爾有些不爽,嘴裡在咕噥。
“囂張,你就繼續囂張,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真當老子沒查過你的底線,戰場上嚇破膽的懦夫逃兵,連魔鎧都不敢出的膽小鬼,還這麼囂張,等老子三階,就把你……..”
剩下的話在嘴裡咕噥,就是旁邊的孫也聽不清。
但中年藥劑師摸着八字鬍得意的鬼笑,連原本老大的死忠庫爾都這樣了,自己成爲野盜團新老大隻是時間問題。
“樹上的暗哨風大涼肺,喝杯熱酒暖暖身子,等下再去也不急,老大也是野路走多了,這裡哪來的威………”
“啪!”
一聲爆響就在耳邊,牛皮的酒袋崩裂粉碎,酒水曬了一地。
而孫卻長大了嘴,發出了尖叫。
槍聲這個時候纔開始在空中迴盪,在他面前,庫爾的腦袋和那酒袋一樣粉碎,只是一個流出了的是酒水,一個是血。
那擊穿了酒袋的銀彈,只是擊殺庫爾的餘波。
“哇嘎!混蛋!”
和後勤不同,一線獸人狂戰士的庫,當即怒吼着衝向黑霧,向着槍聲所在的方向衝鋒。
而比他更快的,卻是在魔鎧中休息的烏迪。
短短十秒不到,右手鍊狀電鋸,左手盾牌的收割者魔鎧,就完成了預啓動到出發的全部過程,而普通駕馭者至少需要一分鐘。
灰綠色的魔鎧向着槍聲處追擊,頭盔、肩部的犄角不斷的撞到樹木、枝幹,而就在他隱隱約約看到站在高處的襲擊者的身影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卻響起。
“老大,停下來!這是懸崖!”
先衝出來的肯的聲音?
烏迪連忙操作魔鎧強行剎車。
“滋滋滋!”
一連讓人耳尖發痛的摩擦聲中,魔鎧四肢抓地,鋸齒狠狠的插入了地中,一路撞到數根大樹,卻硬是停了下來。
而等停穩了,放眼望去,烏迪倒吸了一口涼氣
看不到底的懸崖就在一米開外,下一霎,烏迪也找到了救命的提醒者在哪裡了。
肯掛在懸崖的一棵斜伸出的枯樹上,正在拼命的向自己揮手,又擔心揮手的動作太大,把自己弄下去了。
這個時候,烏迪才注意到,那個高大的襲擊者,實際上在懸崖那頭的高崖上。
“……..至少三百米外的狙擊?這怎麼可能?就爲了我們這羣人派出了五階以上傳奇射手?”
算了一下那個位置離營地的距離,也由不得烏迪震驚了。
黑霧之中,看到襲擊者的輪廓高大強壯,只是頭部的護目鏡散發着血色的不詳光澤奪去了所有的目光,那血色光芒甚至穿透了霧氣。
莫名的,烏迪背心發寒,似乎僅僅只是那一眼,這個襲擊者已經看穿了自己的一切。
紅眼的刺殺者比出大拇指,在脖子上輕輕一劃,嘴角卻帶着狂喜的笑意。
而正當烏迪打算說什麼的時候,下一刻,那人卻不見了,一切消失在無影無形,仿若大夢一場。
“別急,狩獵是門藝術,急於求成只會把一切弄糟,第一次突襲是最容易獲得戰果的,所以,首先,第一槍,除掉對你威脅最大的射手。”
而在羅夏的耳邊,蘇娜娜興奮異常的言語,仿若魔鬼的誘.惑。
“懸崖陷阱?呵呵,那只是給獵物打個招呼,你們被老練的獵人盯上了,你們可以逃,卻註定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