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天裡,沒有出草原,時不時要停下來,爲路過的族羣治療。
除了某些獅子、鬣狗等掠食性族羣之外,其他草食性的族羣都沒有房子,他們就象原始的人類一樣,隨時會被其他不能變身的普通猛獸襲擊。有些食肉族羣居然就吃生肉,連火都不用。
隨着對於草原族羣的深入,楚黛琳發現自己越來越迷茫。仁慈彷彿在這裡無法適用,否則一定會受不了光眼前看的一幕幕。
如果食草性的小雛受傷或者被猛獸襲擊,母親和族羣往往是選擇放棄,只顧自己逃命。有時楚黛琳在飛船上往下看得到,卻無法去救。因爲就算飛船到達了地面,這些幼崽往往已經被咬死。獵殺和被獵殺,每天都在上演,救得了一隻,救不了全部。而且反過來,對於那些掠食動物來說,她的施救也是極爲不公平的,它們有可能爲此消耗了體力,甚至錯失了一次生存下去的機會。
她喃喃的問:“爲什麼救不了,還要去醫治?既然讓它們自生自滅,又何必再去假惺惺救治。”
這個問題是戈弘和臨威無法回答的,因爲他們倆個本身就是掠食性的,又長期住在野外,天性就是捕殺幼弱,填飽肚子。
等到晚上準備晚飯時,戈弘和臨威將此事跟彰固和雲雕說了。見楚黛琳坐在篝火旁呆呆的不知道看些什麼,就知道她有了心事。
彰固和雲雕相互看了看後,坐在了她的左右,靜靜的陪伴着。
過了許久,楚黛琳微微一笑:“你們兩個心裡想着那麼多事幹什麼?難道也想當神女嗎?”她能看到內心,所以已經知道了他們倆的擔憂。
過了會兒楚黛琳又道:“還是說話吧,這樣用靈氣,很累的。”
雲雕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實我也沒有什麼可以說的,這應該屬於智者考慮的範圍。很多生靈活着就是爲了活着,整日爲了吃飽肚子和保住命,不會去考慮其他的問題。”
彰固也打開了緊閉的雙脣,謹慎地緩緩道:“讓生靈自生自滅,是爲了這個世界的發展。但是爲了讓這些生靈活得好一點,所以要去救治。兩位領主是天地萬物所生的靈獸,他們掌管着飛禽走獸,也許就是怕某種飛禽走獸發展到人類一樣可怕吧。”
還是彰固的話有點啓發,現在這個世界大多數生靈都過着原始的生活,只有少數的生靈住上了房子、用火烤肉。但不代表着,某個生靈擁有人類的知識和能力,製造出武器和機器。比如說神殿裡遺留下來的弓弩、小寶設計出來的飛船。
小寶最能說明問題,他有着象人類一般探索熱情,也有着一定的創造能力。如果讓他繼續下去,那麼造完熱氣球,他一定會再造更加複雜的東西。
萬一他象龍族一般有着野心,秉性殘酷而嗜血,象人類一般奴役和享用其他族羣,那麼這個世界就會陷入一片黑暗,那麼比被野獸生吞活剝了還要難受。比如被活着抽取膽汁的黑熊、割去鹿茸的小鹿、切去背鰭又重新扔回海里的鯊魚。
雪刃就是最好的例子,她爲了私慾將野獸的皮毛剝下做衣服,讓生靈們苦不堪言。反過來說,爲了權力就必須有擔當,不知道該如何做,或者做了之後會產生怎樣的後果,那麼不如維持原狀,否則無論本意是好還是壞,就是危害其他生靈的可怕惡魔。
讓生靈們自生自滅是爲了這個世界繼續的持續發展,而替他們醫治,是爲了讓他們有所希望。任何生靈在困難和傷痛的時候都希望得到幫助,就算不懂造房子,不懂用樹木削尖當武器的生靈也是。
不光是有希望,而且能減輕一點身體上的痛苦。能從虎口獅爪下逃生的生靈,本身就是強者了,將它們醫治好,應該不違背不干預生存的初衷。畢竟它們都可以幻化爲人型,會說話、會表達痛苦和悲哀,也會想辦法救助自己。
終於有點明白了,楚黛琳好似有點悟出些道理,長長吁了口氣,但新的問題又來了。她輕輕吐出:“那麼我又應該怎麼做?”
雲雕赫赫地笑了出來:“好象又象以前一樣了。以前你一直會問,神女是做什麼的,職責是什麼,你要做些什麼。現在的問題和以前聽起來好象一樣。”
一樣嗎?楚黛琳發覺好象確實相似,但是內容有了本質上的區別。
彰固想了許久後,緩緩道:“這也跟以前一樣,我們回答不了,每個神女的答案也許都不同。或許時間能讓你自己再次找到答案。”
時間,時間有時象把殺豬刀。但在這裡,對於她來說,時間就象河底的流水,輕輕沖刷着河底的沙子,將所有掩蓋在上面的雜質去除,最後露出想要的東西。有時是含着珍珠的貝殼、有時是猙獰扭曲肥碩身體的河蟲。
楚黛琳點了點頭,微微一笑,此時肉已經烤好了,臨威和戈弘在篝火旁切着肉。爭論着哪塊肉她更喜歡吃,他們各自認爲她愛吃的肉都不同。
就連塊肉,意見都不統一,那麼大的問題先放一放吧,畢竟她不是達摩祖師,可以什麼都不做的,面壁九年悟道。就讓時間再來告訴她,她應該做什麼吧。
“黛琳,你說喜歡吃哪一塊”戈弘拿過來一條肥肉少、精肉多的肋骨。烤得焦香脆骨,吃起來一定有股特有的木炭味道。
“他以爲你是狼和狗,愛啃骨頭,還是吃肉吧,這塊肉多好。”臨威拿來的是肥瘦各半,咬上一口在嘴裡嚼着,那油脂混合着肉,在舌尖和味蕾上翻動,想想就要出口水。
楚黛琳笑着道:“都好,都想吃。但太多了,吃不掉。要不你們先咬去一半,剩下的給我,我都嚐嚐。”
戈弘和臨威一聽,不再辯論。開心的張開大嘴,對着手中的肉就咬,戈弘“咔嚓”一聲,先咬斷,遞給了楚黛琳。而臨威的肉需要拉扯,用了點力,撕咬開了也遞了過來。
“好吃”楚黛琳拿着插着兩塊肉的小樹枝,笑盈盈的左一口右一口地咬着。
而戈弘和臨威對着她嚼着嘴裡的肉、還傻笑着,好似比他們自己吃還開心。
有着飛禽銳利的眼睛,兩天晚上駐紮的地方都有比較清澈和隱蔽的水源。這次的水源又在小山頂上,這樣許多獸類都上不去,否則就會象地面上的水源一樣,被許多有蹄獸類踩了無數次,水底的黃泥都翻了無數遍,變得很渾濁,半天都沉澱不下來。
對於神女的尊重,飛禽們總是等待着神女洗完了,再去洗。
這座小山,山勢比較陡峭,於是雲雕揹着她,而彰固拎着洗澡用的皁角和替換的長袍上去。
是在山中間的一個三米見方的小池子裡,一旁有塊凸起的石頭正在滴着水,水質清澈、這應該屬於整座大約一百多米小山的雨彙集而成。
池子很小,只夠一個人洗。而且每次都是她先洗,楚黛琳背對着兩個侍衛,脫去了長袍,浸入了水中。雲雕和彰固就站在後面候着,她洗澡時,就算是整日裡嬉皮笑臉的戈弘,都很少跑到她正面肆無忌憚的觀看。
不知道什麼時候,她能象雪刃以及這個世界的生靈一般視光着爲正常。也許需要很久很久,這也需要時間來慢慢改變。
水有點寒冷,但問題不大,畢竟神殿裡極爲寒冽的水她都受得了。拿起皁角開始擦身,皁角這個東西真好,樹上結着的果實採摘下來,研磨壓碎,然後煮,經過曬乾等工序就被壓制成一塊塊。也只有神殿能有精力和時間做出成塊的皁角糕,其他地方直接用漿糊一般的液體或者成片的。
只聽到身後彰固道:“忘了帶毛巾了,要不你下去取一下。”
雲雕滿心的不願意:“天已經黑了,再說這些東西是你準備的,應該你去取。”
楚黛琳心中一動,幽聲道:“彰固雖然晚上能辨認方向,但用的不是眼睛。如果是小東西,很難察覺到。雲雕,要不你下去取一下,麻煩了。”
雲雕聽到後望了望彰固,微微吐出一口氣後,變身爲金雕飛身跳下懸崖。
一雙溫暖的手放在了她左右的肩膀上,開始慢慢的揉捏了起來,也將她的心揉熱了。
“現在正是嚐嚐彰固的時候。”心裡有個聲音在暗暗地叫着,一副心急火燎的:“快抓緊機會。”
身體已經熱了,楚黛琳雙手猛地抓住了彰固幫她按摩肩膀的手,只需要一個轉身就行。雲雕就算飛上來,他在半空就能看到一切,也會知趣的先離開。
“不行雲雕看到就不好。”楚黛琳努力地壓制着內心那寵寵欲動。
雪刃則又叫了起來:“這個傻瓜,怎麼說你纔好。現在已經天黑了,雲雕就算飛上來,也看不大清楚,你害羞個什麼?”
“不知道,好象不是害羞,但就是說不出爲什麼。”楚黛琳還在糾結着。
彰固好似察覺了什麼,輕聲問:“是不是不想要我?”他的聲音此時很好聽,帶着一種讓心裡翻騰的磁性。因爲緊張和失落,他的手指也變得有點生硬。
“我,我不知道”楚黛琳呼吸濃重了起來,她往前走了兩步,將自己埋在更遠的水中:“這是雪刃的感覺,但我不知道爲什麼不想就這樣。。。你不是我的玩物,我只是希望。。。”
什麼跟什麼呀,連她都不知道說些什麼,只是憑着感覺嘴裡冒出來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