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吃醋,爲你而來

“她收了雲墨的花燈?”

清冷淡漠的嗓音帶上了幾分不可置信的震驚和撕裂的冷漠。

山巔之上,他白衣如雪,衣袍獵獵作響,眼神如冰雪刺骨,似要將周圍所有凝結成冰。身後綵衣女子低着頭,又低低道:“不過花燈又碎了。”

他沒出聲,身側的手卻微微收緊,眼神里布滿了不可抑制的痛楚。

緋兒,你愛上他了嗎?

爲什麼?

怎麼可以…

“公子…”綵衣女子斟酌了一會兒,請示道:“要不要屬下帶人將小姐帶到您身邊來?如果小姐的封印解開…”

“下去。”

他只是吐出冷漠的兩個字。

綵衣女子眸光一暗,“是。”

剛剛離開,空氣又開始凝聚,慢慢幻化成幾個人影,白衣白髮白鬍子的老者。幾個老者看到他,神色略顯幾分恭敬。

“宮主。”

他負手而立,沒回頭,只是神色幾分譏誚。

“何事?”

幾個老者對望一眼,其中一人開口道:“宮主逗留塵世多時,該回宮了。”

他沒反應。

那老者繼續道:“依照宮規祖制,您原本在四年前就應該和聖女大婚…”

“她讓你們來的?”他聲音裡嘲諷更甚,隱隱几分不屑。

“聖女一直在練功,此次出行乃我等自作主張,宮主切莫誤會了聖女。”老者沉聲道:“兩個月前,我等作法,算出有妖女禍害人間,先是迷惑得東越太子神魂顛倒,不惜發動戰爭。如今又去金凰作亂…”

“閉嘴。”原本一直平靜的玉無垠臉色冷了下來,他緩緩回神,目光鮮見的陰沉。

“我不希望有任何人再說她是妖女。”他從小捧在手心裡的寶貝,他連對她大聲說一句話都捨不得,則能容許旁人如此侮辱踐踏?

老者默了默,臉色也有些沉。

“宮主還是執迷不悟爲妖女所惑…”話還沒說完,忽然有白光迅疾而來,直直打向他胸口。他一驚之下立即躲開,其他幾個老者驚呼了一聲連忙上前幫忙。

“宮主不可。”

他收了手,神色更爲冷漠。

“我說過了,任何人都不許罵她一個字。否則…”剩下的話他沒有說完,警告之意卻不言而喻。

幾個老者又對視一眼,最先前開口那個老者嘆息道:“宮主,我等不便干預紅塵之事,但請您隨我等回宮,與聖女完婚,光復玉晶宮,纔是大計。切莫因兒女私情而忘記宗本,以免誤了自身修行。”

他不以爲意。

“本宮還有要事,幾位長老如果有興趣留在這裡,本宮也沒意見。”

“宮主…”那老者臉色又沉了幾分,“您當真要一意孤行?”

他不說話,覺得跟這羣古板迂腐的老東西說什麼都是多餘的廢話。

八大長老又各自對視了一眼,這次換了另外一個人開口。

“我等此次出宮便是爲宮主而來,既然宮主有事要處理,我等自然隨同。待宮主辦好了私事,再隨我等回宮也不遲。”

其他幾人沒有反對。他們都知道宮主的脾氣,逼得太急只會適得其反。倒不如跟在他身邊,某些時候也可牽制些許。

他還是沒什麼表情,嘴角卻勾起淡淡的諷刺。以爲這樣就可以控制監視他了麼?這羣老匹夫,當真是在那個地方關得太久了,都快忘記自己姓什麼了。

都出來了也好,省得以後麻煩。

他微微而笑,眼睛裡卻慢慢覆上了森冷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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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營帳內。雲裔翹着二郎腿,聽完了暗衛方纔稟報的消息,皺了皺眉。

“那女人開竅了?”他摸了摸下巴,目光裡幾分玩味兒。“怎麼就給碎了呢?這下子云墨可又空歡喜一場了。”話雖如此,他表情卻是有些幸災樂禍,優哉遊哉的喝茶,又想起了什麼,道:“郡主呢?”

“郡主住進了驛館。”

“驛館?”雲裔挑了挑眉,“不是在明月軒的府邸麼?等等,那個女人呢?”

“郡主是昨天才被安排住進驛館的。”暗衛說到這裡,小心翼翼的瞥了眼他的臉色,才慢吞吞道:“鳳姑娘…還在五皇子府。”

果然,雲裔眉頭皺得更深,面上劃過一絲不快。

“原因。”

熟知他的人都知道,他表面上看起來風流浪蕩玩世不恭,真正生氣起來,也沒幾個人能承受得了他的怒火。此刻他雖然表情沒什麼異樣,但那語氣已經冷了幾分。

暗衛不敢大意,如實稟報:“南陵五皇子似乎對鳳姑娘很是欣賞,所以…”話還沒說完,他就被自己主子身上突然散發出來的冰冷氣息凍得說不出一句話了。無聲苦笑,用詞再委婉主子又豈能不解其意?

雲裔沉着一張臉,目光詭譎波雲。

欣賞?

這個詞用在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身上,那意思可就多了去了。

雲裔邪邪的笑着,有些漫不經心道:“和尚也開始覓食葷腥了。呵呵…”

暗衛聽着那聲‘呵呵’,只覺得渾身發寒發冷。吞了吞口水,又道:“世子,屬下還打聽到。南陵五皇子扣留鳳姑娘,似乎別有目的。”

雲裔斜斜睨他一眼,“知道了,下去吧。”

“是。”暗衛如蒙大赦,連忙消失。

這時候,剛點過軍隊的凰靜蓉走了進來。她特意換下了鎧甲,穿一身銀絲墨雪茉莉含苞對襟振袖收腰絲制羅裙宮裝,包裹着玲瓏有致的身材,步伐優雅而從容。而那天生頗具風情的眉梢眼角不自覺的便露出幾分嫵媚和羞澀來,脣色更是嫣紅如玫瑰。笑起來的樣子如盛放的桃花,美麗而炫目。

這纔是一個女人應該有的樣子嘛。

雲裔打量着凰靜蓉,如是想着。女人就該溫柔端方,優雅端莊。哪裡像那個女人似的,潑辣狠厲,一點都不懂得什麼叫做溫順,不討喜。

“世子在軍中可還習慣?”

凰靜蓉大方的坐了下來。

“還不錯。”雲裔又向外瞥了眼,見樑王走了進來。嘆聲道:“兩位天天指揮戰事,辛苦了。本世子在這裡無所事事,不會給兩位添麻煩吧?”

樑王面無表情,“世子言重。”卻再沒有多餘的話。

凰靜蓉笑得溫柔而嬌羞,“軍中簡陋,世子不嫌棄就好。”

雲裔勾脣一笑,目光閃爍出桃花萬千,迷得凰靜蓉霎時芳心大亂,目光癡迷的看着他。

“依六皇女和樑王看,這場戰事還有多久才能結束?”

樑王沉聲道:“我軍勢如破竹,如今已經攻下躍城,待將士休息一日,明日便直接攻打皇城。依我們兩方人馬,想必不出三日定可一舉獲勝,攻破皇城。”

雲裔點點頭,“如此便好。”他伸了個懶腰,道:“天天在這軍營裡也悶得慌,早日結束戰事,本世子也要去南陵。”他話音一頓,眼神帶點異樣的看向凰靜蓉,乾咳了聲,道:“五殿下,有件事,在下想跟你單獨聊一聊,不知是否方便?”

凰靜蓉立即眼神一亮,剛要點頭,又想起樑王還在營帳裡,便不動聲色的看了過去。

樑王也是有眼色的,自然知道雲裔跟凰靜蓉關係非同一般,便站起來道:“殿下和世子慢聊,本王想起還有些事需要處理,先走了。”

等他走了以後,雲裔就將一個拇指大的捲筒丟給凰靜蓉。

“想必六皇女應該知曉你母皇遇刺一事。這是我剛收到的消息,二皇女被禁足以後,暗地裡和五皇女聯繫,想要逼宮。”

凰靜蓉看完那紙條上的信息後臉色就是一變,目光沉冷而陰鶩,冷笑一聲。

“這些年她一直沒動靜,沒想到卻是早就投靠了十一妹。”她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又微微疑惑道:“她父親身份比十一妹生父高,她爲何要幫十一妹?”

雲裔懶洋洋的向後靠了靠,“很簡單啊,你那個十一妹後臺夠足啊。”他又笑了一聲,玩味兒道:“況且你母皇可是已經立了皇太女了。如果公然造反,必定落得千古罵名。她這些年不動聲色,實際上做了你十一妹的暗棋。以後就算凰靜音逼宮造反,她不過就是無奈被逼迫的一個從犯而已。再說了,你那個十一妹雖然有幾分心機,但行事太過沖動了些,不適合帝王之尊。日後登基就會成爲凰靜悠的傀儡,然後取而代之又不會被人唾罵,一石二鳥,有何不可?”

凰靜蓉目光微微一震。

雲裔仍舊漫不經心的說着,“忍者,纔是最後的勝者。”他語氣一直很平靜,沒有絲毫挑撥或者誘惑的味道,只是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具體分析。完了又一笑,聳聳肩道:“當然,這只是我個人看法,或許這其中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也說不定。”

凰靜蓉卻是已經將他那番話給聽了進去,微微思索以後,她眼神一變再變,而後對雲裔開門見山道:“裔世子把這麼重要的消息告訴我,是想得到什麼?”

嗯,還不算太笨。

雲裔嘴角露一抹笑容,一雙桃花眼直勾勾的盯着她,似乎要將她的魂兒給勾走。

“我嘛…”

凰靜蓉被他那勾魂攝魄的眼神兒看得目光呆滯,只覺得自己的靈魂也似乎要隨他而去。他卻忽然伸出手來,將她扯進自己的懷抱。

她立即羞紅了臉,欲拒還迎道:“裔世子,你這是何意…”

她話未說完,忽然便頓住了。只因他低下頭看着她的目光魅惑而柔情款款,似看着自己最心愛的珍寶一樣。

“五殿下如何不知,本殿下自然最愛的是美人。”他嘴角勾出邪邪的笑容,一手挑起她胸前一縷髮絲,很是神往的湊近鼻尖一聞,略帶幾分迷醉的說道:“好香啊。”

凰靜蓉臉色更紅,“世…世子…”

雲裔目光微動,又將她往自己懷裡扣近了幾分。

“五殿下也是難得的美人呢,就是不知道本世子有沒有這個福氣一親芳澤?”

如此輕浮浪蕩的話,換做其他人,早就被指聲大吼非禮然後送交官府了。然而換了他說出來,雖然風流直白,卻又暗含情動,更能激起女人心底最深的渴望。何況本就一心戀慕他的凰靜蓉?此刻更是心旌搖曳恨不得直接將他撲倒在牀大戰個三百回合,以解多年相思之苦。

然而畢竟是在皇宮裡摸滾打爬過來的女人,雖然情迷,但還保有理智。在雲裔低頭吻下來的時候,她微微偏頭躲過,嬌笑的伸手去推他。

“世子這是說的什麼話?”她目光斜挑,三分誘惑五分迷醉還有兩分試探。“世子風姿絕俗又身份高貴,天下不知多少女子心生愛慕而不可得。小女子能得世子青睞,實是萬分榮幸。只是…”

她頓了頓,目光略帶三分哀怨的看着他。

“早就聽說世子前些日子養了個絕色美人在府中,而且還對她頗爲喜愛。”她目光盪漾,又看了他一眼,見他神色依舊從容淡定,不由得鬆了口氣,又道:“還有那西秦公主,這次可是專門繞道爲你而來,世子又何以會缺了美人?靜蓉不才,蒲柳之姿,只怕難以入得世子的眼。”

愚蠢的女人只會算計女人,聰明的女人卻會跟男人玩心計討價還價。但自負聰明的女人,只會讓男人厭煩。

雲裔邪邪睨視着她,心底升起幾分厭惡的情緒。果然,女人都是一樣。喜歡拈酸吃醋,明明心中所想就在眼前,卻偏要拐彎抹角的試探,以求得到他的承諾和保證。

笑話。他雲裔是什麼人?當真以爲他這些年過花叢片葉不沾身只是說說而已?

心中如是想,面上卻不動聲色,神色依舊很是曖昧。

“原來殿下說的是那兩個女人啊。”他手指挑着她的發,語氣帶上了幾分不悅和厭棄。“一個不知廉恥的公主,還有一個粗俗如市井潑婦,何以能比得上五皇女金貴之身?靜蓉何必妄自菲薄,倒是辱沒了自己的身份。”

靜蓉?

這段時間相處,他對她一直都謙讓有禮,一直未有半分唐突。如今卻喚了她的閨名,而且如此順其自然又神態親暱。若非對她有情,又豈會如此?

凰靜蓉心中雀躍,面上神情也更加柔和,不動聲色的往他懷裡蹭了蹭。

“瑞寧公主可是孝貞皇后嫡出,又是四大美人之一,才貌雙全,就這麼不得世子的眼?”

雲裔神色更是厭棄,甚至不耐煩起來。

“別跟我提那個女人,什麼皇室嬌公主?絲毫不懂女人矜持不說,反而…”他說到這兒頓了頓,似乎想起了什麼極爲讓他厭惡並唾棄的回憶,“算了,說起那個女人就掃興。”

凰靜蓉目光一閃,她倒是聽說過雲裔很討厭沐清慈,卻不知道爲什麼。這個人向來對美人投懷送抱來者不拒,唯有這沐輕慈,他別說青睞,便是提起名字都會退避三舍。怪不得此次一聽說沐輕慈要從東越繞道去南陵,他自己卻先行一步離開。

“那你府中那個美人又是怎麼回事?不是說是你的救命恩人?”

雲裔臉色更加不好,又嘆了聲,有些頭疼道:“這事兒我可是做了冤大頭了,當初她的確對我有救命之恩,本以爲是個善良寬厚的女子,沒想到是個心胸狹隘又貪心不足的虛榮女人。仗着對我有救命之恩就敢謝恩相報,讓我娶她。”他臉色微微發沉,“不但如此,而且脾氣還不好,真把自己當做我的世子妃似的。而且收買人心還很有一套,連我那傻妹妹都被她給騙走了。”

他說到這兒,臉色越發沉冷,倒不完全做戲。鳳含鶯的確劫走了雲依,想起之前得到的消息,他心裡更不是滋味。然而這番神情看在凰靜蓉眼裡,卻是做不得假,心中更爲喜悅。伸出手來溫柔的撫了撫他因怒而喘的胸膛,溫言寬慰道:“不過一個不懂禮數的山野女子,何必跟她置氣?日後尋得了,隨便打發了就是,用不着如此大動肝火,傷了身子。”

雲裔臉色好了點,又很欣慰感動的握住她的手。

“還是靜蓉你溫柔又端莊,我倒是覺得,四大美人哪裡及得上你一分?”他說着就擡起了她的下巴,柔情款款的看着她。

“那麼…”她目光迷醉,已經完全沉迷在他給予的柔情裡。“若有一天靜蓉大事可成,世子可願意屈尊做我的皇夫?”

雲裔目光連閃,摟着她的腰又近了一分,在她耳邊吐出一口熱氣,曖昧道:“求之不得。”

凰靜蓉立即笑得花枝亂顫眉眼彎彎,偏過頭就要湊上自己的紅脣。卻在此時,外面傳來侍衛的稟報聲:“殿下,有軍情。”

凰靜蓉皺眉,很是不悅好事被打斷,雲裔卻已經推開了她,她訝異道:“子安這是何意?”

雲裔一頓,覺得這兩個字從她口中吐出來很是厭煩。然而他面上神情不顯,依舊溫柔道:“咱們來日方長,你快些去,耽誤了軍情可不好。等這裡戰事早日結束,你也好早日回去不是?”

他眼神盪出瀲灩之光,意味深長的看着她。

凰靜蓉眼裡精光閃爍,立即就坐了起來,整了整儀容,“我去去就來。”

等她的身影小時候,雲裔立即變了臉色。他伸手一扯,外袍落了下來,自有侍女立即來處理。

“去打水來。”

另一個侍女問聲而去,自然知道剛纔主子剛纔抱了凰靜蓉,此刻已經容忍不了要好好的將自己全身上下洗個乾乾淨淨。

脫了衣服雲裔還是覺得渾身都難受,本來以前這種逢場作戲的時候也不是沒有過。他雖然從不和女人發生實質性的關係,但也不至於不碰女人。不然他那風流之名怎麼來的?他慣會的手段就是和女人調戲玩曖昧,然後玩得差不多了揮揮手走人。只是剛纔跟那凰靜蓉近距離接觸,他覺得渾身都髒,髒得他都恨不得洗掉一層皮。

想想他還真是自找虐,好好的逍遙日子不過,偏生來這裡跟這個女人玩什麼曖昧遊戲,完了受罪的還是自己。

腦海裡忽然閃現一張熟悉的容顏,他臉色又變了變。

都怪那個女人。

對,就是她。不知道爲什麼,直覺的,那女人要是知道他對凰靜蓉用美男計,絕對會用那種很鄙視很不屑的口氣諷刺他,並且對他毫不客氣的數落一番。

她向來如此。

他忽然又笑了笑,漫步走了出去。

……

話說那晚花燈會雲墨當衆以絕世奇花向鳳君華示愛一事第二日就傳遍了各國,也引來了各國上至君王下至百姓的不同反應。

百姓嘛,除了驚奇就是不可置信。那些貴族的女子自然又恨又妒,又不屑又不服氣,在背地裡把鳳君華罵了個遍。

而各國的君王思慮得卻更多。

首先西秦老皇帝收到消息後,很是驚訝,然後命人傳了封信給沐輕寒。沐輕寒看過信以後就燒了,面色帶着幾分笑意,眼神裡卻有了然的苦澀。

如果她能接受雲墨,他這個做哥哥的也放心。他相信,雲墨會給她幸福的。

東越孟皇后聽說這件事後,很是開心,覺得她馬上快要多一個兒媳婦了,甚至私下裡已經安排太子大婚。

南陵皇宮,明皇收到密報後,臉色有些陰沉。他抿着脣,思考了半晌,才道:“宣五皇子進宮。”

而住在五皇子府的鳳含鶯卻是很鬱悶,十分鬱悶。尤其是雲依住進驛館以後,她就更是納悶。自那晚明月軒驅散了府中姬妾以後,下人們看她的眼神就變了,隱含着羨慕和某種提示以及曖昧。最讓她奇怪的是,明月軒那廝也不知道發什麼神經,她剛住進來的時候他根本就不聞不問,如今倒是天天往她這兒跑。

他什麼話也不說,只是有時候盯着她看,看得她有些發毛,甚至懷疑自己臉上是不是長了什麼東西。每次她要詢問的時候,他又轉身走了。更是讓她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不是沒想過逃跑,但這府邸戒備森嚴,不下於當初的順親王府。而且那些伺候她的丫鬟全都是高手,平時她的一舉一動都被她們看在眼底,她根本找不到機會逃。

時間久了,她也不逃了。就不知顏諾那廝幹什麼去了,說好了會和她聯繫,結果如今連個影兒都沒有了。

出去走了趟,回來就發現明月軒不知何時已經下朝了,如今正負手站在窗邊,目光靜而遙遠的看着窗外景色。

她沒半點驚訝,若無其事的走進去。

“你今天又幹嘛來了?”問出這句話就沒期望他會回答,因此她懶洋洋的坐了下來,卻沒想到他突然開口了。“我有事要出京一趟。”

她怔了怔,下意識的問:“去幹什麼?”

他回過頭來,她這纔看清他今天穿了一件淡紫色的華貴長袍。這種顏色比較適合女人,但是穿在他身上卻並沒有半分不合適,反倒是更添高貴清冷之色。他眉眼依舊平靜如水,目光似乎落在她身上,又似乎看着別處,尋不到終點。她有些發怔,總覺得自從那晚過後,他看人的時候,眼神更爲空無飄渺。彷彿這人世間千姿百態,都淡漠他的視線之外。亦或者,他拋棄了整個世界,獨留自己一個人寂寞與影子作伴。

“下午我送你去八弟府中。”頓了頓,他又道:“我在他的府邸布了陣法,所以,你別想着逃離,否則——”

後面的話他沒說,但那警告的意味卻是不言而喻。

鳳含鶯並沒有被嚇倒,只是問:“爲什麼不送我去驛館?”

明月軒乾脆不理她了,直接向外走,對侍女吩咐道:“伺候她沐浴更衣。”

“是。”

鳳含鶯憋着一口氣上不來,狠狠的瞪了兩個侍女一眼,卻也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她想着脫離了明月軒的掌控,得尋個機會聯繫顏諾纔是。她哪裡知道,顏諾剛擺脫顏如玉的人,就要來找她。哪知道聽說鳳君華在金凰花燈會上接受了雲墨的花燈,頓時妒火中燒,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直接跑到金凰去了,哪裡還顧忌得了她?

原本之前他是想在南陵等,可是如今等出問題來了,他哪裡還坐得住?況且金凰現在出了點事兒,也顧忌不到他,這個時候還不行動,女人都被人搶走了,那他上哪兒哭去?剛離開,又接到消息說顏如玉帶着孟月眉來了南陵。

顏諾笑得十分邪惡,據說這位孟大小姐以前欺負過他看上的女人。走了個慕容琉仙又來個樑王府千金,很好。

……

南陵邊境,明月殤剛到宏城城主府,準備和城主商量高陽王要進京賀壽一事。他是最早收到消息的,彼時他沐浴在月光下,夜風徐徐吹來,空氣很冷,然而他的心,更冷。

兩個月而已,她便愛上雲墨了嗎?

他置於身側的手緊了緊,目光裡有悔恨有痛楚有填補滿的憂傷悽楚。

不,他不相信,他不相信。

她只是失憶,只是意亂情迷而已。

深吸一口氣,他目光又變得決然而深沉。

==

話分兩頭,距離刺客事件已經過去了兩天,刑部尚書一直被關押在天牢,女皇懷疑當年前皇后家族滅門案中,這位劉尚書徇私枉法包庇了罪犯,才導致今日大患。促使她有這種想法的,是她接到一份密報,原來劉尚書以前和前皇后的生母乃忘年之交。當初前皇后犯了那麼大的罪,劉尚書爲求自保,硬是狠下心沒有求情,反而做了這個劊子手。沒想到最後的關頭,卻放走了一個禍患。

這一認知讓女皇十分惱怒,並且將皇貴君貶爲了一般的侍君。而凰靜蓉,則是被剝奪了一切權利,勒令五皇女凰靜琳派禁衛軍看守,決不允許踏出寢宮半步。

最悠閒的,自然是雲墨和鳳君華。

“凰靜音和凰靜琳逼宮奪位,凰靜芙不會懷疑嗎?”

鳳君華問。

雲墨淡淡道:“無論她是否懷疑,如今她不能妄動,否則只會讓女皇更有理由廢除她的太女之位。”

鳳君華盯着他,忽然道:“你之前和雲裔聯手演那齣戲,是不是就爲了今天?調走明月軒和顏諾,利用女皇偏寵凰靜蓉之心設計將凰靜芙禁足。如今自己又親自出馬來金凰,安排了一場刺殺戲碼,激化凰靜音等人的矛盾,鋌而走險。得利的自然是凰靜芙,而如今邊關戰事告捷,凰靜蓉戰勝回來之際,金凰又是一場奪位大戰。至於龜燕的劃分,也就是你說了算。”

她嘆息了一聲,“果然是深謀遠慮啊,誰做你的敵人誰倒黴。”

火兒從雲墨袖子裡跳出來,撲倒鳳君華懷裡,一臉的深以爲然。這小東西最近越來越粘着她了,動不動就趴在她懷裡撒嬌。

她摸了摸火兒的頭,“不過我還是不明白,你爲什麼要金凰五座城池?如果龜燕劃分金凰版圖,即便你要得了最有利的幾個城池,也是跨界駐守,很容易被金凰奪了回去,那豈不是白白算計一番?”

他只是淡淡而笑,眼神卻有些深邃。

“我從來不做賠本的買賣。”他這句話說得有些意味深長,“很快你就會知道了。”

鳳君華怪異的瞥了他一眼,沒有再多做詢問。知道這個人做事自有其用意,她還是不要再過多幹涉爲好。

“她們會在什時候行動?”

“最遲明晚。”雲墨語氣很淡,但只有不容懷疑的自信。又想到了什麼,他側頭對她道:“顏諾來了金凰。”

鳳君華撫摸火兒的手一頓,波瀾不驚道:“他來做什麼,不怕惹禍上身麼?”

半天沒聽到他說話,她不由得擡頭,卻對上他一雙黑黝黝的眼睛,忽然有些不自在起來。

“你看着我做什麼?別告訴我他是爲了我…”她忽然說不下去了,想起那晚的花燈會。那件事不算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關鍵是事件的主角是驚天動地的大人物,只怕早就傳遍各國了吧。她光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外界不知道因這事兒鬧得多轟動。

雖然這幾天沒出門,偶爾聽到丫鬟的碎言碎語也對外面那些流言窺見一二了。

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八卦之人,更多的是說風就是雨。她很懷疑,如今是不是外面都在傳,她這個全天下最惡的惡女又使出什麼狐媚手段,勾引了鼎鼎大名的雲太子殿下以至於其神魂顛倒對其他女子視若無睹?反正她名聲很臭,少不得有因此而在背後罵她的流言蜚語。

她覺得,跟大人物太有交情了也不好,隨時隨地都得受到莫名的敵意與攻擊。

正想着,他忽然靠近,語氣帶着幾分無奈。

“你什麼時候能改一改這愛走神的毛病?”

她回頭看了他一眼,不說話。

他又搖搖頭,很自然的將她攬入懷中。她沒反抗,因爲反抗無用,而且這樣也沒什麼不好,至少她不排斥。

“你說我是不是該把你藏起來?省得日日爲你操心。”

“嗯?”

她疑惑的看着他,“什麼?”

“亂惹桃花債。”他說得煞有介事。

她嘴角抽了抽,“這應該是你吧?”

他悶笑了一聲,“你這是在吃醋?”

她索性不理他了,跟他討論這種沒營養的話題,勝利的那方永遠都是他,她犯不着浪費了口水。

“青鸞。”

他又喚了一聲。

她不輕不重的‘嗯’了聲。

他靜默了好一會兒,才道:“等到了南陵,我幫你打開封印吧。”

她怔了怔,“你不是說你打不開我的封印麼?”

“那是之前。”他臉上並沒有撒謊後的尷尬,坦然道:“如今你記憶漸漸恢復,代表着封印也越來越弱,而我以前的痼疾也已經好了,可以幫你解開封印。”他頓了頓,低頭看着她,目光如看不到盡頭的深淵。

“解開封印後你的武功也恢復了,說不定還可以更上一層樓。很多事,需要你自己去面對。”

她沒接話,覺得這個話題有些沉重。好半天才道:“如果我恢復記憶後遠離你,你會如何?”

他笑了,“你能說出這句話,我很開心。至少,你終於學會在意我,不是嗎?”

她抿了抿脣,眼睫如蝶翼般垂下。

“有些記憶…”她緩緩說道:“雖然很模糊,但是很深刻。你一直不希望我恢復記憶,是否因爲從前我和你之間發生了什麼不可調節的誤會或者會造成我徹底遠離你的事?還是,因爲某些人?”

他手臂顫了顫,將她更緊的擁入懷中。

“因爲玉無垠?”

她隱隱想起一些事,似乎以前她和玉無垠關係很親密,那種深入骨髓的情感,濃烈得讓她偶爾從睡夢中醒來都會覺得驚異而悽楚。

只是那個人,當初爲何離開?

“我不知道你和他發生過什麼。”雲墨還是開口了,目光裡流露出一絲苦澀的味道。“你說得對,我很怕,怕你想起一切後會離我而去,或許比這更甚。”他單手擡起她精緻的下巴,溫潤的眸光看盡她眼底,用一種略帶三分哀傷的語氣道:“從前我覺得走進你的心好難,如今我好像離目標越來越近,但是卻比從前更加惶恐患得患失。你知道這是爲什麼?”

她不語。

他說:“因爲得到過再失去,遠比從未得到過還要痛苦千萬倍。”

她顫了顫,看着他的眼睛。記憶之中,幼時初見覺得他一雙眼睛魔魅而幽深,讓人一眼難忘。十多年後重逢,只覺得那一雙眼寫盡了世間繁華人間錦繡,依舊攝人心魂讓人望之失魂。而此刻,這雙眼卻多了許多複雜的情緒。

憂慮、惶惑、憂傷、柔情又伴隨着隱隱的悽楚。

而這一切的情緒,都是因爲她。

“我…”

“三小姐。”

易水雲急急而來,看到相擁的兩人,怔了怔,面色又有些沉。慕容琉風倒是已經很淡定了。

鳳君華推開雲墨,“什麼事?”

易水雲看了雲墨一眼,目光有些冷也有些複雜,對鳳君華拱了拱手,道:“剛收到的消息,皇上準備罷免侯爺官職。”

鳳君華一怔,下意識看向雲墨,他不可能在易水雲之後得到消息。

雲墨沒有逃避她的目光,令她欣慰的是,她看他的眼神再沒有了懷疑和防備,只是淡淡的疑惑。

他笑了笑,道:“這事兒我前兩天便得到了消息。”

她沒打斷,知道他會解釋。

易水雲挑了挑眉,看向雲墨的眼神很有敵意。

“易先生應該早就猜到會有這個結果纔是。”

易水雲不說話,目光仍舊有些冷。

雲墨毫不在意,“以先生的智謀,如何不知,其實這樣也未嘗不好。”

易水雲開始沉默,他自然知道明皇早就想除去慕容於文。先是收了兵權,如今雖然只是一個閒職,但身爲那樣一個多疑帝王的臣子,整天戰戰兢兢的也是自找罪受。慕容於文其實早就有辭官歸野的打算,只是安鉞公主好歹是太后的女兒。如果慕容於文辭去了官職,便是庶人,讓堂堂公主情何以堪?況且慕容琉仙又是未來的太子妃,總不能有一個平凡的父親。太后那關首先就過不了。後來又聽說慕容琉緋回來了,這事兒便也擱下了。如今明皇突然有此打算,讓他頗有些意外。而且還是在太后壽辰將至的時候,這難免讓他有所猜測。

鳳君華聽不懂他們之間的暗語,但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各種彎彎繞繞。無非就是君臣之綱,一朝君子一朝臣而已。狡兔死走狗亨飛鳥盡良弓藏,沒什麼好奇怪的。

“聖旨已經下了嗎?”

易水雲搖搖頭,“太后壽辰將至,皇上不會在這個時候那麼不給太后臉面。只是…”他有些猶豫,看向鳳君華的目光多了幾深意。

“原本皇上沒這個打算,只是在幾天前,五皇子忽然亥時進宮,皇上纔有了這個想法的。”

“明月軒?”鳳君華下意識蹙了蹙眉,“你的意思是,這是明月軒嚮明皇諫言要罷我父親官職?”

易水雲沉重的點點頭,又別有意味的看了雲墨一眼。

“就如同剛纔雲太子所說,其實侯爺辭去官職未嘗不好。只是侯爺幾次遞交辭呈都被打了下來,如今五皇子這一舉動,看似在打壓侯爺,實則是給了侯爺一條活路。”他又頓了頓,緩緩道:“而且我聽說,五皇子已經離京,動身來了金凰。似乎,是爲你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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爭取在這個星期內就把金凰的事情解決然後去南陵,讓女主恢復記憶,呼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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