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 如果我不在了
“真的有長生之術嗎？”江暖心聞言卻輕輕蹙起了黛眉。
“有！我蓬萊祖上曾經有過一本長生訣，那是上古時遺留下來的古籍，裡面確實記載了長生之術，只是後來歷逢戰亂，長生訣被毀，所以蓬萊島後來所制的長生丹總是缺了一味，以至於只能延年，無法長生！”洛天音靠在窗櫺前，清晨金色的陽光灑落在他眼睫上，幽藍的眸底似有跳躍的光芒，說到這裡，他整個人都似在發着光一般。
“可是——”江暖心原本是想說長生術是逆天所爲，萬一真研究出了長生術，豈不是要破壞人間秩序？可是這樣的話到了嘴邊，江暖心卻在看到洛天音不似尋常那般興奮狂喜的模樣時，硬生生又將話給嚥了回去。
哎，每個人的理想不同，就像如今要是有人告訴她那五件神器都是假的，海天之交也並沒有什麼命運之輪，她肯定也不會去相信，況且，他蓬萊島追求了那麼多年的長生訣，又豈是她一句話所能改變的？
“暖兒，對不起！”沉默中，洛天音忽然開口。
“啊？”江暖心半倚在牀上，聞言洛天音的道歉，她不由茫然地擡起頭來。
“沒什麼！”洛天音面色有些發窘，他自小身份尊貴，就算做錯了事，也不必向人道歉，只是看着眼前愈發蒼白下去的少女，今日他也不知怎麼的，他心中忽然浮上濃濃的歉疚和心疼。
如果，當初他能早些去找她，是否她今日就不必受此苦楚！？
江暖心笑笑，沒有作聲。
“暖兒，其實我也不知道離藏丹書的事……”洛天音看着江暖心絕美玉顏上那層飄渺的笑意，劍眉一凝，他下意識想要解釋。
“洛大哥，都過去了！”江暖心依然只是淡笑，她何嘗不知道洛天音要說什麼，只是或許當時會疑惑會生氣他的欺瞞，只是到了如今命不久矣之時，一切都已看淡。
她來這世上走一遭，能遇到這麼多珍愛她的人，尤其是還能遇到那樣一名真心待她的男子，就算這一次難關她無法安然度過，也已然沒有遺憾。
想到這，江暖心眼前不由再次出現那一張幾乎已經銘刻進她心底的俊顏，從相識到相戀，到如今即將告別，不過短短的半年，可是對她來說，卻好像已經有一生那麼長。
獨孤澈那樣的男人，果然滲透力驚人，原本的她對死亡並不害怕，因爲她總認爲自己並不屬於這個時空，也許下一次睜眼時，她會發現她仍然還躺在千年後自己公寓裡的那張大牀上，午夜夢醒，不過感嘆一場旖旎夢境。
可是如今，她卻再也無法這般灑脫，如果不相見，便可不相戀，然而既已相識相戀，又如何能輕易忘卻那一段刻骨情思？
“暖兒，你不會有事！”洛天音看着江暖心面上突然黯淡下去的顏色，他只覺心尖上驀地像是有尖針扎過，心疼讓他情不自禁走過去，坐到牀邊，輕輕握住江暖心素手。
如果有可能的話，他真的很想代她承受這樣的痛苦。他也爲自己曾經對江暖心動過的那般不堪的心思感到羞愧，當初只想着要拆散她和獨孤澈，他實在是太過自信蓬萊島的醫術，以爲只要能將她帶到蓬萊島，就可以祛除她體內毒素，屆時，再得到五件神器，那麼，他蓬萊島多少代島主窮其一生追求的長生之術便可以在他手裡成爲現實。
可是，他怎麼也沒想到的就是，他會愛上她！
“你可以出去了！”就在洛天音握住江暖心素手的那一剎那，門外忽然傳來一道低沉的嗓音。
江暖心與洛天音齊齊轉頭看去，便見一身冷酷的獨孤澈正站在門前，只見他俊顏黑沉，墨玉似的黑眸裡隱在陽光後，看不出表情，但他周身那強大的無法遮掩的壓迫力卻如有實形一般瞬間將整個屋子填滿。
“擎蒼！”江暖心下意識從洛天音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望着門前的高大男子，玉顏素白，臉上有一抹藏不住的心虛。
倒是洛天音依然落落大方，見着獨孤澈，他只是淡淡一笑，隨即同江暖心說道，“暖兒，你先好好休息！”
說罷，洛天音朝門外走去，在經過獨孤澈身邊時，他腳步微微一頓，兩人眼神在空中交匯了下，瞬間移開。
當屋中只剩獨孤澈與江暖心兩人，她連忙下牀，可是由於太急，她雙腳還未落在地面，就感覺眼前一陣暈眩，只來得及“嚶嚀”了一聲，嬌軀霎時軟軟往地上倒去。
隨即有一隻大掌攫住了她纖腰，鼻中撲來那股熟悉的松木香味，不過只是眨眼間，她整個人就已落入一具溫暖廣闊的懷抱裡。
“這麼急着是想去做什麼？”獨孤澈沒好氣的聲音響在耳畔。
“嗚……”江暖心下意識抓緊了獨孤澈胸前衣襟，緊閉着雙目，直到那波暈眩好不容易熬過去了，她這才睜開盈盈雙眸，鴉羽似的長睫掀起，素白的玉顏上染了委屈，“我還不是怕你誤會嗎？”
“手都讓人牽了，你還怕我誤會什麼？”獨孤澈挑起劍眉，黑眸眯了眯。
“不是那樣的！”江暖心氣結，但當她看到獨孤澈眼角那一抹促狹時，她隨即明白過來，這廝，分明就是在逗她！
“討厭！”江暖心氣的一拳擂在獨孤澈胸口，嘴巴也鼓了起來。
獨孤澈趁機一把抓住江暖心素手，包裹在掌心裡，順便偷了個香，向來冰冷的俊顏上也綻開了溫柔笑顏，“就這麼怕我會誤會？”
江暖心用力白了他一眼，轉身想走，獨孤澈卻從後面一把抱住她，同時大手也覆在了她胸口。
“暖暖，你該吃多點，又瘦了！”揉了揉，獨孤澈突然冒出一句。
“下流！”江暖心臉色漲紅，一把拍掉那兩隻不規矩的爪子，手腳並用爬上牀，掀起被子就將自己矇住。
“暖暖！”獨孤澈脣邊漾起寵溺的笑，他伸手去掀她被子，“別捂着，不嫌熱嗎！”
“對了，你和師傅這幾天到底在忙什麼？”江暖心正鬱悶自己c杯變a杯呢，此刻聽聞獨孤澈說話，她突然想起自己不是一直想問清楚嗎。
“給你找藥！”獨孤澈聞言，眸光一閃，語氣中卻聽不出什麼。
“什麼藥？”江暖心凝眉，明澈雙眸中露出疑惑，離藏丹書中記載的那種祛除蠱毒的方法根本就不適合她，難道老道士發現了其他的法子？
不會是……
想到這，江暖心悚然一驚，粉脣倏然抿緊，她下意識抓緊了獨孤澈大手，垂落的長睫下，眼光劇烈變幻，不，不可能！她明明已經毀了那一頁，他們不可能發現的！
“別問那麼多，客棧不能住了，我們換地方！”獨孤澈沒有回答江暖心的問題，而是伸出大掌，揉了揉她發頂，眸光柔軟，他寵溺說道。
江暖心一直垂着眼眸，所以她沒有發現就在此刻，獨孤澈眼角倏然有一抹精光掠過。
他們本就沒帶多少行李，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就上了馬車離開。
走了約莫兩個多時辰，馬車忽然轉了方向往深山裡奔去，又過了大概半個多時辰，馬車最後停在了一處山腳，獨孤澈扶着江暖心下了馬車，只是一眼，江暖心就被眼前這奼紫嫣紅的大片花海炫花了眼睛。
“這是哪裡？好漂亮！”江暖心眼眸陡然亮起，她忍不住驚呼。
“歸霞山！”獨孤澈笑笑，“好了，還有人在等着呢，若是喜歡這裡，以後慢慢看！”
“嗯！”江暖心抿脣淺笑，陽光耀眼，花香馥郁，那一抹清靈的笑顏比之這漫天的花海都要炫目。
只是此時，江暖心心裡卻涌上了絲絲酸澀，她很感激獨孤澈這般爲她着想，只是，恐怕這樣美麗的景色，她真的沒多少時間去看了。
這一處歸霞山果然名副其實，山並不高，一路走來，到處開滿了野花，走過一程後，再往後看，只覺觸目一片煙霞之色，美得觸目驚心。
只是江暖心才走了一會，就感覺胸口的氣都喘不上來了，眼前更是金星直冒，手腳都有些發軟。她這身子是越來越不中用了，短短的幾步路都累成這樣，而這些天以來，她也能感覺得到她身體的變化，如今的她，就像是一個已經走到末路的老人，這具身體已然被血蠱侵蝕地千瘡百孔了。
只不過她從不習慣在別人面前露出頹態與疲倦，因爲她不想讓厭憎她的人看到她如今的模樣而高興，更不願愛她的人爲她擔心。
後來獨孤澈不顧江暖心反對，直接背起了她，與還在南越他們剛定情時相比，如今的她瘦得可憐，那一身雪肌玉骨輕得讓他心驚。
江暖心伏在獨孤澈背上，所以她沒有看到此時獨孤澈眼角那一簇一閃而過的堅定幽光。
“擎蒼，如果我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的！”江暖心雙手搭在獨孤澈胸前，纖長的手指泛着玉色的光，她在他耳畔輕聲道，如蘭氣息撲在他耳側，幽香瀰漫。
“你不會有事！”有那麼一瞬，獨孤澈的腳步微微一頓，但隨即如常，他的聲音異常沉穩，帶着穩定人心的力量，若不是江暖心自己懂醫，知曉自己身體的狀況，她怕不是會相信他的話。
“嗯！”江暖心將臉埋在獨孤澈肩窩處，輕輕應了一聲，他的肩很寬，彷彿天塌下來都能頂住，她的鼻息撲在他臉頰，他微微轉首就能看到她玉石般通透的嬌顏，那長長如鴉羽似的睫毛如蝴蝶攏翅，輕輕覆在眼簾。
“暖暖？”獨孤澈輕輕喚了一聲，江暖心卻沒有應答，彷彿睡着了一般，這一瞬，獨孤澈心頭倏然一慟，他猛地咬緊了牙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