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傲月被她這番話驚得心驚肉跳,同她共事許久,只覺得她心細如髮,做任何事都很讓人放心,卻從沒想過她竟然還有這等心思。
石霜擺擺手,對福澤道:“先把右護法壓下去,擇日再審!”
福澤上前拱手:“右護法,得罪了!”
千禧面色凜然,不卑不亢道:“我今日所言,於神月宮有益無害,宮主可要三思!”
福澤扶住她的肩,不忍心看到昔日夥伴今天如此狼狽的樣子,低聲道:“走吧!”
待千禧被帶了下去,至此,石見月被害一事,水落石出。
文老爺子默默地聽完所有人的對話,忽然像剛剛睡醒一般蹦出一句:“既然大小姐未亡,那我們的聯姻還是算數的吧?”
毛小龍連忙上前,衝着文少鐸與文老爺子微微一笑道:“真是抱歉,跟三公子拜堂的人並不是大小姐,所以,你們並不是夫妻,所以,石大小姐仍然有選擇的餘地!”
毛小龍正說着,忽然身邊的石見月“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毛小龍一慌,連忙跪下身去看着石見月,心疼地幫她抹去淚水:“你哭什麼?我這不是要向你請罪了麼?”
石見月服用的解藥很是有效果,舌頭已經恢復了知覺,此時邊哭邊含含糊糊地說:“你……這個臭毛毛蟲!怎麼現在才說?現在才說!”
毛小龍愛憐地握住她的手:“但願還不算晚,起碼,你還在我面前,我也在你面前。”
石見月的淚水模糊了雙眼,不知道是傷心的還是感動的,亦或是幸福的?
毛小龍摘下石見月脖子上的玉佩,上前向石霜一拜,雙膝跪地,仰起臉來,在場的所有人都可以肯定,此時的毛小龍器宇軒昂,英氣逼人,似乎從來都沒有這樣正經過!
毛小龍雙手託着玉佩,恭恭敬敬地衝着石霜一叩首:“宮主,我願以此爲聘,終身只爲石見月一人!”
文老爺子瞄了一眼那枚玉佩,不禁神色大變:“這是……龍門掌權牌?”
毛小龍微微一笑,擡頭,堅定的眸子對上石霜疑惑的目光:“對!我,龍門第九子——龍九戰天,願以龍門掌權牌爲聘,娶神月宮石見月爲妻,寵她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聽聞毛小龍的話,在場的每一個人都震驚不已,紛紛議論起來,龍門九少爺不是已經墜落山崖了麼?
毛小龍看出了衆人的疑惑,回首看着石見月,目光如水:“我是墜落山崖沒錯,只是,石大小姐給了我重生的機會……”
石霜被眼前端端正正跪在自己面前的毛小龍驚着了,她再三確認了半天,鐘不離終於不耐煩地說:“他自然是九爺,要不我堂堂帥盜,怎能與他爲伍?”
文家老爺子盯着玉佩看了半天,喃喃道:“不錯了不錯了,你竟然真的是龍九,龍戰天!”
毛小龍衝石霜笑了笑:“宮主可願意?”
石霜愣了愣,回頭看了一眼石見月。
石見月早已羞紅了臉頰將頭扎進石傲月的懷中,石傲月緊緊地抱着自己失而復得的妹妹,寵溺地撫摸着她的頭髮道:“母親,小妹的婚事,她應該能自己做主!”
毛小龍聞言,興奮地站起來,走到石見月面前,又重新將玉佩戴到她的脖子上,單膝跪地,看着石見月的臉龐。
石傲月忽然知趣地鬆開了石見月,閃到了一邊去。
毛小龍從懷中掏出一張被折得非常整齊的紙,慢慢打開,輕聲唸了起來:“今欠神月宮少宮主石見月,葡萄藤一園、草莓一園、下馬樓羊腿十隻,三十窖藏年竹葉青五十壇……”
石見月聽着毛小龍念,忍不住淚水往下流,這是她賭氣離開長安的時候,留下的欠條,她若是再也不向他要這些東西,就表示,他們之間已經兩清,互不相欠。情債也好,錢財也罷,再也沒有了瓜葛。
只是,現在毛小龍卻跪在她的面前,將她任性時逼他寫下的東西,一一道來,石見月聽着毛小龍好聽的聲音一字一句地從嘴裡跳出來,淚水止不住地滾落。她不知道,此刻內心深處涌動的情感,是不是可以繼續像從前那樣令她奮不顧身。
毛小龍唸完了,將欠條摺好,又放回石見月的手中:“你還沒有要到我欠你的東西,天涯海角,你都不能放過我,要是我敢賴債,你就加利息,現在,你一直追逐的我,並不是遙不可及的天涯,而你,將會是我龍九一生的天下!”
“哇!”石見月毫無預兆地嚎啕大哭出聲,這一刻,是她夢寐以求都難以得到的場景,她曾經千百次地想過,毛小龍肯接受她時,會是什麼樣子,沒想到,竟然是現在這種狼狽不堪的情況。
毛小龍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把摟住石見月顫抖的肩膀,輕聲道:“陸北川叫我給你帶句話!”
石見月將臉上的淚水鼻涕都狠狠地蹭在毛小龍的衣服上,嚶嚀問道:“什麼?”
毛小龍忽然狡黠一笑:“他說花如媚那個女人,不是龍九的,那個女人,是他陸北川的!”
聽了這話,石見月撲哧一聲破涕爲笑,這個心結她打開了,跟着打開的,還有她未來美好的愛情和生活。
正當大傢伙正看着毛小龍與石見月你儂我儂之時,一個暴怒的聲音傳進來:“鐘不離!你個下三濫!”
衆人一驚,一臉黑灰的文五小姐怒氣衝衝地闖進門來:“你把我點在廚房那麼久也就算了!竟然還把本小姐的臉給弄成這樣!”
文少鈺果然很慘,臉上的黑灰看起來很像是鍋底灰,她此刻怒氣衝衝地向鐘不離,怎料鐘不離閃身一躲,兩步就閃到了門外。
此時鐘不離俊美的臉上,五官都擠成了一團,他示意文少鈺:“有話出去說!”
文少鈺似乎沒明白他的意思,繼續喋喋不休。
忽然,文老爺子開口道:“既然石大小姐原本就無意與我文家結親,現在又有龍九爺出馬,想必我們兩家的聯姻是做不成了,既然如此,大少爺看看我家五姑娘如何?”
石傲月面容一僵,說實話,他對文少鈺並無好感,剛要說什麼,文少鈺卻搶在了前頭:“爺爺……這話……怎麼能當面……說呢……”
聽得出她語句中的羞澀,若是此時她的臉上沒有黑灰的話,恐怕已經能夠看出來緋紅了。
鐘不離似乎沒聽見兩人的對話一般,閃身躍出大門,對文少鈺道:“我可是要走了,想必你是再也抓不到我了!”
文少鈺這才反應過來,拔腳就追了上去:“少羅嗦,你跑不掉!”
兩人竟然就當着衆人的面,一個跑,一個追,三兩下就消失了。
文老爺子一臉痛心
疾首:“家門不幸啊……”
文少鐸卻彎下了腰,對着文老爺子耳語幾句,忽然回過頭,驚異地說:“我們兩家聯姻,是否一定要找神月宮的嫡脈?”
這話問得石霜一頭霧水。
文老爺子便又接着問:“青蘇姑娘是哪位?”
被叫到名字的青蘇忽然一愣,款款站起,懵懂應道:“是我……”
忽然文老爺子上下將青蘇打量了一番,點了點頭,轉向石霜道:“這個姑娘可否聯姻?”
石傲月大驚:“她……是神月宮的琴師……”
文少鐸點頭道:“我知道……”
在一側的毛小龍懂得了他們的意思,連忙示意石見月出聲。
石見月於是趕緊說:“青蘇是我的好姐妹,雖不是神月宮嫡脈,但是我願意與她義結金蘭,從此姐妹相稱!”
文少鐸的目光瞟向臉頰飛紅的青蘇,意味深長地笑了。
神月宮第十一代傳人石見月,破了神月宮自古傳女不傳男的規矩,執意將自己宮主之位傳給大少爺石傲月,於是一時間,江湖傳言四起,神月宮第十二代宮主,石傲月即時繼位!
黃昏夕陽,古道瘦馬。
毛小龍坐在精緻的馬車上,手裡拽着繮繩,嘴裡叼着一根草,百無聊賴地看着石見月眼淚汪汪地跟石霜和石傲月依依惜別。
過了許久,毛小龍終於吐掉嘴裡的草,揉了揉一頭灰髮,提醒道:“此去龍門,又不是再不回來了,再說,龍門也不會不讓小娘子回門省親的!咱不走,天可就黑了!”
石霜拍拍石見月的手背,將她送上了馬車。
馬車行出去十餘里路,毛小龍看着呆呆靠在車廂裡的石見月,終於開口:“小娘子,我說,你這是從孃家帶了些什麼啊?這麼重,馬兒都要跑不動了!”
石見月的腿和腰已經在鐘不離的解藥之下完全恢復,此時她瞪着大大的葡萄眼,不滿道:“以往我出門,都是匆匆忙忙地追着你的,什麼也不帶,你是不知道我這一路上有多辛苦,這次不一樣,有的是時間,所以,我把能帶的都帶上啦!”
毛小龍皺皺眉:“都有什麼?”
石見月來了興致:“很多,有我睡覺的枕頭,夏天的涼蓆,乘涼的靠椅,吃飯的碗筷,還有我的梳妝匣,還有四季的衣服,還有我窗臺上的那盆仙人掌……”
聽着石見月念念叨叨,毛小龍的心裡在一點一點地抽緊,都說女人是麻煩的動物,原以爲石見月這樣粗枝大葉的女人會好一些,沒想到,簡直就是一個最大的麻煩……
馬車在已經暗下來的大道上得得地行着,毛小龍漫不經心地趕着車,龍門,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他以前總想跳出那個圈子,想要躲開那樣巨大的光環,自己去遊歷江湖,自己來鍛鍊自己,靠自己得到想要的一切,而不是要來依賴龍門這棵大樹,只可惜,今天他依舊要回去,回去生他養他的地方,他這次回去,應該是去證明自己的,而已,他在江湖中,依舊還是那個叱吒風雲,能夠頂天立地的漢子!
蟬鳴響徹天際,盛夏悄然來臨,空氣中的燥熱幾乎要將塵土飛揚的大道烤出火來。
石見月坐在顛簸的馬車中,拿着一塊漂亮的絲巾不停滴擦着汗,每隔一小會兒就將頭伸出去嘟囔一句:“我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