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小龍心中笑了笑,果然是他,也只有他,有這樣穩健的步伐。身在江湖這幾年,毛小龍見識過的陣勢大大小小,卻很少見過文少鐸這樣風度翩翩,舉止得體的公子哥兒,雖然,他的功夫不是很優秀,但是起碼……
毛小龍正想着,文少鐸就已經來到了面前。毛小龍心中默默感慨道:真是冤家路窄啊!
他沒有睜眼,等待着文少鐸的開口。
文少鐸默默坐下,坐了許久,果然開口:“你爲什麼還在這裡?”
毛小龍淡淡答道:“看她!”
文少鐸也淡淡跟着說:“可是你並未睜眼。”
毛小龍拍拍胸口道:“用這裡看!”
文少鐸停了半晌沒說話,片刻又說:“她已經嫁人了!”
毛小龍搖搖頭道:“我知道她並不想嫁!”
“何以見得?”
“第一,你不是真心喜歡她!第二,你根本就不知道娶她的意義。第三,你不在她的心裡!”
文少鐸笑道:“怎麼好像都是我的問題?”
毛小龍嘆了一口氣道:“是家庭的問題!”
兩人說了短短几句,文少鐸不禁嘆道:“假如你我不是在這種情況下相識,恐怕會成爲很好的朋友!”
毛小龍不語。
多了半天,文少鐸又道:“你那三點全部猜中,第一,我不是真心喜歡她,因爲我根本不夠了解她,所以,她沒那麼快住進我的心裡。第二,我不理解我娶她的意義,雖然我知道,我娶了她,對於家族的意義還是很大。第三,我根本不懂她在想什麼。我見過她三次,有一次是她小時候坐在桌前吃東西,第二次是她從長安回來一臉的狼狽樣子。第三次,就是大婚前一晚。我覺得,她那樣明亮的眼睛裡,不該有那樣的眼神。”
這時,毛小龍才緩緩道:“你不懂她!她往往要哭的時候是在笑,在笑的時候是在哭,罵你的時候是在爲你好,對你彬彬有禮之時,你根本就不在她的眼裡。”
文少鐸點頭道:“你很懂她!”
毛小龍搖搖頭,沒回答,算是默許了。
文少鐸也在毛小龍身邊躺下道:“怎麼辦,我越來越喜歡你了!“毛小龍撇嘴道:“喜歡我的人很多,真心的卻不多。”
文少鐸以爲毛小龍要提石見月,怎料他話鋒一轉,問道:“你覺得誰最可能害她!”
毛小龍搖頭:“誰都有可能,誰都沒可能!”
文少鐸跟着說,一點也不理會毛小龍剛纔說了什麼,所以盡職道:“火災要徹查的地方很多!”
毛小龍鄭重其事地點點頭:“我懂!”
“說說看你的想法?”
毛小龍搖搖頭:“不行,我要睡覺了……我不醒來之前,你們都別來吵我。”說着,毛小龍便枕着一頭灰髮,沉沉睡去。
文少鐸呆了呆,這個人,就是這樣隨心所欲的麼?
就在毛小龍睡下不久,便有人尋來碧水潭邊,恭恭敬敬地對文少鐸道:“三公子!老爺子有事找您!”
文少鐸微微點頭道:“我這就去!”
回首看了看還在熟睡的毛小龍,文少鐸輕輕起身,擡腳離開。待文少鐸的腳步聲漸漸消失,毛小龍忽然翻身坐起,閃亮的眼眸望着文少鐸離開的方向,微微嘆了口氣。
燈影恍惚的大堂,文老爺子閉目坐在椅子上,四周沒有一
個侍奉的人,文少鐸緩步上前,輕輕開口:“爺爺!”
文老爺子聞聲睜眼,頓時一股威嚴襲來,文少鐸只覺得爺爺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自己,讓他渾身不自在。
文老爺子盯了文少鐸半晌,忽然目光和藹下來,指了指面前的椅子道:“坐!”
文少鐸依言坐下,不敢垂首,凝神望向文老爺子,他知道爺爺深夜喊他來,又摒去衆人,是要說白天發生的事情。
果然,老爺子嘶啞開口:“今天的火災,是怎麼回事?”
文少鐸不敢怠慢,恭敬道:“孫子也不知道,現在正在着手徹查!”
“這麼說,你那新娘子,是真的被火燒死了不成?”
“這……恐怕……是的!”文少鐸覺得這話從自己的口中說出來很是殘忍。
文老爺子又緩緩地閉上了眼睛:“這事恐怕不那麼簡單,誰能這麼猖狂?在神月宮與文韜閣聯姻的當日謀害新娘子?若不是衝着神月宮來的,恐怕就是衝着文韜閣來的……這件事……務必要查清楚了!”
文少鐸連連點頭:“是!”
文老爺子淡淡道:“還有,今天那個來搗亂的年輕人,好像很眼熟啊!”
文少鐸點點頭道:“沒錯!孫子也不知道他是什麼來頭,但是,似乎真的不是什麼遙不可及的人!”
文老爺子擺擺手:“我累了!這件事你務必儘快查出來!”
文少鐸接着點頭:“是!”
文老爺子又輕輕閉上眼睛,看來是交代完了,文少鐸便準備退出去,剛走到門口,文老爺子低沉的聲音又再次響了起來:“那個搗亂的年輕人,盯着他一點!”
文少鐸的眉峰一抖,沒有回頭,低低應了聲:“是!”
看着文少鐸離開的身影,蹲在房樑上的毛小龍不禁輕輕嗤笑出來,這些人,總歸是疑神疑鬼了一些。
文老爺子房間的燈熄了以後,毛小龍這才悄無聲息地躍開,宛若一隻黑夜中騰起的蝙蝠,毫無聲息,遠望去,他孤寂的背影就像是刀刻出來一般堅毅。
踏着夜色,毛小龍忽然異常清醒,不知道是方纔小睡的那一段時間讓他緩過了精神,還是這熟悉的氣息喚醒了他的思緒,總之,毛小龍開始在這偌大的神月宮中四處閒逛起來,而他,似乎從來也沒有像今天這般逛得認真。
石見月曾經的宮殿在神月宮的最裡面,正南方向,毛小龍不知不覺地就走了過來,一路默默然,有巡邏的宮人看見毛小龍,都是先微微一愣,接着便行禮讓開。
毛小龍苦笑一聲,原來這神月宮,本就是他想來便來,想走便走的地方。
今晚的月色很是不錯,看來石見月確實是挑了一個大好的日子來成親。想着便走到了石見月以前住的宮殿。大門虛掩着,毛小龍向裡面望去,空曠的院子中異常安靜,潔白的月光灑在院中的青石磚上,就像是落了一層細碎的雪花。
毛小龍一個閃身晃進門去,在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殿內溜達。這宮殿內已經沒有人住了,雖然石見月的一些東西剛剛搬去新房不久,但是,毛小龍彷彿覺得她還在這裡一樣,一些石見月曾經用過的器具還擺放整齊,絲毫不亂。
走進石見月的臥房,若不是月光輕柔地照射着,幾乎視線內就是一片黑暗。
毛小龍四下看了看,牀上的被褥還整整齊齊地放着,想必新房當中原是備好了嶄新
的繡着龍鳳呈祥的被子吧。
梳妝桌上的首飾匣也未動過,毛小龍伸手摸了摸放在那裡的油燈,真是人走燈枯,許是沒有人住着,也沒有人再給燈里加油了。
又在殿中摸黑四處轉了幾個圈,毛小龍覺得自己越轉心越痛。強行按住心口的位置,快步走出門去,見到月光後,才狠狠地吸了口氣,石見月,那麼一個美麗的容顏,只可惜,似乎已經離他很遠了。
毛小龍揉揉眼睛,又緩緩地往回走了。
次日一大早,石霜終於緩過神來,在婢女的攙扶下面見了衆人。關了她宮中會客大廳的門,沉悶的氣氛便壓迫着在座的每一個人。
毛小龍趕到的時候,衆人都已經到齊了,石霜面色慘白地端坐着正廳中央,左側坐着閉目不語的文老爺子。下首左側坐着文少鐸,右側坐着石傲月,毛小龍推門進來的時候,正巧對上石霜疲憊的雙眼。
石霜看到滿頭灰髮的毛小龍,輕輕點了點頭,命人在石傲月身邊安排了座位,引毛小龍坐下。
石霜嘶啞着嗓子開口的時候,讓人不禁微微戰慄。這個優雅的女人恐怕很少這樣失態,她接手神月宮以來,總是平靜無事的,轉眼二十多年過去,她也風華依舊,有如二十多歲的女人一般靈秀,只是今日再見,她似乎已經蒼老得猶如四十多歲的婦人,“諸位……我神月宮百年來未受過如此大劫,令我心痛不已。現在十一代少宮主石見月不幸故亡,我想……”石霜微微一哽咽,竟是說不下去。
“找出兇手!”毛小龍坐在末尾,淡淡地來了這麼一句。
“你……”石傲月挑了挑眉,這小子搶在文老爺子面前開口,是個什麼意思。
倒是文老爺子並不在意,緩緩睜開眼睛道:“說的倒是不錯,怎麼說,她也已經拜過了堂,是我文家的媳婦,文家豈能坐視不管?”
文少鐸立即彬彬有禮地對石霜說:“姨母大人,小婿定當查出兇手!”
毛小龍終於按捺不住,擡起了頭來,直視着石霜道:“宮主,以我來看,我們務必儘快找出兇手!以絕後患!”
不待石霜說話,文老爺子挑了挑眼皮道:“小子!你這樣說,想必是已經有了對策了?”
毛小龍挑了挑嘴角道:“自然是有!前輩若是願意聽,晚輩倒是願意講來!”
文老爺子將雙眼完全睜開,仔細地打量了毛小龍一翻,玩弄着手中的核桃,笑道:“有趣啊!真有趣,那你這晚輩就來講講看!”
毛小龍倒也不客氣,一點頭道:“首先,我們要查一查,兇手的動機是什麼?”
毛小龍看了看衆人道:“她一介女流,能覬覦的或許是她現在的位子……”
石霜道:“你的意思是,有人想要第十一代少宮主的位子?”
毛小龍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只是淡淡地說:“有這個可能!若是這個猜想,那麼放火之人恐怕就是宮中的人了!”
石霜搖頭道:“我宮中自古以來就是傳位於女子,所以,這一代就只有見月一個女子,餘下便是傲月和聆月兩個男子了,現在宮中一些事務只有傲月打理,而聆月,早已經在五年前就失蹤了。”
毛小龍聳聳肩道:“這只不過是一個猜想,還有一個可能就是,有人不想石見月做這個新娘子也未可知。”說着便望向了文少鐸。
文少鐸眉頭一鎖:“你是什麼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