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不離手中的酒杯被毛小龍猛然一晃,杯中的酒險些濺出來,他連忙湊上去猛吸一口,才懶懶答道:“沒錯,我看見了很多人死,但是他們的死因都不一樣,大多數是被砍死的,還有些是中毒身亡的……”
毛小龍精神大振,眉梢帶喜:“你知道屍體在哪裡?快帶我去看看!”
鐘不離將杯中酒喝盡,瞪大了眼睛道:“九爺您是怎麼了?這麼着急?”
毛小龍搖搖頭道:“我只是覺得,這些人都死的蹊蹺。”
鐘不離嘆口氣道:“還不是因爲他們爭搶玉牌,才鬧得這樣兩敗俱傷?”
“不!”毛小龍一口否決,“是不是玉牌的原因我姑且不管,只是。我總是預感着,這是一場有預謀的屠殺。”
鐘不離一愣:“你什麼意思?”
毛小龍一把奪下他手中的酒杯,拍在桌上:“你快點!再查不出來,或許會死更多的人!”
鐘不離被他這嚴肅的表情給驚呆了,他所認識的龍九少爺,從來都沒有對待一件別人的事情如此認真過。可是他今天的表情,卻讓他深感困惑。
鐘不離輕輕整理了一下被毛小龍拉亂的衣襟,款款起身,保持着他大家公子那般的風範,無奈道:“跟我走吧!我知道在哪裡!”
毛小龍回頭對石見月道:“你先把酒錢付了,我們去去就來!”
說着這話,身形已經閃出老遠。
石見月氣急敗壞地在原地跺腳道:“怎麼又是我給錢?不是說了是那個鐘不離請客的嗎?你們給我滾回來!”
這時,一個極爲淡定的聲音從耳邊傳來:“鐘不離打從孃胎裡出來,從來就沒有請過客,你找他賣命可以,但是你要是找他出錢,那可是比登天還難的事情!”
“可是!”石見月被氣着了,怒氣衝衝道:“憑什麼又是我來付賬!”
陸北川搖搖頭道:“還是我來吧!”
石見月瞪了他一眼:“你以爲本姑娘沒有銀子嗎?”說着大吼一聲:“小二,結賬!”
小二聽聞此聲,跑得比誰都快。然後石見月又怒吼一聲:“小二!拿紙筆!”
陸北川剛要再問什麼,只見石見月咬牙切齒地從懷中摸出一張疊得非常仔細的白紙,在桌上展開,足足半米長,上面密密麻麻地已經寫了半面的字,只見石見月提筆,龍飛鳳舞地在上一句的末尾接着寫道:代付鐘不離酒菜錢七錢……
陸北川好奇地探過頭去,卻被上面的內容逗得一口酒噴了出來。
陸北川笑問道:“石大小姐,這是什麼?”
石見月翻翻眼睛,得意道:“這是毛毛蟲欠我的債,我都記下來,他也簽了名,我早晚是要叫他連本帶利地還給我的!”
陸北川聞言,掩脣笑道:“行。原來普天之下還有像石大小姐這樣想得通的人物!”
石見月皺眉道:“想得通?那你是什麼意思呢?”
陸北川則背了手,轉過身去道:“向一個丟了家產,窮得跟街頭混混一般的人要債,石大小姐真敢賭!”
石見月將欠條寫完,又把酒菜的錢結了,才心滿意足地將欠條收好放到懷裡,才向樓下踱去。
樓下的兩幫人打着打着,便見有一人騎着高頭大馬從對街趕來,手中馬鞭一揮,生生將兩幫人分開。
坐上那人不怒而威,淡淡道:“還是不要打了,爲了一個
不知道是不是存在的東西,犯得着麼?”
說着轉向灰衣人那一方:“我知道不是你殺的他,帶着你的人,趕快走吧,不要再殃及礫沙的百姓!”
說完,又轉向褐衣人一方:“你們可以將他的屍體送來我家,我倒是可以幫你們驗驗,他是因何而亡的。但是我倒是敢斷定,決計不是眼前此人所爲。”
這人說完,兩派的人竟然都乖乖停住了手,各自散去了。褐衣人的幾個朋友將屍體擡起,拱手道:“多謝邱先生相助!”
馬上阻止打鬥的人,正是鎮上赫赫有名的醫商邱先生,不久前剛與毛小龍賭過一把。
邱先生揮揮手道:“跟我走吧!”
衆人擡着褐衣人,一路離去。
石見月再左右張望了一下,發現毛小龍和鐘不離已經不見了。氣惱地跺跺腳道:“又不見了,難道還要我去追……”
陸北川搖搖頭道:“不用追了,我去選一間客棧住下,不久他們就會找來的。”
石見月只好跟着陸北川走,不過,這陸北川還真是個討人喜歡的人,不但說話溫文爾雅,做事也十分大方得體,石見月心中暗贊,不愧是長安陸家的公子,就是有修養。
兩人在小鎮最繁華的地方找了一個客棧,稀奇的是,即使一間房要五錢銀子,照樣住得滿滿當當,最好的上房一兩銀子一間,也僅剩下兩間,陸北川二話不說,立即訂了下來,石見月喃喃道:“一共就兩間,可怎麼住啊?”
陸北川看着石見月,狡黠地笑道:“那還不簡單,我行行好,把乾淨一點的毛毛蟲讓給你,我跟那個鐘不離一間。”
聽了這話,石見月又不淡定了:“怎麼又跟毛毛蟲一間?上次是沒辦法,這次……”
陸北川徹底被她的窘態給逗樂了。大笑道:“大小姐,反正你倆已經是私奔過一次的小娘子跟小相公,再來一次也未嘗不可,更何況,即使生米煮成了熟飯,豈不是遂了你的意?”
“你!”石見月氣得發抖,一直陸北川的鼻子道:“果然,毛毛蟲那樣的流氓,他的朋友就只能是流氓!陸北川,你流氓,趕緊給我滾開!”
陸北川哈哈笑着躲開,也不管石見月是不是還在旁邊喋喋不休,便徑自讓小二帶着他上樓去了。
大不了自己再去找一間住,那又怎樣,石大小姐對於銀子這種東西,雖然不是揮灑如土,但是起碼不至於捉襟見肘。想着,她便哼了一聲準備自己出門去,怎料一個身影的閃現,讓她不由得又擔驚受怕地縮了回去。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神月宮的護法福澤,石見月看見他的身影,自然是大吃一驚,不知道這傢伙怎麼會跑到這樣荒蠻的地方來。石見月恨恨地跺跺腳:真是討厭,爲了抓她回去研習宮規,還真是追得遠!
石見月縮在客棧大門背後小心翼翼地向外張望的時候,陸北川已經到了樓上。看見石見月那鬼鬼祟祟的樣子,皺了皺眉,隨手抄起地上的一塊瓜子皮丟到她的肩上。
石見月被嚇了一跳,擡頭一看,陸北川正站在欄杆處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她無奈地嘆了口氣,看來無論如何,也要住在這裡了。石見月咬咬牙,瞪了陸北川一眼,極不情願地上了樓。
石見月和陸北川剛剛住進去沒過久,毛小龍便和鐘不離趕了過來,就好像他們根本就知道陸北川要訂這裡的房間一樣。
石見月來沒來得及問,
鐘不離便環視了這房間一週道:“陸大少爺不愧是大少爺,住的比九少爺還要好,我知道這裡是礫沙最好的客棧,所以,直接就找來了。”
陸北川坐在桌前,淡淡地笑道:“我是怕,我住到別處去,你是找不到的,爲了避免你像無頭蒼蠅一般亂撞,我不如就多花幾個錢好了。萬一你找不到我,又惹出什麼事端來,我反而要多花更多的錢。”
鐘不離聽完陸北川的話,竟然沒有生氣,反倒是喜滋滋地笑道:“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更何況,還是一個處處能幫我兜着的知己。”
毛小龍擡腳踹了他一腳哼道:“也就是隻有你了,一事無成,只會騙人!”
鐘不離無賴地笑笑道:“最近我還真沒有騙人!”
毛小龍瞪他一眼:“難道那個拿着龍家玉牌的神醫不是你麼?我原本以爲你這次辦成了江湖郎中!”
鐘不離不滿地撇撇嘴道:“我本就是一個大夫,只不過,是個窮一點又好吃懶做的大夫而已。”
陸北川跟着補充道:“還是個學醫不精,被逐出師門的大夫!”
鐘不離擡手拍了拍陸北川的肩膀,一本正經地說:“被逐出師門不假,學醫不精那你就錯怪我了,別的不說,治不好你,我還治不好馬麼?”
陸北川一緊張,目光不由得飄向窗外,惡狠狠地對鐘不離說:“你最好別打踏雪的主意!”
鐘不離陰陰一笑,倒不接話,穩穩地坐在椅子上,笑眯眯道:“就因爲我是個半吊子的大夫,就因爲我是龍九少爺的好朋友,那塊玉牌就一定是我拿了嗎?”
陸北川懶洋洋道:“難道你想說,江湖傳言中那個拿了龍家玉牌的人不是你?”
鐘不離搔搔頭道:“老實說,當時九少爺跳崖之後,確實是有個人找到我,告訴我了玉牌的消息,只可惜,我根本就沒有見過那塊玉牌長什麼樣子!”
毛小龍疑惑道:“那麼,是誰傳出消息,說你拿了龍家的玉牌?”
鐘不離搖頭笑道:“那我就不太清楚了,最最可笑的是,我本就是聽到了這個傳言纔來到這裡,就算是幫你搶回來也好,但是當我道了以後,我才發現,我竟然是江湖中第一個得到消息的人!”
“第一個得到消息的人,那是什麼意思?”石見月好奇道。
鐘不離苦笑說:“意思就是說,我馬不停蹄地趕到這裡來,根本沒有人知道有什麼神醫,也根本沒有人知道有什麼玉牌。”
毛小龍瞟了一眼鐘不離道:“於是,你出於好奇,就留下來想要查清楚這件事情,但是你卻發現,之後所有趕來的人,似乎都是衝着你和玉牌來的,你就稀裡糊塗地成了那個傳說中的神醫,對不對?”
鐘不離點點頭道:“龍九爺機智過人,果然料事如神!”
毛小龍沉吟一下:“那照這麼說來,這件事是真的有人在幕後操縱,但是,他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石見月也點點頭說:“沒錯,既然大家都知道九少爺已經死了,那麼,龍家的家業自然該落在別人的手裡,但是江湖中,好像龍家就這樣銷聲匿跡了。”
陸北川冷笑一聲道:“我原本以爲,有人能慫恿七少爺那麼做,自然也會幫他繼續執掌龍家,不曾想,竟然是……”
毛小龍的面色冷了下來,目光一閃,繼而又笑了起來:“沒錯沒錯,我好像還從來沒想過龍家去哪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