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正吃着,便聽見門外傳來了歌聲:落日兮之沉浮,狼煙兮之明淡,往昔兮之遼遠,回首兮已枉然!
歌聲剛停,腳步聲便落進了院中。
石見月與毛小龍對視了一眼:好俊的內功!
來人一共有五個。
中間的是一位滿臉絡腮鬍子的大漢,臉色通紅,目光很是嚴肅,他手中提着一把大刀。那刀一眼望去不像是什麼好材料,倒是刀上的幾枚鋼環發出的響聲比一般大刀上的要清脆的多。
大漢貼身的左面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臉上充滿了稚氣,也許是風沙過大的緣故,他的臉上落滿了細細的灰塵。他的手中握着一支金黃色的笛子,卻纖塵不染。
大漢的右面是一個目光冷峻的姑娘,她身穿簡單的騎服,腰間別着一根細長的馬鞭。她的身上沒有什麼特殊的裝飾,連一頭及腰的長髮都被高高地束在頭頂,而最奇怪的卻是,這幾人都是徒步走來,身邊竟沒有一匹馬。
靠着少年的是一位滿頭白髮的老者,他手中拄着一根烏黑的柺杖,不時地微微咳嗽幾聲,好像患了什麼病。
站在姑娘旁邊的是一位衣冠整潔的書生,他手中拿着一卷書,看上去很厚。他倒是與旁人不同,他的眼神四處遊離,透着一股睿智狡黠的光,而且面帶微笑,絲毫沒有疲倦的樣子。
四娘見狀,連忙走出來迎接:“各位客官,你們是打尖還是住店呢?”
那紅臉漢子粗聲粗氣地說:“太陽就要落山了,遠處也沒有可以落腳的地方,我們今天住在這裡,可還有房間嗎?”
四娘連忙應聲道:“有有有,各位請到裡面來吧!”
那五人隨四娘進了門,那紅臉漢子便說:“洛布珈,你去把行李放好吧。”
那個姑娘便應了一聲,向四娘道:“帶我去房間吧。”
四娘向張巡使了個眼色,便帶那位名叫洛布珈的姑娘上樓去了。待她們下得樓來,張巡已經給客人端上了兩壇酒。那些客人倒是爽氣的很,拿了碗便開壇倒酒。那位老者吸吸鼻子道:“可惜啊!”
書生便笑道:“老酒蟲,又聞出什麼來了?”
那老者搖搖頭道:“可惜啊,只是十五年的青稞銘啊!”
張巡笑道:“老人家好厲害,將這酒的名字與年頭一併道出了。我們這荒村野店,比不得大地方,沒有什麼好酒,客人們就請將就一下吧!”
那漢子瞪了老者一眼說:“好啦,有酒便不錯了,還要挑三揀四的!”
老酒蟲便自嘲地笑笑說:“正是正是!”
書生看到兩人下樓來,便開口道:“老闆娘,隨便做幾樣下酒的小菜來,快點就行!”
四娘應了一聲便去廚房準備了。書生連忙倒了一碗酒對洛布珈道:“快喝些酒暖暖身子吧!”
洛布珈面五表情地接了,一仰頭,那碗就空了。
看着他們幾人,毛小龍與石見月都沒有說話,低着頭悶悶地吃飯。
毛小龍忽然聽得樓上有異響,擡頭望去,只見上面欄杆處,赫然站了一個風度翩翩的公子,此人不過二十五六上下,眉清目秀,面容俊朗,身披雪白裘皮披風,穿着白色精緻錦衣,上面用金絲線繡着麒麟,足下蹬一雙高筒牛皮靴,靴子上還嵌着精鋼的珠子和墨綠的玉石。看見毛小龍望向自己,淡淡地點
頭微笑了一下,便又轉身回了房去。
毛小龍皺着眉小聲道:“好奇怪……”
石見月連忙問道:“什麼奇怪?”
毛小龍喃喃道:“這樣荒涼的地方,怎麼一時之間來了這麼多的高手?”
毛小龍低聲催促石見月道:“你快點吃!好趕緊上樓休息去!”、石見月好奇毛小龍什麼時候這麼貼心的時候,毛小龍做了一件更加貼心的事情,他起身去找四娘,回來的時候告訴石見月道:“我已經將咱們兩人的房間訂好了,只是這裡水源稀缺,沒有辦法洗澡,所以你只能忍一忍了。”
石見月心中竊喜,連忙將最後一口吞進肚子裡,站起來用手背一抹嘴道:“好,走吧走吧!”
石見月跟着四娘進門之後,便細細地端詳了這間房間。的確是一間清淨的房間,整個房間瀰漫着一種淡淡的幽香,像是西域的某種奇特的薰香的味道。窗子也很大,只是這種天氣不宜開窗,不然整個房間一定會很明亮。房間不大,只一張牀,一張圓桌,兩把椅子,兩隻水盆。房間打掃得很乾淨,被褥也很乾淨,是耀眼的雪白。
在這樣的荒蠻之地,石見月已經覺得這是一間頂好的上房了,連聲對四娘道:“你這房間收拾得真不錯!”
四娘害羞地笑笑:“姑娘過獎了,我們這裡也沒有上房,只是這幾間房鬥比較清淨幽雅,旁人不易打擾。”
石見月將行李丟到桌子上,狠狠地把自己扔到了牀上,甩掉鞋子,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哼哼唧唧地說:“走了這麼久,真的是累死啦!”
毛小龍抽抽鼻子。不好意思地對四娘道:“她沒見過什麼世面。很沒規矩。您可別見怪!”
石見月聽到這裡,眼睛剛瞪了起來,毛小龍便趕緊拽着四娘去給他的房間開門了。
真的是累死了,而且剛剛吃飽,真的應該好好地休息一下,雖然毛小龍剛纔說話太不識時務。不過,這筆賬可以跟他慢慢算,而且從泉水宮逃出來的時候太過匆忙,她還沒有來得及嘗一嘗嶺南那有名的荔枝。
想着,石見月頓覺一股睏意襲來,沒有哦脫衣服鋪牀,就那樣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時太陽已經西下,風沙小了很多,已經可以看清西方的一片血紅。
樓下的衆人酒足飯飽之後,便也由四娘引着,各自回房去休息了,想來這些人都是徒步而來,肯定也都累壞了,張巡給每間房送去了一壺開水和一個小火爐之後,天色已經黑下來,而每個房間中,或黑着窗戶,或點着燈,卻都靜靜地沒有了人聲。
夜半時分,石見月忽然猛地睜開了眼睛——屋頂上有人!
這時樓上卻傳來了聲音:“誰?”接着就是門開的聲音,聽聲音應該是那個執笛少年的聲音。四娘在樓下也出了聲:“客官怎麼了?出什麼事情了嗎?”那從樓上跑下來的少年還沒有應聲,屋頂上就傳來了打鬥的聲音。石見月再也沒法睡了。翻身就開門出去,這時,房內的其他人也都紛紛出來查看,只見那個少年身形一動,便出了大門。
石見月饒是抵不過自己內心的好奇,於是也連忙下樓跟了出去。
天色微暗,依稀可見屋頂上有四個身影在相互糾纏,而且是一個人同三個人打鬥。少年見狀,喊道:“姐姐,我來幫你!”話音剛落便已躍上屋頂。
屋頂上
是三個不明身份的人,張巡與四娘在下面看得真切。洛布珈揮舞着她的馬鞭,與兩人交手,那馬鞭在姑娘手裡來去自如,而且可以看出她的力道很足,馬鞭在夜空中劃出道道帶火星的弧線,那兩人便近不得身,反而被姑娘死死逼住無法逃脫。
好功夫!石見月在心中暗暗叫道。這邊那拿着笛子的少年已經將另外一人逼到了地上,他手中的笛子此時便成了他的兵器,看似很短的笛子在此時卻成了一大優勢,因爲它短小,所以離敵人更近,能更好控制眼前的局面,加上這少年的功夫雖然不比他姐姐的精湛深厚,卻也使得很精妙,他懂得及時變通,實是一塊練武的材料。
這時又聽到有人開口道:“來者是朋友的話就不要打了,不是的話還是說明來路吧!”聲音穩健有力,聽來便知不是一般武夫。
於是來人中有人開口道:“我們就是路過,不想打擾了各位。”
“那就請住手吧!”這時聞聲而出的書生也開了口,隨即對那少年說:“瓦科,回來吧!”
那少年倒是很聽話,立刻收了手,回到書生的身邊。這時,屋頂上那二人也停了手,與洛布珈一同縱身下地來。
這時張巡才從房中小跑出來,有些緊張,小心翼翼地問道:“不知三位是什麼人,深夜在我客棧出現,驚了我的幾位客人。”
那三人皆是夜行打扮,爲首的摘下面巾,是一位精幹瘦小的老漢,對張巡拱手道:“我們有要事在身,所以派小女上樓打探是否方便留宿,不想還是驚擾了幾位,實在是過意不去。若是掌櫃的還方便,就給我們父女安排兩間客房吧!”
這時其餘兩人也摘下面巾,衆人一愣,竟是兩個絕頂美貌的女子。即使是晚上,也能看清她們明亮如水的眸子,那身姿就是穿了黑色的夜行服也顯得出她們的婀娜來。
此時已經入夜,外面比白天時還要冷,風雖是不大,卻似長了眼睛,一個勁地往人的衣服裡鑽。剛剛踏出房門的四娘不由的打了個冷戰,對門外的人說:“大家快進來,外面太冷了,都進來暖和暖和!”
於是張巡掀起了厚重的門簾,將幾位客人讓進屋裡。
待到了大廳,才稍微暖和了一些,四娘給這父女三人倒了水,有些抱歉地說:“真是對不住幾位,小店有些小,房間不多,現在雖有三間空房,但是已經老早被人訂下了。這幾位爺都不好惹,所以,我們也實在是不方便將房間讓出來給幾位。
那老漢倒是一點都不在意,喝了口水,笑道:“不必麻煩,即使沒有,我們在這大廳裡過夜,也總比外面暖和吧。“那書生此時插話道:“那怎麼行。就算是先生湊合的了,怕是兩位姑娘也受不了,這樣,我和瓦科同住一間,將一間房讓給二位姑娘,如何?”
兩個女子對視一眼,剛要發話,不知道何時冒出來的毛小龍站了出來說:“我看這樣不好,畢竟人家是兩位姑娘,住你一個男人住過的屋子不是太好。”說着,拉過石見月道:“不如這樣,你搬來跟我同住,把你的房間讓給兩位姑娘吧!”
“啊?”石見月嚇了一跳,毛小龍還從來沒向她提出這樣的要求。頓時面上紅霞一片。剛要罵他,誰知毛小龍又緊緊地將石見月箍在了自己懷裡,將下巴抵在她的額頭上,露出邪邪的壞笑道:“反正咱們跑也跑出來了,早晚是要洞房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