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列緬丘克市是個歷史悠久的城市,歷史悠久這個詞也可以理解爲老舊,而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個城市也的確很是老舊,老舊的市區,老舊的街道,老舊的波爾塔瓦藥業廠區,還有老舊的州立大劇院。
據說,這個大劇院在蘇聯解體之前名叫高爾基大劇院,是五十年代的時候興建的,赫魯曉夫、勃列日涅夫等幾任蘇聯領導人,都曾經在這個劇院裡觀看過演出。有些怪異的是,整個烏克蘭在獨立之後似乎都在致力於去蘇聯化,蘇聯時期的街道、城市改名,蘇聯時期的雕像清除,甚至連俄羅斯式的人名都要改回烏克蘭式的,可在這家劇院的走廊裡,卻還掛着蘇聯時期的偉人照片,也不知道是爲什麼。
別看劇院很老舊,但裡面的規模卻很大,寬敞的舞臺甚至比起維也納的金色大廳都毫不遜色,至於觀衆席位則是採取的雙層式,樓上是一個個單獨的包廂,樓下則是普通的連排座椅。韓衝趕到劇院的時候正好是晚上七點半,距離演出正式開始還有半個小時。
今晚應約過來看演出,韓衝身邊就帶了三個人,一個是他的臨時助手貝尼託·阿爾坎傑洛,一個長的很帥氣的意大利裔小夥子,另外兩個則是標準的東歐大漢,這兩個人是公司爲韓衝臨時安排的烏克蘭保鏢。
爲了不引人注意,韓衝過來的時候沒有坐他那輛加長林肯,而是換了一輛很常見的福特轎車。車到劇院前廣場的時候,韓衝就看到大劇院的入場口擠滿了人,倒是右側的偏門處空着,有四五個穿着警察制服的人守在那兒。
韓衝帶着人在停車場下車,隨即直奔有警察守着的綠色通道,同預想中的一樣,手裡拿着奧列格給的邀請函,那些警察連問都沒問便直接放行,甚至還有個好心的老警官熱情給他們引路。
作爲克列緬丘克市的市長,奧列格自然有些能量。事實上,自蘇聯解體以來,烏克蘭十多年間的政治氛圍一直都很不正常,尤其是在東部各州,一般的州長、市長什麼的,大都是反對派與執\政黨妥協後推選出來的,地位很尷尬。尤其是在粟子花革命之後,街頭運動在一定程度上替代了民主大選,不管是誰上臺,只要同另一方達不成妥協,大規模的街頭運動馬上就會鬧起來。所以在這種格局下,政黨的力量是強大的,而身爲一個小黨派首腦的奧列格,在克列緬丘克市的地位可以說是根深蒂固。
在熱心警官的引領下,韓衝一行人直接被引到2樓的1244號包廂。這個包廂顯然是專門爲大人物安排的,韓衝的助手和保鏢被擋在門外,他們有屬於自己的包廂可以安排。
韓衝看着自己的助手和保鏢被兩個守在包廂門口的警衛領導隔壁,這才伸手把包了軟皮革的包廂門推開。
“嘿,韓,我的朋友,”房門推開,韓衝才把一隻腳邁進去,就被正對着房門而坐的奧列格看到了,這個大胖子敏捷的從沙發上站起來,歡快的走過來,說道,“你總算是來了。”
等到走近了,這傢伙全當沒看到韓衝伸出來的一隻手,固執的給了他一個結結實實的熊抱,同時還用雙手在他後背上用力拍打兩下。
藉着被死胖子擁抱的工夫,韓衝看似不經意的在包廂裡掃視一眼。
包廂裡不只是奧列格一個人,除了他之外,還有一個身高至少在一米八以上的消瘦中年人坐在角落那張獨立的單人沙發上,就在韓衝視線掃過去的時候,這傢伙恰好從沙發上站起來,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幾乎是一瞬間便換上一副讓人感覺親切的笑容。
“來來,韓,我爲你介紹一位新朋友,”同韓衝擁抱了一把,奧列格不由分說的拉住他的手腕,將他拉到那個瘦高個中年人面前,說道,“這位是康斯坦丁......”
“切瓦格,韓先生叫我切瓦格就可以了,”消瘦中年人不等奧列格把話說完,便搶先一步自我介紹道。
強行打斷別人的介紹,這種做法顯然是很不禮貌的,但奧列格似乎一點都不介意,他呵呵一笑,繼續說道:“對,切瓦格先生,他和你可是同行啊。”
“哦?”韓衝故作詫異的眯起眼睛,似乎很好奇的看着眼前這個面部線條剛如刀刻般凌厲的中年人。
康斯坦丁·切瓦格,這名字韓衝上輩子就知道,曾經的蘇聯在解體之後,在它那龐大廢墟上一夜之間竄起了一大批世界級的富豪,這些富豪在後蘇聯時代的版圖上興風作浪,憑着手裡龐大的經濟實力,進一步干預政治,因此,國際上對這種人有一個專門的稱呼:寡頭。而康斯坦丁·切瓦格就是烏克蘭的一大寡頭,烏克蘭的粟子花革命中,就有他的大手筆操作。
去年,福布斯富豪榜公佈的數據顯示,康斯坦丁·切瓦格擁有的資產超過34億美元,在整個烏克蘭的富豪俱樂部中排名第四,緊逼那個豪擲620萬美元慶祝生日的烏克蘭鋼鐵大亨維克托·平丘克。當然,韓衝還知道,切瓦格最近一段時間可謂是麻煩纏身,他的烏克蘭金融信貸集團在美國搞商業投資“喜獲”鉅虧,而且虧得不是一點半點,而是近二十億美元的虧損。這筆虧損使得切瓦格個人資產直接縮水近半,若是情況得不到改善的話,今年的烏克蘭福布斯富豪排行榜前十都不一定有他的位子。
“我看過韓先生在《華爾街日報》上發表的文章,”切瓦格伸出一隻手,微笑着說道,“可惜的是,我沒能第一時間採信韓先生的觀點,否則的話,我也不會損失那麼多了。哦,韓先生應該知道在烏克蘭金融信貸集團吧?那是我名下的一個投資銀行。”
“原來是康斯坦丁·切瓦格先生,很榮幸能夠在這裡認識你,”韓衝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熱情的與對方握握手,說道,“不過切瓦格先生怎麼會在這裡?我是說怎麼會在克列緬丘克?”
“呵呵,韓,你還不知道,我們克列緬丘克汽車廠,就是切瓦格先生投資控股的一家大型企業。”奧列格替切瓦格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沒想到切瓦格先生竟然對投資實業也有興趣。”韓衝再次恍然大悟,就連他自己都感覺臉上的表情有些誇張了。
“烏克蘭的情況與美國不同,在這邊,有的時候投資什麼不投資什麼,並不是投資人自己就能做出決定的。”切瓦格含蓄的說了一句話,聽着很有問道。
“好啦,咱們有話坐下說,”奧列格笑容滿面的插嘴進來,指了指韓衝身後那方靠近露臺的桌子說道,“韓,你喝點什麼?我今晚可以準備了兩瓶很不錯的伏特加,你應該嚐嚐。”
韓衝點點頭,他的酒量很不錯,而且前世也喝過伏特加,這回客隨主便喝上兩杯想來也無妨。
三個人暫停談話,走到那方桌子前坐下。韓衝的座位在右側,左手邊的露臺下便是一樓的觀衆席,往舞臺的方向看,離得距離也不是很遠,大概十幾米的樣子,看得很清楚。不過即便如此,包廂東側的牆壁上還是掛了一個大屏幕,上面的畫面就是空蕩蕩的舞臺,這應該是一套閉路電視。
入座後,奧列格就開始扮演服務員的角色,他將桌上放着的那兩瓶伏特加打開,給韓沖和切瓦格面前的杯子裡滿上,然後就找了個話題,一邊閒聊一邊勸酒。
韓衝心裡很清楚,今晚這個演出不是白看的,眼前這兩位肯定有什麼事要跟自己談,而且多半與切瓦格在美國的投資有關。
切瓦格在烏克蘭是腳踩政商兩屆的寡頭,這一點不用懷疑,但他在美國,說句難聽的話,狗屁都不是,幾十億美元的個人資產很多嗎?即便是在號稱專業實際上遠算不上專業的福布斯排行裡,他那點資產也就面前能進前五百,這還是他的資產沒有縮水之前。
最重要的是,切瓦格這種人就是吸着前蘇聯的獻血成長起來的暴發戶,他個人的商業眼光,投資能力等等等等,在華爾街那個圈子裡根本沒人看得起,不只是他,前蘇聯加盟共和國中的任何一個寡頭都一樣。想想看,蘇聯解體十多年了,俄羅斯也好,烏克蘭也罷,有哪個寡頭跑到美國投資佔到便宜了?他們也就投資個足球俱樂部,買個島嶼什麼的可以,真讓他們去華爾街探底的話,估計去了就得被淹死。
不說別人,就連如今的韓衝都沒把切瓦格這種人放在眼裡。
三個人喝着酒聊了會天,露臺下的舞臺上突然光線一暗,一個穿着黑色晚禮服的女人在光柱的照射下走上舞臺,她手裡拿着一個麥克,站在舞臺中央說了一段話。
對於不懂俄語的韓衝來說,聽這種報幕就跟聽天書一樣,他也不知道主持人說的是什麼。
“呵呵,表演開始了,”幸虧奧列格知道他不懂俄語,替他翻譯道,“第一個節目是沙畫表演,克謝尼婭·西蒙諾娃的《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