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僧見長老這樣說,也不再多言,魯達二人只見不斷有人進進出出忙碌,接着就聽到鳴鐘擊鼓,五六百僧人,盡披袈裟,都到法座下合掌作禮。
魯達在淨髮人和行童的帶領下來到法座下,長老爲魯達除去了巾幘,把頭髮分做九路綰了,淨髮人先把一周遭都剃了,卻待剃髭鬚,魯達道:“留了這些兒還灑家也好。”衆僧忍笑不住,史進也不斷搖頭,覺得魯達這出家也出不了多久,就得還俗。
長老也不氣,只是微笑,說道“大衆聽偈。”念道“寸草不留,六根清淨,與汝剃除,免得爭競。”
長老念罷偈言,喝一聲“咄!盡皆剃去!”淨髮人只一刀,盡皆剃了。首座呈將度牒上法座前,請長老賜法名。長老拿着空頭度牒,而說偈曰:“靈光一點,價值千金,佛法廣大,賜名智深。”
自此,魯達變成了魯智深,穿着佛衣的魯智深怎麼都覺得變扭,史進笑着誇道“日後不好再叫提轄,得叫大師了。”
魯智深看向長老問道“師父,你說小郎君是你的徒孫,那我豈不是成了小郎君的師叔了?”
那長老閉眼算了算,笑道“你家小郎君不在陰陽內,逃出五行中,非是常人,只好互稱師兄弟。”
魯智深摸了摸自己剛剛剃的大光頭笑道“這就好,我還怕下次見到小郎君尷尬呢。”
史進卻是記在心中,對姜德更加心生敬畏。
長老給魯智深安排了住所,又讓史進也陪住在一起,魯智深平日裡和史進使槍弄棒,也不去念佛說經,其他僧人看他不慣,去找長老告他,長老只說魯智深非常人,日後必有正果,不去管它,一晃便是半個月過去了。
這一日,二人比武,史進的哨棒又一次被魯智深打飛,史進搖搖頭說道“大師一身神力,大郎實在不及啊。”
魯智深笑道“這卻是你的不是了,你家師父王進教頭的武藝我也見過,那和我打起來,我恐怕還是輸多勝少呢,再說,這上陣又不靠蠻力,否則我等還習武作甚。”
“智深所言甚是啊。”一個聲音傳來,二人回頭一看,卻是長老走了過來。
“見過長老!”二人一同對長老施禮說道,長老看了看史進手裡的哨棒嘆道“好多年沒有碰過這個老兄弟了,還真的有點想念啊。”
魯智深本就知道這個長老有武藝,今日看得了機會,便道“師父,今日也是有緣,何不指點我們兄弟一些,也算不埋沒這段機緣。”
長老撫須笑道“你這癡兒也知道機緣二字,也罷,今日我便給你們演示一下吧。”
說着,長老也不拿哨棒,而是去旁邊拿了杆奇門兵器,他走上前對魯智深問道“癡兒,你可知道此爲何物?爲何這番造型?”
魯智深搖搖頭說道“徒兒不知。”
長老說道“此爲月牙鏟,乃我佛門獨有兵器,你看這面,如同鏟子一般,卻是日,這面彎狀的,卻是月,月用來鬆土,日用來掩埋,我佛門之人在外,一般都拿的是這月牙鏟或者禪杖,這禪杖是坐禪時用以警睡之具,而這月牙鏟卻是用來掩埋路上遇到的屍首之物,無論是人還是鳥獸,都讓他們可以入土爲安。”
魯智深立刻搖搖手說道“怎麼是這樣一個晦氣東西,當真不好。”
長老笑道“你平日用的是殺人造業的兵器,我這是掩人建功的法器,你說誰的晦氣?”
魯智深一聽,敲了敲腦袋笑道“師父說的是,只是這東西兩頭是兵刃,恐怕上不來戰場。”
長老點點頭說道“看來你也是個軍中廝殺漢,這月牙鏟的確兩頭爲刃,只可爲將兵,不可爲軍器,但我看你日後恐還有大事業要做,學這個卻也合適。”
學這個?魯智深還沒反應過來,史進先是拜道“多謝大師收我家哥哥爲徒,哥哥,還不跪下!”
魯智深這才跪了下來,對長老就是磕頭,長老點點頭說道“智深,你要記住,學任何一門武學,都必須先學心法,才能大成。”
史進一聽要傳授心法了,連忙藉口準備走,長老攔住說道“我看你日後也有功業要建,今日這門武學雖然不適合你,但你悟性頗高,看一看也有好處。”
史進聽了,也對長老磕了兩個響頭,表示雖不入門,卻有傳道之恩。
長老繼續說道“昔日我年輕氣盛,又有一身武藝,自覺的可以去爭一個天下第一來,便帶着我的一個書童走南闖北,挑戰天下豪傑,無論是嵩山少林,黃山明教,還是大理段家,契丹高手,又或者西軍之中的戰陣大將,都一一戰而敗之,這打的多了,仇人也多了,殺的人也多了,這孽也就造多了。
後來我終於看破了紅塵,入了空門,我師父說我殺孽太重,要先建功德,方可修行,給了我一杆月牙鏟,我便用這剷下山掩埋了九九八千一百具人魚鳥獸的屍骨,也在這一路上,徹底壓制住了自己的心魔,但心魔難滅,需要疏導,最後就成了這門武學。”
長老說完,兩眼一閉,魯達和史進只覺得四周居然漸漸安靜了下來,連知了聲音都快沒了,再看長老,長老猛地大喝一聲道“瘋魔烈焰舞!!”
只看到長老兩眼一睜,一股殺氣四射,魯智深和史進都不由後退了一步,再看長老雙目,哪裡還有一絲慈悲,雙目通紅似血,如同惡鬼下凡,長老手起杖落,月牙鏟如同巨蟒出山,再一揮,又如同餓狼撲食,月牙杖越舞越快,長老時而猛攻,時而抵擋,如同和諸多敵人作戰,月牙杖兩頭兵刃的特性被他使到了極致,只看到招式之中,攻多守少,守中還都帶着攻,地面之上,裂痕可見,可見其功力之深厚。
“天火燒!!”長老又是一聲大吼,整個人彷彿冒出了火光,火光中又彷彿可見一尊羅剎,月牙旋轉上揚,直攻向一塊巨石,石兵相撞,只聽到一聲巨響,塵埃漸漸散去,巨石看上去好像毫髮無損。
“好長老,聲勢驚人,可惜應該是年老了些,否則那石必被擊得粉碎!”史進搖搖頭嘆道。
話音未落,只聽到咔嚓一聲響,那巨石居然分成了兩塊,那缺口卻彷彿是被什麼絕世神兵切開的一樣,無比光滑,看的史進和魯智深是目瞪口呆。
長老此時已經收功,兩眼之中全是慈悲之色,口唸佛號道“善哉,史施主剛剛說的是老僧我二十歲時的功力,那時力可發而不可聚,所以纔會使得岩石粉碎,到了老僧我而立之時,便已經可聚集於一處,無論使用何等兵刃,都只可擊其一點,毀其根基,而不傷其其他了。”
史進吞了吞口水,連忙拜道“小子有眼無珠,還請大師見諒。”
長老哈哈大笑道“有什麼好見諒的,智深,你自己好好揣摩此杖法,待一旬之後,我再來看你。”
魯智深看着長老離去,吞了吞口水說道“這長老到底是何人啊,居然如此厲害。”
史進抓了抓腦袋說道“小弟我平日也喜歡打聽江湖好漢的奇聞異事,剛剛長老說的事情,讓我想起了一人。”
魯智深好奇的問道“是何人?”
史進不敢相信的看着長老的背影說道“大師可知道那少林寺爲何近年來名聲不顯?”
魯智深搖搖頭表示不知。
史進說道“據說那少林寺在唐朝之時,名聲極大,有良田萬畝,僧人數千。
到了我朝初期,也是武林中的翹首,但到了仁宗時間,有一高手三掃少林,打的少林名聲大跌,引得各路高手輪番挑戰,最後逼得少林寺不得不閉山,甚至還使得少林分家。
到了最後,少林差點被滅,又是這個奇人出手阻止了外來高手,重新扶起了少林寺。按照長老描述,恐怕那奇人便是長老了。”
魯智深心中對長老更生敬畏,掃一個名門大派也沒什麼,可怕的是一掃再掃,再掃三掃,活生生把一個大派打的四分五裂,最後又出手救了這個大派,這樣的人,世上又有幾個?
魯智深和史進自此在寺廟中學武,又過了一月,史進想起姜德的吩咐,又看魯智深卻是無事,便告辭而去,魯智深和史進揮淚而別,看着空落落的院落,不禁心中苦悶,肚中饞蟲生癢,便自己下山想買些酒肉吃。
這一下山,就見遠遠地一個漢子,挑着一付擔桶,唱上山來,上面蓋着桶蓋。才一走過魯智深的身邊,一股酒香就轉到了魯智深的鼻子裡,這一聞,可受不了了,魯智深一把扯住那人,笑嘻嘻的說道“好漢子,你這可是酒?”
那漢子看了看魯智深說道“大和尚,我這是酒,要送到廟裡給那些寺內火工道人、直廳、轎伕、老郎們做生活的吃。”
魯智深頓時急道“怎麼沒我的份?都是一個廟裡吃飯,他們怎麼好吃獨食,這樣,我給你錢財,你這些酒都賣給我,你再去挑上兩桶吧!”
那漢子急道“這怎麼行?你是和尚,大師早有話傳下來,這酒不能賣給和尚,否則就不買我家東西,你可莫要害我。”
魯智深這時酒癮大起,哪裡管這許多,搶了酒就喝,那漢子又搶不過他,氣的又急又哭,喝了一桶,只覺得心中爽快,從懷裡拿出錠銀子丟給那漢子說道“錢不會少你,酒還不錯,日後多拿些來。”
這一喝便是醉了,接着魯智深回到山中,大鬧一番,被長老責罵一番,也不多言,再看另外一邊府州。
——府州
府州,位於長城邊,左爲環州,右爲保安軍,再上便是西夏國土,要說府州最爲出名,不是這裡出來的戰馬勇士,而是折家。
“主公,這折家可是當真了不得,從折從阮其便鎮守西北,到現在已經過了七代了,要是從折宗本說起,那可就十代了。
折家上一代領袖爲折克行,行政將兵30多年,身經大小百七十戰,殺敵盈萬,於三年前病逝。
現折家之將並沒有什麼太出名的,多爲年幼,但其中如折可復、折可大、折可存、折可求等人都已經漸露端倪,雖沒看到帥才,但將才卻都是有的。”
姜德嘆道“折家時間太久了,已經徹底成爲這片土地的土皇帝,不過他們爲我漢人守邊多年,也有功勞...罷了,這些日後再說,現在的折家家主是誰?”
許貫忠道“折家本就是外族部落漢化而成,所以也沒有真正可以說的上是家主的人,他們各方事情都是各房齊聚商議的,現在在這府州的應該是折可大,現任府州知府,這折可大是折克行次子。”
姜德哦了一聲,說道“那行,我們就去拜訪一番,順便看看威震天下的折家軍到底如何。”
西軍之中,也分爲多種,一爲從內地調來的禁軍,二爲原來就在西北的邊軍,三爲從各地部落選取的蕃兵,四爲農民之中挑選的弓手。
禁軍不用說,家人都在關內,來西北打仗一是軍令,二是西軍糧餉較多,軍功好建。這些人大都是聽從汴京來的官員命令。
而無論是邊軍還是蕃兵,更多聽得是他們當地的頭人、首領的話,這也是折家、姚家等大族可以在西北當土皇帝的真正依仗。
不過好在宋國曆代皇帝對這些西北大族都極厚,西北大族對汴京也算是忠心耿耿,百年來爲宋國,爲他們自己戰死了不知道多少族人,和西夏、遼國都勢不兩立,宋朝朝廷也不擔心他們反叛。
——折家
“好哇!這棉花實在是太好了!”一個漢子拿着姜德送來的棉衣棉褲,是笑的嘴巴都合不上了,他看向姜德問道“小郎君,你說此物可在我西北種植,還不需要什麼良田?可不要期我邊民沒有什麼見識。”
姜德指着自己的腦袋笑道“如果小子說謊,大人把我腦袋拿走就是,折家的憤怒,就是太師也不會護着我吧。”
折可大哈哈笑道“看你,說的什麼話,種家兄弟其實都寫信告訴我們了,他們都信你,我也信你,只是什麼時候能種起來呢?”
姜德看了一眼許貫忠,許貫忠拿出一個手帕,手帕中包了點種子,姜德說道“此物還少,今年來不及了,明年開始可以試着種一些,後年就可以擴大了,要想真正用上,最少要有五年之功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