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大殿
趙佶打着哈欠坐上了龍椅,腦中還響着音樂的旋律,他揮了揮手,旁邊的楊戩道“有事早奏,無事退朝!”
一人出列道“臣有本奏!”
趙佶放眼看去,見是御史陳鶴,陳鶴說道“臣聞興仁府有大案發生,梁山賊寇下山掠走數百文人士子,真乃前所未聞,臣參濟州府、濮州府、興仁府三地知府失職之罪,參三地兵馬都監、統制等失職縱敵之罪!”
“譁!”
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當然了,這裡面有多少是真的被嚇到,有多少是假的被嚇到就不爲人知了。
“當真是膽大包天!梁山賊寇居然如此囂張了嗎?掠走數百文人士子,一些賊寇要文人士子做什麼?他們又是如何坐到的?難道他們已經開始攻城奪寨了嗎?何人可以解釋!”趙佶看向下面衆人問道。
“官家,山東出現如此巨寇,都是新法所致,臣請罷黜新法,恢復舊法,如此必然可以河清海晏,國泰民安!”
一個年老的大臣出列說道,蔡京眯眼看去,好嘛,果然有不怕死的,看來自己這些時間是有些平靜了,倒是讓這些人忘記了老夫手段!
“官家,山東民亂還因當地有人散播商賈工匠之學,使得百姓不信聖人之道,此乃民亂根基,臣請徹查之!”又一人出列說道。
趙佶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了,怎麼好像這事下面的這些人都知道?
趙佶雖然對治國沒有什麼天賦,卻是個真正的聰明人,更是一個合格的政客,他看着下面的大臣,嘴角微翹,上位者最忌諱的就是被下面的人牽着鼻子走,什麼查這個查那個,恐怕到底要查出什麼,你們這些人都已經準備好了吧。
“太師,你看此事該如何啊?”趙佶看向蔡京問道,剛剛有人說要廢新法,趙佶相信蔡京一定會出手。
蔡京心中冷笑了一下,他當然要出手,不說姜德每年孝敬他不少寶物錢財,也不說爲了新法根基,就算是爲了孔家,他也要出來鬥一鬥,新法要變革,就和王安石說過的那樣,要天變不足懼,人言不足恤,祖宗之法不足守,而孔家天生就是舊法的支持者。
“陛下,此事卻另有蹊蹺!”蔡京出列說道。
“哦?太師也知道此事,說來聽聽。”趙佶問道。
蔡京點頭道“陛下,梁山賊寇的確是猖獗一地,也趁機打破過青州等地,但卻從不劫掠書生,這一次卻是梁山賊寇本想偷襲位於興仁府的玻璃廠坊,卻聽到一地人聲鼎沸,以爲是有伏兵,連忙前去查看,卻看到一羣書生正在圍攻一個學院,那些賊寇自然是有便宜就佔,看到這麼多是書生,便全部抓了想換贖金。”
“圍攻書院?”趙佶饒有興趣的問道“什麼書院?”
蔡京看向下面衆大臣道“是一個叫天翔學院的地方,那裡教的都是會算、法律、農工之術,出來的也就是一些賬房先生,農夫,小吏罷了。”
趙佶繼續問道“那爲何要圍攻此處呢?”
“官家!身爲學堂,卻不教授聖人之說,此乃行闢而堅、言僞而辯也,官家,漢之興盛在於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唐之興盛在於開科舉而用儒官,我大宋之所以國泰民安,無漢唐之亂事,便是太祖、太宗定下與士大夫共治天下,以儒學調陰陽,如今有人想重興異學,異學興則民心亂,民心亂則天下亂,梁山賊寇便是此例,官家,臣請捉拿天翔學院所有師生,更請抓出其背後之賊,已正國法!”又一人出列拜道,其聲振振,一心爲公之狀讓人不由點頭稱讚。
“背後之賊?何人?”趙佶看向蔡京。
蔡京回道“回官家,天翔學院乃新進進士,內黃姜德姜子君出資所設,此人就在京城內,可尋來相問!”
姜小郎君?趙佶這才敲了敲腦袋,想起來那天翔學院還是自己寫的牌匾。
什麼意思?自己寫牌匾的地方居然會被圍攻?這是要做什麼?
今日圍攻了學院,明日又準備做什麼?
趙佶有些怒了,但卻不得發作,現在已經沒人去關心什麼梁山賊寇了,所謂的聖人道統纔是最重要的。
“好,招姜德上朝!”趙佶也想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便喝道,沒一會兒,穿着官服的姜德走了進來,趙佶問道“姜德,有人蔘你出資建學院傳授異學之說,亂天下民心,可有此事?”
姜德斜眼看向幾個怒視自己的大臣,又看到了苦笑着的李綱,李綱對姜德眨了眨眼,然後看向一人,姜德便明白了過來,對趙佶拜道“下官想與其對質!”
“準!”
姜德慢慢走到那人面前問道“請問大人名諱!”
那人看到見姜德如此年幼,眼中更是輕蔑之意,哼道“本官乃監察御史趙野!”
姜德點點頭又問道“請問趙大人,你參我散播異學使得民亂,可有憑證?”
趙野厲聲道“梁山賊寇難道不就是鐵證?自從你那什麼天翔學院建立以來,梁山賊衆越發的多了起來,這還不是因爲你亂了當地民心?”
“小子請問!”姜德一邊大聲說,一邊看向衆人問道“何人知道天翔學院所在之地?”
“興仁府!”
“梁山所在地?”
“...鄆州...”
姜德笑了一下,對趙佶拜道“官家,我那學院開在興仁府,卻亂了梁山,在下想問趙大人,爲何不說我那學院亂了瀘州?那裡的叛逆可都攻城略地了!”
趙野眼珠轉了一下道“你天翔學子不少人到了鄆州爲吏,便是他們亂了鄆州!”
“請舉例何人何事!只要趙大人說出來,在下立刻將其和苦主帶來和趙大人對質!”
趙野頓時說不出話來了,搞什麼啊,我是御史好不好,就是以風聞奏事的,誰會講什麼證據啊,要證據你去找大理寺要好不好。
姜德哼道“雖爲御史,難道就可以隨意誣陷嗎?我天翔學子是有幾個爲吏的,但終究不過是小吏,先不說他們當中暫時還沒有爆出誰是污吏,就是真的有,也是個人品行,和學院有和干係?又或者是地方出事爲官的不負責,全由下面做事的背鍋?只要趙大人說個是字,在下回去就關了學院!”
趙野哪裡敢說這個是字,他日後還要在官場混呢,而下面做事的都是小吏,如果他今日說了個是,日後也不要再做事了,下面的那些小吏會讓他知道什麼叫有苦說不出。
一人見趙野卡了殼,出列道“黃口小兒,也敢在此處搖脣鼓舌?”
姜德一看,是一個老頭,看衣服也是個三四品官,當下反擊道“皓首匹夫,官家讓我在此對質,我有何不敢?”
坐在上面的趙佶不由笑了一下,這個姜德倒是一點都不肯吃虧的主。
姜德卻知道,這次是背水一戰,如果天翔學院真的被定性爲異學,那麼自己除了立刻去梁山扯旗正式舉事外也沒別的路子了,那些文人絕對會把自己徹底撕碎吞下來保全他們道統,隨便填補一下口袋的。
那老頭被一句皓首匹夫嗆的白眼都要翻出來了,又一人出列道“我手中卻有你天翔學院之書籍,請各位閱覽,當中可有半點聖人之道!”
姜德見他果然拿出了幾本書,是手抄本,上面有寫數術、會計、行商、工坊等字樣,果然是天翔學院的課本。
姜德也不意外,天翔學院有那麼多的學子,其中有幾個或被收買或是爲了傳播,總會有這樣的書籍傳出來。
趙佶也很好奇,說道“傳上來給朕看看。”
楊戩下去拿過書籍遞了上去,蔡京也拿了一本翻了起來。
“這...全是商賈之術也!”
“這上面都是什麼東西?如同桃符一般,你們誰看得懂嗎?”
“還有這本,你們看看,行商爭利之事居然寫在紙上,當真是不顧廉恥!”
“你看,還有這,什麼物理,說萬物皆有定理,說什麼你打我一拳,我也受了同樣的力,當真胡說八道,要是這樣的話,那打架鬥毆者也不用判了,反正他自己也捱打了嘛!”
趙佶手裡拿着的也是一本物理,他看着上面寫的東西,發現自己居然大半都看不懂,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感覺涌現在他的心頭,這是什麼感覺呢?他不明白,是好奇?不,絕對不是,這是一種...恐懼?對,就是一種對未知的恐懼感。
趙佶自認爲自己天賦異常,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難倒他,但現在卻出現了一本他看不懂的書籍,一種失去掌握的感覺讓他渾身難受。
“哈哈哈哈!”一個大臣跺着腳笑道“不行了,不行了,此子居然說什麼可以把雷電引下來,你不會真的以爲自己是什麼普化天尊吧?我看此子是想當神仙想瘋了,來來來,表演個掌心雷如何?”
安靜,死一般的安靜,那個大臣感覺到空氣中有些不一樣了,吞了吞口水,看向四周,發現所有人都一副看傻子的樣子看着他,他在擡頭看向趙佶,發現趙佶的臉已經黑的像鍋底一樣了。
是,姜子君是想當普化天尊想瘋了,那我趙佶是不是就是想當天帝想瘋了?趙佶喘着粗氣盯着那人,心中全是殺意,這些文人,指桑罵槐,當真以爲我趙佶聽不出來嗎?
姜德嘴角微彎,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啊,自己那些書上的確有不少此時不能被認可的知識,就是做了實驗,這些人恐怕也會說自己暗中搞鬼,但現在卻不一樣了,趙佶的心態已經發生了變化,姜德回頭對那人說道“小小天雷而已,引來又有何難?”
“什麼?”“他剛剛說什麼?天雷可引?”“引來最好,打死這個妖孽!”
蔡京喝道“小兒可知君前不可戲言?”
姜德胸有成竹的說道“官家,天翔學院所傳授的絕對無不實之說,更無不法之術,那些所謂的桃符,其實是天竺語,我看其簡單方便計算,故而取之用於賬冊,已有數年也。
至於農學工坊,我大宋難道不需要這些人嗎?如果哪位大人說不需要,請出列脫去衣冠,辟穀三年!
再說律法,難道研究律法讓百姓遵守也有錯了?還是有哪位大人覺得是我大宋律法有錯,如有,請出列!
官家,還請明斷!”
趙佶現在對別的都不感興趣,只想知道姜德剛剛說的什麼天雷是不是真的,便道“子君,你剛剛說的引天雷?”
“官家,只許五日,下官准備停當,便可在衆人面前引雷!”姜德算了算,覺得五天時間應該夠了。
趙佶拍手道“好!就給你五天,如五日後做不到你該當何罪?”
姜德拜道“欺君之罪!”
趙野見這對君臣好像把話題完全帶歪了,連忙再次上前說道“官家,天翔學院之事不得不管啊!”
趙佶斜眼看像那人說道“如姜德無法引來天雷,便是散播虛假異學,加上欺君之罪,罪在不赦,學院自然當停!”
所有人滿意了,沒人相信姜德可以引下來天雷,開玩笑,自古被雷劈的就沒有不死的,難道你還真的是什麼普化天尊?
趙佶離開了,衆人也三三兩兩的散去,李綱對姜德爲難的笑了笑,卻沒有上前,姜德倒也理解,自己一人獨自離去,他的周圍充滿了嘲笑的表情,沒有人相信他可以做到,只覺得他真的瘋了,即使是蔡京和李綱,也覺得姜德這一次拼的過了些...還是太年輕啊。
皇宮的一角,趙佶坐在椅子上,下面站着一人,正在說着什麼,那人穿着內官衣裝,腰上一塊牌子微微隨着這人說話而動,上面金色的皇城司三字隱約可見。
“好,你下去吧。”趙佶揮手讓那人下去,那人倒退的離開,趙佶摸了摸下巴,眼神漂浮不定。
原來是孔家啊...趙佶笑了笑,每一個朝代皇帝手裡或多或少都會有一些不可告人的力量,而宋代便是皇城司。
只是皇城司的建立初始就是爲了刺探消息,監聽諸衛百官的,在北宋前期也爲戰事立下了不少功勳。
但這樣的機構自然備受朝廷文武官員敵視,無論是誰當政都會想辦法對其打壓,而北宋強幹弱枝的政策也使得最核心的軍事力量在開封京城,因此皇城司便越來越少在外刺探,幾乎都在開封附近活動,這也使得後來方臘舉事,趙佶居然要等方臘攻下數州之地才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