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桃花村,九天才將如今天下局勢摸了個清楚。
半年前,四國開戰,輝國和耀國以奪回耀國大難未死的皇后爲名,慕國拒不承認私藏了耀國聖德皇后,求助四國之中兵力最爲強盛的彤國,彤國王爺彤景嵐獨掌大權控制彤皇,一番交涉之後,慕彤兩國達成協議,正式迎戰輝耀兩國。
而近一個月前,四國突然無故停戰,慕國和彤國軍隊不進不退,輝國和耀國軍隊也不攻不守,兩方戰前興行爲都有些詭異。
有人說,彤國嗜血王爺遭輝耀兩國暗害,生死不明失去蹤影,照此來說,輝耀兩國該是趁機一舉而上,卻反而踟躕不前,也有人說,彤國嗜血王爺彤景嵐好好的呆在軍帳之中,還有人見過他,一時之間,輝耀兩國拿捏不定,因此只好退守觀望。
彤景嵐帶着九天,和一千尋他的兵馬浩浩蕩蕩出了桃花村,化整爲零,迅速隱入市井之中,一千兵馬雖不少,可如今兵荒馬亂之時,誰也不會注意到突然鎮子之中就多了許多人,而彤景嵐和九天則兩驥單行,方向不是彤國的京城,而是四國邊境,如今正僵持之地。
那裡,叫做冥城。
已是初夏,官道上沒有樹蔭的遮蔽,烈日直直的曬了下來,有些燥熱,又有些煩悶。蟬鳴一路走來就沒停過,雖說管道上沒幾棵樹,可那急切激揚的蟬鳴聲,卻在老遠之地就能聽到,本就心裡不甚舒爽,被這炎熱的烈日和吵鬧的蟬鳴聲,弄得更加的煩悶了。
九天和彤景嵐一人一騎,換下了磨損肌膚的粗布麻衣,卻也不是錦繡華服。他們二人都化了妝,九天一身利落的青衣,長髮被高高盤起,不是婦人髻,而是爲了利落毫無花樣的髮髻,蒙着面紗,面紗下的容顏一點都看不清楚,就連露在外面的一雙眼睛,似乎都失了往日的神采,黯淡的毫無半絲美麗可言。
彤景嵐一身的黑色勁裝,將那健碩的身子完全的突現了出來,若不看面龐,只那一副身子,定能讓萬千姑娘神魂顛倒,只是,往日絕色的面容,此時全部被一張碩大邋遢的鬍髭掩蓋了,就連臉上的光輝都被掩蓋了不少,似乎是日曬過多沉積的暗黃。
兩人腰間,各自彆着一柄長劍,儼然一副行走江湖的俠客打扮。
一路行來,已是兩日,九天未開口說過一句話,一切事物都是彤景嵐在安排,兩人之間充斥着一道再也無法跨越的橫溝,因爲,她無法忘記那日染紅桃花村的血紅。
“前面茶棚休息一下”,彤景嵐聲音依舊帶着冰冷,彷若說話的對象,只不過是個毫不相關的陌生人。
茶棚前,兩人利落的翻身下馬,將馬匹栓在茶棚旁邊的木柱上。
開茶棚的,是一對老夫妻,大概有六十多歲的年紀,皺紋已經爬滿了面龐,滄桑那麼的明顯,佝僂的背脊似乎揹負着生活的重擔,可是,他們卻笑的開心。
“老頭子,來客人了,招呼着點”,老婦人朝着走進來的九天和彤景嵐點點頭,忙着收拾桌子,老漢拎着一壺茶水走了過來,肩膀上搭着一條毛巾,汗滴滴在毛巾上,眨眼就不見了蹤影。
老漢笑嘻嘻的,很慈祥,“兩位大俠想吃點什麼,我們這是小店,也只有些粗茶淡飯而已”,他給人的感覺很祥和,讓九天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家中的父親和月牙山上的師傅,不免也
對着老漢多了些好感。
“老闆這有什麼就隨便上點吧,我們不挑”,輕柔的聲音,彷若飄浮過的柳絮。
老漢笑的憨憨的,“小本經營,哪是什麼老闆,二位大俠稍等,一會兒就給您上來”。
老漢離去,那老婦人忙着手裡的活,一邊不住的朝老頭子叨唸着,嘴上似乎有些不滿,可那雙眼神中卻透露着明亮而又平淡的幸福。九天目光一直在兩人身上追隨,掩飾不住的欽羨。
“阿九也想要搭個茶棚賣茶?”彤景嵐視線也從未離開九天,看着她羨慕的目光,心裡突然有些無力,忍不住的出聲戲謔道,或許,更多的是不想她忽視了他。
九天驀的一頓,從兩位老人家身上收回視線,嗤笑的說道:“我倒是想,你會允許嗎?”他把她帶出桃花村,就是要讓天下大亂,如此平靜平淡的生活,他是不會允許的。
“阿九的意思是,在徵求我的意見,問我是否願意同你賣茶水?”彤景嵐故意曲解九天的意思,眼裡的戲謔也更加的明顯。
九天氣悶的轉過頭,索性不再理他。
只是,身處亂世之中,這難得的安靜終究持續不了太久,本來沒幾個人的茶棚,突然因爲一陣急促沉重的腳步聲,雜亂了起來,也混亂了起來。
一對兵騎騎在馬背上,奔跑揚起的塵土將乾淨的茶水中摻入了不潔之物,一陣陣鎧甲摩擦的聲音,讓安靜休憩的小茶棚,頓時彷若戲園子一樣嘈雜,馬蹄驚嚇了休息的鳥兒,飛竄着衝上天空,哀鳴的叫聲將潔白的天空染上一絲絲污垢。
茶棚前,塵土未散去,十幾匹戰馬倏的挺住腳步,十幾個士兵手中握着兵騎,大搖大擺的走近茶棚,佔據了大部分的座位。
那老婦人和老漢似乎沒見過如此陣仗,嚇得呆愣愣的站在那裡,手上的吃食掉了一地,滿臉的驚嚇和茫然。
“老頭子,給軍爺們來點牛肉,再來幾壺酒,罵的,這天氣,還未入夏呢就熱成這樣…”一名士兵將手中的刀重重摔在桌子上,本就老舊的木桌顫顫巍巍的晃悠了兩下,而那士兵彷彿沒看見一樣,大大咧咧的坐在石凳上,大老爺一樣的朝着那兩名老人吩咐。
老漢終究膽戰心驚的走了出來,卑躬屈膝的樣子沒了方纔的快樂清爽,“各位…軍爺,小…小人這是路邊的茶…車棚,沒有…沒有牛肉和酒…”那老婦人臉色煞白滿眼帶着擔憂的看着自家的老頭子,生怕他一句話就得罪了那些軍爺。
“呸︕”另一名士兵狠狠吐了一口痰,罵道:“他媽的,真晦氣,連酒都沒有,我們整日廝殺來廝殺去,連點酒肉都吃不得嗎?你就是沒有也得有,不然老子拆了你這小茶棚,把你這老不死的燉肉吃了”。
老漢嚇得幾乎站立不穩,滿頭大汗哆哆嗦嗦。
九天冷冷的瞄一眼那邊,脣角帶了些不屑,“人說彤國王爺治軍甚嚴,原來也不過如此,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這些士兵如此欺壓百姓,如此失去民心,彤王爺,看來你的野心是無望了”。
那些兵士身穿灰色鎧甲,胸前卻有着彤國的標記。
彤景嵐不說話,一雙眸子卻充滿了凜冽的寒氣。
他們如此一鬧,原本還有幾個客人的茶棚,如今也都嚇得灰溜溜的跑了,除了那些士兵,
就只剩下了九天和彤景嵐二人。
那邊那幾個士兵還在和老漢僵持,這邊幾個士兵已經熱絡的聊了起來。
“我說冬子,你不是認識那個小軍醫嗎?讓他幫忙打聽打聽唄,心裡有點數總好過在這等死”。
“別胡說,王爺根本就沒事兒,只是回彤城了而已,有人見過的”。
“可我怎麼聽說王爺失蹤了呢,據說被輝耀兩國的殺手給暗害了”
“危言聳聽,不過我倒是聽說王爺受了重傷,一直在軍帳裡,任何人都不見”
“唉,如今軍中人心惶惶,我看哪,過不了幾日,輝耀兩國就要失去耐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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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了王爺,我們也只有等死的份”
“誰說不是,就算沒有輝耀兩國,你看慕國那得意樣,我呸,王爺在的時候,哪輪得到他們作威作福?”
“我彤國兵力最強,要沒有我彤國,那慕國小兒早就被輝耀兩國千刀萬剮了”
“哼,等王爺傷好了,看讓他們好看”
……
九天隨意喝了口茶水,淡淡的瞄了彤景嵐一眼,心裡暗歎,原來他受傷是被輝耀兩國的殺手所傷,他武功不低,看來輝耀兩國也是下了血本的。
彤景嵐依舊一副冰冷的樣子,旁邊幾個兵士的對話,彷彿都入不了他的心裡。如今彤國危及,就因爲沒了他們的戰神,軍中人心惶惶,戰心不穩,又沒有一個能主持大局的人,輝耀兩國暫時拿不定主意彤景嵐是否真死,所以不敢冒然出兵,但如今已過去多個時日,恐怕他們的耐心也已用完,過不了幾日,兩國就會對慕國和彤國發起進攻。
慕國兵力本就弱,如今又失了彤國的支援,慕國也危在旦夕。
可彤景嵐卻一副蠻不在意的樣子,悠然自得的休息,欣賞那邊的吵鬧。
“他媽的,你這老不死的給臉不要臉是不是︕”那邊一聲暴喝,將九天的視線也引了過去,這邊聊天的幾人也停下聲音朝着那邊看了過去,臉上還帶着看好戲的神情,顯然,這樣的場景他們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了。
那老漢被那士兵狠狠一推,狼狽的倒在了地上,一壺不算珍貴,卻算是這簡陋茶棚中最好的茶水灑了一地,濺在了老漢那粗糙的布衣上,那老婦人驚呼一聲,跑到老漢面前扶着老漢,雙眼帶着急切和着急,不住的給那幾個士兵磕頭。
“軍爺饒命,軍爺饒命,這已經是我們這裡最好的茶水了,我們這裡實在沒有酒,軍爺您就行行好放過我們吧,軍爺饒了我們吧…”任那土路不甚堅硬,幾下重重的磕碰,老婦人額頭已經被磕的紅腫一片。
“媽的,看不起老子是不是,老子說了,今天老子就得吃肉喝酒”,那名士兵拿劍指着老漢和老婦人,臉上帶着猙獰和怒氣,“老不死的竟敢拿這破茶水糊弄老子,看老子不宰了你們”。
長長的寒劍泛着奪命的光芒揮下,鋒利的刀口還未觸碰就削斷了老婦人的幾縷髮絲。
“啊…”
老婦人任命的閉上眼,同那老漢抱成一團等待死亡的來臨,可是直到一陣腥熱的東西撒在他們臉上,那冰涼的痛處也沒有來到。
九天站在他們身旁,手中握着長劍,不可思議的望着彤景嵐,和他手中正滴着鮮血的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