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凝煙主僕四人下了馬車,擡頭映入眼簾的是兩個頭戴斗笠的男子,水凝煙單看對方渾身散發出的氣息,就斷定兩人必是絕頂高手。
下一瞬她的眼裡閃過一絲詫異。那兩人就負手玉立在那兒,被斗笠遮蓋明明看不到臉上的神色,水凝煙卻可以感到兩人似乎十分悠閒,爲何她會這麼判定,那是因爲她沒有捕捉到來自對方的敵意和殺氣。
水凝煙抿脣成線,一時間心下疑惑,不知對方爲何要攔在這條山道上。難道是衝她而來?山賊?不像。
“兩位,我等急於趕路,不知可以行個方便?”當下水凝煙斂去眼裡的疑惑,開口道。
半晌,那二人竟是一語不發,紋絲不動。霽雨不由得火起,冷笑一聲道:“兩位好大的架子,若是如此不識擡舉,那就休怪在下不客氣了!”
水凝煙沒有開口阻攔,正所謂先禮後兵,對方若執迷不悟,那她不介意讓霽雨動手擺平。只是不知爲何,她總覺得哪裡不對。
然而,就在霽雨握緊拳頭時,前面的二人忽地摘下了斗笠。水凝煙主僕皆是怔了怔。
“葉青衣,怎麼是你?”水凝煙剎那回神,有些錯愕道。
難怪剛纔覺得這二人有些眼熟,原來竟是好久不見的葉青衣,另一個是葉青衣的隨從破戮。
“煙兒,本公子在這裡可是等了你好幾日了,風餐露宿,不知多辛苦,你倒縱容霽雨想對我動手,真是沒良心!”葉青衣展動身形,掠到水凝煙跟前,故作委屈道。
水凝煙撇嘴,沒好氣道:“葉青衣,你還好意思說,好端端地戴什麼斗笠,在這裡裝神弄鬼的,剛纔本小姐沒有一掌劈死你就不錯了!”水凝煙說着,佯裝生氣地瞪了一眼葉青衣。
故友見面,水凝煙心裡歡喜,不過和葉青衣相熟,便免不得開起了玩笑。
“本公子還不是想給你一個驚喜嘛。”
看到水凝煙和葉青衣相談甚歡,若風、霽雨、青檸、何首卻都悄然地走遠了,那邊的破戮也識趣地跑到一邊的樹下歇息了。
“葉青衣,你剛纔說什麼?你說你在這兒已經好幾天了?等我嗎?”水凝煙後知後覺地響起了葉青衣方纔的話。
葉青衣白了她一眼,故作幽怨道:“當然是等你了,當初我聽聞司徒少恭昏迷不醒,命懸一線,就猜到你一定會去冥月國的,這裡是冥月國的必經之路,所以就守在這兒了。”
說到這裡,葉青衣微微一頓,聲音陡然變得輕柔了許多,眼睛燦然若星,“前一陣兒我去了一趟關外,等回來之後才聽說你做了段扶蘇的皇后,雖然我不知道你爲何要做段扶蘇的女人,但是想來,你一定是爲了司徒少恭。”
水凝煙聞言,身子幾不可見地顫抖了一下,臉上卻仍然努力維持着平靜。只聽葉青衣繼續道:“想來你十分擔心司徒少恭的狀況,所以這一次我想與你一同前往冥月國,好歹本公子也是藥聖呢,應該能有幫得上忙的地方吧。”
葉青衣雖然是故作輕鬆的口吻,但水凝煙卻聽得鼻子有些酸澀,心裡似有暖流淙淙流過。許久才吐出兩個字,“謝謝。”
葉青衣搖頭,只願你今後亦如我初見你時自信奕奕,遠離煩憂,我便滿足。這句話徘徊在了葉青衣的心間,他終是沒有開口說出來。
一時間兩人都不再言語,心思各異。
“葉青衣,感激的話我便不多說了,不過我還是感謝你願意陪我去冥月國。”停頓片刻,水凝煙脣角綻開一抹清雅如梨的笑容,眼裡一派真誠,“好了,那咱們就一起上路吧。”
水凝煙話落,準備招呼其他人繼續趕路,不想葉青衣這時猛然拽住她的手,水凝煙猝不及防間一下子腦子撞到了葉青衣的胸口上。
頭頂上傳來葉青衣冷肅的聲音,“你爲司徒少恭倒是挺拼命的。前面三裡處有一片瘴氣林,綿延數裡,此處瘴氣毒性十分厲害,又常有毒蟲猛獸出沒,貿然闖入十分危險。現在馬上就要天黑了,瘴氣會更加厲害,不如今晚歇息,找些藥物爲明日進瘴氣林做足準備。”
“那好吧。”水凝煙回過神,連忙從葉青衣的懷裡掙扎出來。
葉青衣懷裡一空,垂眸之際遮去了眼裡的一絲失落。看着水凝煙隨後離開的背影,他忍不住唏噓長嘆了一口氣。
他早就料到這個女人爲了司徒少恭必然急於趕路,所以纔會選擇在這片瘴氣林附近等她,就是不想這個女人不顧自身安危,否則前往冥月國的畢竟之路多了去了,他爲何不選擇一處舒適的地方等呢?
與此同時,冥月國。暗一、暗七在御書房外面叩門許久,卻沒有等到主子的迴應,兩人登時臉色一變,哪顧得其他,直接推門進入,下一刻便看到他們主子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主子,主子!”暗七急忙上前搖晃着司徒少恭的手臂,卻沒有一絲甦醒的跡象。
暗一替他家主子把了把脈,面色沉重道:“主子脈象很弱。”
暗七聞言,身形一震,下一瞬眼淚如決堤的洪水傾斜而下。暗一的言外之意,便是隻怕主子時日無多了。兩人將司徒少恭扶到御書房裡的龍榻上躺下,暗一跑出去找暗三了,暗七則留下來守着。
過了好一陣子仍不見暗一將暗三帶過來,暗七如坐鍼氈,起身走到御案前,目光無意掃過,就看到了上面擺放着一幅絕美的畫像。
她近前細看,只見那畫上的女子云鬢花顏,明豔不可方物,能擁有如此傾國傾城的容顏,不是水凝煙又會是誰?
暗三好不容易隱忍的淚水又滴落下來,她苦澀地喃喃道:“主子,您這又是何苦呢?若不是因爲這個女人,您也不會落到今天這步田地!她根本就配不上您,竟然貪慕後位,做了段扶蘇的女人,屬下真是爲您不值!”
暗七正說着,房門忽地打開,暗七以爲是暗一將暗三帶來了,擡頭時卻看到來人竟是夏天雪。她先是一愣,連忙伸手拭去臉上的淚水。
剛纔夏天雪正好碰上行色匆匆的暗一,一問之下才得知司徒少恭出事了。於是她便趕了過來。
“少恭師兄,怎麼樣了?”夏天雪看了暗七一眼,一邊疾步走向龍榻,一邊詢問。
“情況不太樂觀。”暗七擦了擦眼角,實話實說道。
夏天雪上前替司徒少恭把脈,少頃,臉色一陣慘白,聲音微顫,“這是怎麼回事?少恭師兄服用了定魂丹,壽命至少可以延長數月,怎麼現在竟是氣若游絲了?”
夏天雪像是在詢問暗七,暗七沒有迴應,此刻只是怔怔地望着御案。夏天雪轉頭瞥了一眼暗七,心中狐疑,於是移步到暗七跟前,順着暗七的目光望去,當看到御案上那副美人圖時,臉色霎時難看到極點。
尤其是畫上左下方的那抹嫣紅,宛如碧血花開,瞬間刺痛了夏天雪的眼。沒有想到少恭哥哥只剩一口氣了,還對水凝煙那個賤人牽腸掛肚!
夏天雪出手如電般從桌上奪過那副畫。抓着畫紙的纖手微微顫抖,眸光怨毒地盯着畫上的女子,面容扭曲。
“水凝煙,總有一日,本小姐要讓你在我的眼前消失!”夏天雪每一個字都咬得極重,旋即目光一利,似乎要將手中的畫像撕碎。
暗七猛然回神,就在夏天雪撕毀的前一刻搶回了畫像。夏天雪手上一空,衝着暗七怒吼道:“你做什麼!”
暗七冷睨着夏天雪,語聲冰涼道:“夏小姐,這句話我應該問你!”
“暗七,若不是水凝煙,你家主子焉能是如今這副模樣?這一切都拜水凝煙所賜!”
暗七不語,應該她覺得夏天雪說得沒錯。
對暗七來說,雖然她也不喜歡手中的這幅畫,更不喜歡畫中之人,但無論如何,這是主子所繪,更重要的是她看得出這畫裡的一筆一墨都傾注了主子深入骨髓的相思。主子必然將這畫視作珍寶,而她自然要保護好,不能讓其有所污損。
眼見暗七冷若冰霜的表情似有所緩和,夏天雪就知道暗七心裡其實也是怨恨水凝煙的,於是心中一動,剛要動手去搶暗七手中的畫像。
誰料暗七忽地飛快轉身閃到一旁,怒不可遏道:“夏小姐,夠了!雖然你所言不假,但這幅畫是主子所繪,沒有主子的命令,任何人無權損壞它!”
眼見暗七不買賬,夏天雪瞬間氣得破口大罵:“暗七,你不過是少恭師兄身邊一個卑賤的丫頭罷了,說難聽一點兒就是一條狗,你憑什麼阻止我撕那副畫!”
暗七的眸子瞬間宛如寒潭,夏天雪對視之下竟然有些莫名的恐懼。她訕訕地閉了嘴巴,心裡卻告誡自己:暗七雖然是少恭師兄身邊器重的人,但終究不過是個奴才,今後她可是冥月國身份最尊貴的女人。她有什麼畏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