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陽笑道：“青鳥，今晚就由你安排住處了。”
青鳥看向鳳霓裳，拉着她的手說道：“好，小鳳，不記得沒關係，我們還是最好的朋友。”
雖然不認識，但心裡是願意親近的，鳳霓裳點頭微笑。
晚上，睡在青鳥的寢殿，仍是那張牀，鳳霓裳心裡熟悉，閉上眼睛，似可聽到好久以前，一切感官穿越時空的限制，告訴她那些發生在這張牀上的故事。
“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我特別努力地看着你，認識你，我們多麼容易就錯過了？到時我去哪找一個那麼乖的你？”
“做我的女人，讓我保護你，寵着你，好不好？”
“難道只有看我出醜，你纔會覺得值得一笑？”
“可憐我堂堂天庭將軍，今日竟被你貶至這般境地，傳出去可還了得，豈非一大笑話？”
“就讓我好好看着你，記住你的樣子，再也不會忘記。”
“呼！”鳳霓裳猛然睜開雙眼，長吐一口氣，這是誰？沉甸甸的蜜語壓在心上，這深情款款的男人是誰？這惹人嫉妒的女人又是誰？讓人不得安眠。
外頭一地銀輝月光，輕輕泠泠，照在青陽孤俊的背影上，拉成長長窄窄一條。他皺起濃眉，是什麼讓你輾轉反側？可是我們的回憶時時入夢，讓你在過去與現在之間糾結難眠？這一夜，註定難以入睡，不如就在外面伴着你，聽着你的呼吸，感受着你的體內我的心跳，起碼，離得近些，我還是個完整的人，有顆完整的心。
鳳霓裳自夢中醒轉，躺在牀上，再睡不着，一閉上眼睛，滿眼都是日落下，乍然間，那深邃憂傷的雙眸。
“青陽。”她將這名字，含在脣齒之間，喃喃低語，是誰？傷你那麼深？是誰？愛你到痛心？
青陽傾耳聽得屋內傳來自己名字，一時間，受寵若驚。
小鳳，緣何半夜喊我的名字？可是傷心之餘仍有愛？你仍眷念着我。
鳳霓裳的心，永遠都是滿滿的，不知道裝的是什麼，空落落的滿足感。似乎回到這裡，就莫名的安心，儘管，失去記憶的她依舊誰也不識。跋山涉水，我到底爲何而來？
青鳥在外間輕聲問道：“還不睡？”
“青鳥，告訴我，我是誰？”
“小鳳，記憶這東西，是你自己的，我若講出來，是我的故事，對你不公平，記憶中的很多事情，要你自己判斷。”青鳥不是不知當日她傷心離去始末，青陽是她哥哥，有些事，在她這裡，難免失於偏頗，她不想將自己觀點強加於鳳霓裳的心上，誰知會否弄巧成拙。
“那告訴我，青陽可是深愛一個女子？”
“什麼？”青鳥愕然。
“如若不是深愛，怎會那樣憂傷孤單？你的哥哥，他難過的讓旁人都跟着心酸。”鳳霓裳明顯的聲音低沉。
青鳥感動，這憂傷是爲你，可你不記得他，這孤單是爲你，你還懂得心疼他。是不是愛到極致，便是這般銘心刻骨，心細如髮？的確，青陽的難過，帶着旁人都跟着心酸，他可以勵精圖治，可以大展宏圖，卻再不會如從前那般快意瀟灑。
青鳥還是問道：“小鳳，你已失去記憶，不認得我們，今日算是你初次見他，何出此言？”
“我那時，一擡眼就見到了他，撞進他的眼裡，像是一頭栽進了天河水，溼淋淋，無論怎樣甩幹，總帶着潮溼的水汽。你問我，我也不知是爲何。”鳳霓裳長嘆一口氣，本以爲來到這裡，便有答案，誰知距離真相越近，心中越是迷茫。
“天已快亮，小鳳，收起你的擔憂，切莫亂想，他自會處理自己的生活。”青鳥忠告。
鳳霓裳的確困頓，雖然白天睡足一天，卻昏昏沉沉，倒像打了一仗般，轉了個身，顧不上心裡疑惑，靜靜睡去。
青鳥聽得無聲，探頭看向窗外，癡癡的影子仍立在那裡，不動不言。
第二天，鳳霓裳一覺睡到日上三竿。起牀梳洗完畢，她一路向北走去，不知爲何，就是心裡有個指引，往北去，北面有你想看的東西。
徑直來到天界北端，只見眼前懸崖峭壁，分外嶙峋，崖邊立一大石，上書三個大字——相思崖。
“滄海桑田。”她無意識中，喃喃出聲。
“小鳳。”身後熟悉的聲音響起。鳳霓裳轉頭看見青陽挺拔身影，迎着山風，安穩如山。這是不是緣分？走到哪裡都能遇見。
“我隨便轉轉，就轉到了這裡。”鳳霓裳一笑。
“我知道。”他了然，我本來那麼熟悉你。
陽光下，他一掃昨日的陰鬱，笑容明媚，她從這笑容中感受到溫暖。
“這裡，原本是個平頂山？”她總會有個輪廓，然後不知爲何，記憶中那點少的可憐的東西搬到眼前，卻面目全非。
青陽笑：“你還記得？”
“爲何如今變成山崖？”
“當日天界有人作亂，在這裡發生一場惡戰，兩敗俱傷，損失慘重，火山爆發後，山石下陷，形成深淵。”
“你敗了？”鳳霓裳問道。
“一敗塗地，空餘半條命，殘喘至今。”
鳳霓裳心裡難過，沒來由的傷心，問道：“爲何叫它相思崖？”
“紀念逝去的愛人。”
鳳霓裳追問：“她死了嗎？”
青陽看住她：“不，她只是沒有回來。”
鳳霓裳垂眸不語。
青陽隨即朗聲一笑：“山崖風大，我們走吧。”
鳳霓裳被青陽拖着架上雲端，與他並肩而立，秀髮紛飛，落在肩畔，帶起一陣馨香。
青陽想起當日成親，由他親手綰起這長髮，那時的鳳霓裳，風情萬種。
按落雲頭，降在蟠桃園內，陣陣果香飄來，鳳霓裳垂涎欲滴。青陽摘下紅紅蟠桃，送至她面前，鳳霓裳嬌憨一笑，接過就吃。
青陽一掀衣襟坐在地上，頗帶幾分仙風道骨。桃汁順着皓腕流下，看的他心內一動，不自然將臉轉向別處。
一陣清香越來越近，擡頭間看到鳳霓裳靠近放大的雙眼，他嚇了一跳，隨即輕笑：“看什麼？”
鳳霓裳問道：“青鳥好像每天都很忙，你沒事嗎？”
“我？我一直很閒。”
“爲什麼？看起來你地位尊貴，很多人都聽你的。”
青陽呵呵一笑：“是，一些人聽我的，所以把事情交給他們就好，無需親力親爲。”
“呵，聽起來不錯，你真會偷懶。”
青陽坐在地上，只得斜眼看向鳳霓裳，眼角帶笑，形狀輕佻，有種熟悉的陌生感。
“男人的很多面目，是隻能給自己的女人看的。”鳳霓裳腦海中無意間浮現這樣一句話，待得反應過來，登時燒紅了耳根。
青陽不明所以，自己可是做了什麼，讓她難堪？又想不出來，只得沉默。天上閒雲淡掃，他陪她一直靜坐，兩個人說不出什麼，只是在一起守着。
就在青陽閉目之際，聽得鳳霓裳緩緩傳來一句：“我們每個人，不過孤單，兩廂照料，互相取暖。”
青陽睜開雙眼，這是誰？是我的妻子鳳霓裳？還是失去記憶的鳳霓裳？停頓一會，他小心問道：“你在人間流浪許久，是什麼感覺？是否時時孤單？”
鳳霓裳聽言，隨意靠在青陽背上，青陽身子一僵，不敢動彈，她沉吟說道：“那種感覺，就是沒有故鄉，走到哪裡，都似無根之萍，走來走去，找不到自己想要什麼，不知道自己擁有什麼。”
青陽嗓音帶着幾分沙啞：“可有生病，悲傷，難過之時？屆時，你孤身一人，該怎麼辦？”
鳳霓裳搖搖頭：“唏，最怕生病，人在病中無比脆弱，總想抓住些什麼，待看清身邊的，又是什麼都不想要，雙手茫茫然放下，悵然若失。按理說，我並沒有得到過，爲什麼卻心裡明明白白的嫌棄着？所以永遠獨身一人，真是好笑，自己都不知道守望的到底是什麼。”
青陽苦笑：“或許在你失去的那段記憶裡，有個人讓你不再孤單，同你取暖，只是你們不幸走失。”
“或許，所以曾經滄海，難爲水。”鳳霓裳又困了，話剛說完，便伏在青陽肩頭睡去。
青陽小心轉身，看着她安靜的睡顏，他記得她說過，“有你在身邊，我才安心。”今日的鳳霓裳渴睡，是否也是同樣爲着這個原因？
只是你最後一句是什麼？我，可算得你的滄海？
手指拂過鳳霓裳帶着桃香的雙脣，這樣近，陽光下，看得清她臉頰上閃着金光的茸毛，無論何時，都是一樣的誘人，她就在自己的懷抱中了。
青陽低下頭，呼吸吹着她的睫毛微微顫抖，他小心如端詳一件絕美的藝術品，雙脣停留在鬢邊，始終，沒敢吻上去。
嘆了口氣，將懷中的人抱緊，再抱緊。
鳳霓裳夢中覺得久違的安穩，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輕輕的扯起一點鼻鼾。青陽好笑，她還小嘴微張，剛出生的小動物一般，將他融化。
“怎麼辦？早晚醉死在你這溫柔鄉里。”他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