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府里正值喪期,所以她便着了白色的蘭花素衣,白色的絲絹鞋上繡着兩朵黑色的菊花,亞麻色的長髮只用一支白玉蝴蝶戲花簪挽上一些發,在腦後盤了個簡單的髮髻,頭上戴了兩朵白色的絲絹菊花,整個人看起來超凡脫俗,好似掉下凡間的仙子。
再望上她的臉,如牛乳般白嫩的瓜子臉上有着一對遠山眉,眉下是一雙炯炯有神的丹鳳眼,黑色的瞳仁周圍隱約可見深藍色的光暈,更添了一絲神秘。雙目之間是堅挺的鼻樑,襯得雙目更加深邃且有神。
那張小嘴呈現淡淡的紅色,雖然是閉着的卻彷彿一開啓就能放出絕妙的聲音。
梳洗完畢之後,夕臥便趕往靈堂,剛一進屋就看到了李尚。這是她從濱海城回來之後第一次見到李尚。
李尚原本神采奕奕的面容因爲痛失愛子而變得蒼老了許多,鬢角竟然生出了幾縷華髮。
夕臥上前幾步,想要開口喊一聲李尚,話到了嘴邊卻不知道該如何訴說。
她在現代的時候就是一個孤兒,無父無母,好不容易纔折騰着上了大學,對親情的渴望非常強烈。意外穿越來到這個異世界之後,她原想自己終於有了父親母親,沒想到造化弄人,母親早死,這個父親也對她不聞不問。
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傷害別人,也從來沒有想過要與自己的父母作對。
她想與李尚好好相處,可偏偏李尚不願意。兩人之間的隔閡因爲十三年前大年初一的夜晚,而變得更加深刻。
如今……她與李朝齊同在濱海城,她沒有死李朝齊卻死了,不知道李尚心中會作何感想,李尚是否會認爲是她從中作梗。
“朝兒……如何成了這副模樣?”夕臥沒有開口,反倒是李尚先開口了。
夕臥沉默了片刻,開口回答道:“一箭穿透了頭骨,瞬時斃命,沒有留下任何話。”
李尚低下頭,強忍着不讓眼眶裡的淚水流出來,“他……走的時候可痛?”
夕臥心中動容,搖了搖頭,“箭鏃鋒利,傷口平整,走的時候應該不會太痛苦。回
來的士兵說……他並未掙扎太久。”
李尚的肩頭微微顫抖,一雙宛如樹皮的手緊緊捂着臉,哽咽了許久,開口繼續問道:“那他在軍中可吃飽穿暖了?”
“他是主帥,軍營裡最好的東西都供給他了。”
李尚聞言,用力地揉了揉臉,忽地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即揚起了頭。
那雙眼睛聳拉着着,猛地眨了兩下,一行清淚順着溝壑縱橫的臉頰滑下。
李尚連忙吸了吸鼻子,別過頭去抹掉淚水,“他可曾……提過心願?”
夕臥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察覺到李尚的目光並沒有落在自己身上之後,纔開口回答道:“沒有提及,只說……要和將士們一起衝在最前面。”
“他就是這麼莽撞!”李尚恨鐵不成鋼地一跺腳,臉上佈滿淚痕,“我早就說過不要衝在最前面,不要衝在最前面,可是他偏偏就是不聽!他若……是肯聽我一句,也不會落到今天這步田地。”
夕臥不置可否地沉默着,垂下腦袋沒有說話。
原本想開口安慰李尚兩句,可是左腳輕輕邁出了一小步之後又不着痕跡地收了回來。她如何安慰他呢?兩人的關係似乎還沒有好到這一步。
“朝兒……我的朝兒啊……你去了,讓我怎麼活啊!”李尚的情緒有些失控,整個身軀依靠在把手上,蒼老的臉埋在了手臂上,放聲痛哭。
夕臥的心狠狠抽了一下,隨即緩緩上前,伸出手去抓李尚的肩膀,隨即張開了嘴脣,“父……”
“親”字還沒喊出口,元氏便衝了進來,揚起手給了夕臥一個響亮的巴掌。
“你要打要殺衝着我來啊,你爲什麼要傷害我的朝兒?當年的恩怨是你我之間的事情,朝兒還是個孩子啊!他與你有什麼不共戴天的仇恨,讓你狠得下心下手殺了他?李夕臥!你的心到底是什麼長的啊?你把朝兒還給我!還給我啊!”
元氏撲在她的身上又捶又打,臉上的妝容毀於一旦,宛如一個駭人的小丑。
“我沒有。”她抓住元氏的雙手,猛地大吼,“元氏,你不要信口雌黃,我沒有殺李朝齊!”
“你把孩子還給我啊!嗚嗚嗚……我元氏大半輩子就這麼一個孩子,你憑什麼要傷害他啊?憑什麼!你要爲你的母親報仇,你就殺了我啊!殺了我!”元氏淒厲的叫聲衝擊着她的耳膜。
恍惚之間,夕臥覺得有些茫然失措。
眼前的這些人都是什麼人?這個家又是什麼家?
她的父親視若無睹地任由自己的妾室毆打自己的嫡女,他難道就真的沒有把她當成過自己的孩子嗎?
夕臥揚起下巴,一把推開元氏,“閉嘴!我再說最後一遍,我沒有殺李朝齊,是他不自量力要衝鋒陷陣,是他自己戰略出錯!你的孩子有什麼了不起的?真以爲是多麼聰明的人才嗎?我告訴你,李朝齊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莽夫!”
李尚猛地擡起頭來,睜着一雙錯愕的眼睛,“你……你說什麼?”
夕臥驚訝地立馬閉了嘴,倔強地瞪着一雙眼睛,死死盯着李尚,偏偏就是不願意低頭。
“李夕臥,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女兒?朝兒屍骨未寒,你大放厥詞地詆譭他!不管他做得多麼差,他都是你的哥哥!他都是我李尚的兒子!”
李尚的聲音整耳欲聾,震得夕臥瞬時傻了眼,“你這是在責怪我?她污衊我殺害李朝齊,你爲什麼不責怪她?從始至終這麼多年,你什麼時候是幫過我和母親的?”
“住口!”李尚噌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高高舉起了手,生生在半空中停了下來,憤恨地瞪了夕臥一眼,頹然地垂下了手,“我李尚上輩子到底是作了什麼孽啊!”
夕臥勾脣一笑,露出一抹嘲諷的表情,“怎麼?你還想打我?如果不是她污衊我殺害李朝齊,我會說出那些話嗎?你……什麼時候才能爲我想一想呢?”
“我送你去逍遙谷學藝爲的便是你能出人頭地!爲的便是你有能力保護自己,別人纔不會因爲你的眼睛肆意踐踏你!你呢?你做了什麼?你就只知道我拿你換了功名利祿!你就只知道我偏愛朝兒母子!你可知道我的用心良苦?”李尚一邊說着一邊流下了淚水,連忙吸了吸鼻子別過頭去,“你從來不知道活着有多麼艱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