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皇?
夕臥心裡一驚,發現自己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一號人物。
海皇……莫不是大海之皇的意思?
紅蓮是鮫人,趙王也是鮫人,如此說來……這位被尊稱爲海皇的人物就是淺瑟海的主人了?
“不管你是誰,今天休想帶走趙王!”夕臥擡起手臂抹掉了嘴邊的血水,盤腿而坐閉目調息,隨即運轉起全身的靈力,修復着內傷。
與此同時,黃金海龍發出越來越大的聲音,漸漸地音浪一陣比一陣高,刺激着夕臥的心靈。
靈力包裹着全身,漸漸升騰起一面薄薄的屏障,爲夕臥擋去了所有的音浪,然而地面的士兵卻沒有夕臥這般好運。
源源不斷的哀嚎聲傳來,士兵們在地上翻滾着,紛紛用雙手捂住了耳朵,然而這樣的動作根本就沒有一點作用。
黃金海龍的聲音穿透了耳膜,功力低微的士兵已經七竅流血而死,功力強勁的士兵此時也難受得胸腔快要爆炸。
“古書有云,鮫人一族善良恭順,今日一見卻發現古書之言不可盡信。”夕臥緩緩睜開了眼,雙手輕輕放在了尋寞琴上,“鮫人一族消失數百年,沒想到今日重現便驚天動地。海皇的儀仗未免也太大了一些!”
坐在黃金海龍背上的海皇沒有說話,黑色面具之下的臉仍然淡漠得沒有絲毫情緒。
一旁的涴涯卻是坐不住了,微微探出頭往下看,第一眼就看到了氣定神閒的夕臥,“這一位就是李夕臥?”
海皇點了點頭,“吹奏招魂曲吧。”
涴涯眉心一皺,伸手撫摸着頭上的管型髮簪,猶豫了片刻之後還是取了下來。
纖纖玉手撫過管型髮簪頂端的玄冰玉壺,隨即管型髮簪迅速變大,成爲了一根碧綠色的短笛。
“她會彈琴干擾我。”涴涯望着地面的夕臥,擔憂地扭過頭望着海皇,“這裡的怨靈……不如就放了吧。”
海皇聞言猛地回過頭,眼眸之中是升騰而起的怒氣,“你若是再口出狂言,我就讓你一輩子出不了淺瑟海!”
涴涯一驚,眼眸之色瞬間暗淡下來,恭恭敬敬地頷首行了一個禮,
自嘲一笑,“確實是我癡心妄想,你怎麼會放棄收集怨靈呢?你怎麼會捨得那一條黑龍呢?”
她瞥了海皇一眼,隨即將管型髮簪湊到了脣邊,而後丹田一沉,吹出一口氣。
悠揚的笛音傳來,婉轉的聲音如同一名婦人在唱着搖籃曲哄睡嬰兒,略微上揚的音調又彷彿是那山間流淌過的清澈小溪,從那深遠的谷底緩緩流過,流過花田,流過街道,流進了人心。
笛音還在繼續,地面上升騰起一顆顆細小的水珠,漸漸往上升,一點一點地靠近涴涯,飄進了玄冰玉壺裡。
“招魂曲?敢問涴涯公主要魂魄做什麼?”夕臥勾脣一笑,垂下眼眸望着手裡的尋寞琴。
這把琴是白鏡所用的蕉葉式古琴,琴身上還有難得的梅花斷。紅色的花紋繁複地纏繞在整個琴身上,兩種對比如此強烈的顏色在尋寞琴上得到了很好的中和。
黑色代表黑暗,宛如那永遠看不到盡頭的地獄;紅色代表炙熱,又代表着火熱新鮮的血液。
夕臥嘴角的笑意更濃,手掌輕輕撫平了顫動的琴絃,第一次體會到了尋寞琴又邪又靈的玄妙之處。
抹、挑、勾、剔、打、摘、擘、託,古琴彈奏最基本的右手八法在她的手上活靈活現,配合着左手的上下進復跪指掏起,每一次變化都恰到好處,指背與指腹的切換讓古琴的聲音越發婉轉縹緲。
不同於笛音的婉轉低吟,琴音滾滾而來,就像是奔騰不息的千軍萬馬一般,起承轉結,每一次高昂都宛如衝鋒,每一次低唱又如同靜默的空谷幽蘭。
“錚——叮——”連續兩聲高高揚起的音節,彷彿是清晨的第一聲雞鳴,彷彿是夜空裡的第顆星星,來得那麼突然。
“噗——”涴涯再也支撐不住,吐出一口鮮血。
“我的笛子……”她來不及查看自己的傷勢,連忙低頭去看手裡的碧綠色短笛,發現了一條裂痕,“……她居然震碎了我的笛子!”
海皇聞言扭過頭仔細查看了一眼,忍不住輕輕皺起了眉頭,復又連忙舒展開來,“她自己也傷得不輕。”
彷彿是爲了響應海皇的話,夕臥雙手收回琴音,微
微頷首,口腔裡溢出一股血流,順着嘴角一路下滑,滴在了潔白的裙子上。
她連忙用手背抹掉嘴角的血液,裝作剛纔一幕從來都沒有發生過一般,揚天笑道:“今日以音會友未能分出高下,不如改日再切磋一番?”
“她怎地如此倔強?”涴涯愣了愣,連忙扭過頭來問一旁的海皇。
海皇緊緊抿着嘴脣,垂下眼眸俯視着地面的夕臥,雙眼微微一眯,當即皺起了眉頭,“黃金海龍,帶我下去。”
黃金海龍聽到海皇的聲音之後裡面翻騰着身體,一個俯衝就到了地面。
厚重的身軀降落,激起一圈又一圈的灰塵,迷濛了夕臥的雙眼。
察覺到有人靠近,夕臥立馬掙扎着站了起來,全身戒備地抱着尋寞琴一步步後退。
四周的火把燃燒着,漂浮在空中的燈在風中微微搖擺,眼前的身影越來越近。灰塵擋住了夕臥的視線,她看不到眼前之人是誰,只覺得有一抹深藍色的身影向自己靠近。
“勞煩海皇大駕,男女授受不親,海皇要說什麼就請站在這裡說吧!”她索性不退了,堅定地站在原地,高傲地擡起了下巴。
“你不過是一個小女孩談何男女之別?”低沉的嗓音帶着一股魔力傳來。
夕臥陡然一驚,緊緊握住了手裡的尋寞琴,“那……如此說來公公與兒媳也不用顧忌男女……之別了嗎?”
說話之間,夕臥的眼眶一陣潤溼,噙滿了淚水。
“聽聞蒼乾皇帝新封的安寧公主巧舌如簧,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見經傳。”海皇的聲音越來越近,而夕臥卻已經沒了往後退的勇氣。
一股奇異的清香傳來,清冷得如同是雙棲山上千萬年不化的冰雪,又宛如那深藍色的鹹澀海水,清涼的程度不深不淺,恰到好處,有一點疏離又有一絲親近。
“我……尚且算不上是名不見經傳,海皇一直活在書籍之中,蟄伏數百年纔出現,這纔算得上是名不經轉。”淚水奪眶而出,迷濛的視線恢復了一些。
海皇越來越近,夕臥看得越來越清楚,盯着那黑色的面具終究是悽然一笑,問道:“我說的對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