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奶奶今兒個非教訓教訓你們這幾個不長眼的狗崽子!”
老大眉頭一豎,見眼前女子個子不高,倒十分潑辣,沉聲笑道,聲音十分陰悶,說道:“小姑娘,你倒是生得嬌滴滴啊,不如跟着哥哥去寨中做押寨夫人吧?”
他調笑聲剛落,玲瓏大怒,袖中刷刷兩響,袖刀破空飛出,來勢迅疾,直奔向老大,目標正是要刺老大心口.
老大驚了一驚,沒想到這個女子武功不容人小覷,心腸也很狠毒,出手就是要人性命,身形略彎,閃過了飛刀。
玲瓏見這土匪倒是有幾分真功夫,冷笑一聲,袖中彎刀如月般疾出,與老大纏鬥在一起.
轎中旁人一副事不關己,卻胸有成竹的模樣,那轎旁的纖瘦男子已到了轎後,附手身後,脣角還帶了些許笑意,像是在笑老大他們的不自量力。
風瑤華見樹下拼鬥,眉頭越皺越緊,玲瓏與老大纏鬥她不甚留心,她卻注意到了轎後之人,轎後之人長身玉立,似知道有人在望他一般,朝她藏身之處看來。
風瑤華心中一凜,下意識地要閃開身子,又想到,自己居高臨下,又處於背光處,這人眼睛再好,也不可能看到自己。
遂定下心裡,眸中精光閃爍,轎後人見她望來,果然又別開眼去,風瑤華更可以確認,他看不見自己,只是他是什麼人?怎麼會在這兒出現?
這條官道上雖然來往衆多,可是出現這種一看就可以看出的絕非普通人家的過客,還是一件比較奇怪的事。
這條路是宣國的必經之路,看這兩個人,莫非這個人是去宣國的麼?
老大初時還十分託大,認爲面前這個孤身行走寨前,欲通過官道去街市的外鄉人不過是一個普通人,自己好歹武藝超羣,應該很快拿下。
可是與玲瓏鬥了幾招,他便心中大叫不好,正欲離開,逃回寨中,卻見那原本看他們打鬥如同閒庭散步的纖細男子目光望來,眸色溫吞如水,十分優雅,卻有着尊貴之氣,撲面而來,不禁大爲後悔。
可是再也容不得他後悔了,面前玲瓏嬌喝一聲,手中袖刀電光火石間襲上老大的頭部。
風瑤華瞧得清清楚楚,這個女人的身法在老大之上,可是未必是她的對手,只不過場中那名男子看上去很神秘,她猶豫了下,沒有貿然出手。
玲瓏清叱出聲,袖刀如月,狠狠斬向老大的脖頸,袖刀在日光中閃耀着極爲奪目的光彩。
風瑤華大吃一驚,眼看老大就要被一刀斬成兩斷,她再也不能坐視不理,真的不能不動手了,輕斥道:“手下留情!”
鳳鞭如影隨形,說是遲那是快,就在老大肝膽俱裂,以爲自己就這樣喪命在這樣一把玲瓏如玲瓏般的彎刀之下時。
一道鞭影如驚鴻般破空而來,激盪得他的髮絲都隨之舞動,隨即一股大力將他撞開,鳳鞭及時纏住了彎刀,鐺啷一聲脆響,彎刀落地。
玲瓏眯眼看清了來人,俏臉含霜,一雙鳳目隱隱含威,手攏鳳鞭,傲然而立,她怒道:“你是什麼人?竟然多管閒事。”
老大死裡逃生,見風瑤華救了她一命,又羞又臊,簡直擡不起頭來。
其餘幾人見老大不是人家的對手,可是寨主一出手就擊落了人家的彎刀,又見對方姑娘還敢衝着寨主無禮怒喝,頓時氣憤不已,說道:“叫什麼叫?她是我們山寨寨主,你個小姑娘,老子是打不過你,可我們寨主一鞭子就能把你打趴下,神氣什麼?”
鳳瑤華攏着鳳鞭,立在轎旁,待得近了,她才發現,這轎子絕不是普通人家能用得起的轎子,看上去絲毫也不起眼。
可是她畢竟在鳳府待了那麼長時間,旁人不知道,她卻知道,那顯得黯淡無色,毫不張昂的臧青色緞面做成的轎幃,卻是上好的青雪緞。
這種青雪緞整個紫玄國內只有區區數匹,這是關外送貢本土,乃是雪域高原上的一種青蟲所吐的絲所織,極爲珍貴。
這種東西,鳳家老祖母用過,她見過幾次。
又見眼前擡轎的四人,面白如玉,脣似點朱,卻個個眼光灼灼生輝,腳步輕盈有力,分明有着上乘的武功,這四人隨便哪一個站出來,老大們都不是對手,所以人家連看都沒有看他們一下,只是閒庭散步一般,當作觀賞來看了。
鳳瑤華更好奇的是那名男子,黑髮如墨,眸光璀璨,靜靜站在那兒,身量纖細,雌雄莫辯,與她對視了幾眼,彼此錯開了目光。
鳳瑤華在打量着她們,玲瓏也在打量她,上上下下瞅了她兩眼,嘖嘖說道:“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居然是土匪頭子,真是惹人笑話!”
她有意無意的瞥向轎後之人,見他們目光交接,頓時神情中露出十分不屑來。
鳳瑤華也不與她計較,只是看向轎旁始終不發一言的身影,突然間,她笑了笑,然後向他拱手道:“在下鳳瑤華,管束屬下不當,得罪公子了,公子請趕路吧。”
南宮悅饒有興趣看了她兩眼,玲瓏見狀,攔在南宮悅的面前,說道:“既然寨主道歉,那我們便不再追究了,下次管束好你的屬下!”
“好了,玲瓏,我們走吧。”
十分文雅的聲音,靜靜傳進了鳳瑤華的耳朵裡,一行人像是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四人將轎身擡起。
那轎身沉重,顯然轎中有人坐着,卻始終不見她下來,或者是家裡女眷吧,不方便光天化日下露面見生人。
就這樣,與玄溟擦身而過。
鳳瑤華頷首,並不與她計較,微微側開身子,讓開了那條官道,那錦袍男子經過她身畔時,淡淡地的說了一句:“卿本佳人,奈何作賊?”
淡如輕風的一句話,緩緩掃過她的耳畔。
鳳瑤華心中一顫,他聲音溫文,儒雅如水,卻不回頭看她,似男子也似女子。
鳳瑤華望着這頂軟轎顫微微地上了山,走在了彎彎曲曲的官道上,那轎中也不知擡的是何人,竟然讓他獨步行走,而轎中人酣然而睡,想必,是他親近之人吧?
鳳瑤華若是知道轎中乃是玄溟,一定會被自己這個想法生生噎死。
一行人遠遠離去,老大緩緩爬起來,見到鳳瑤華淡然望向自己,不由得囁嚅:“寨主……”
“跟我回去。”
鳳瑤華淡淡吩咐了一聲,這幾天她很心煩,玄溟一直沒有消息,寨中被她派出去的漢子找了一茬又一茬,卻始終回她,沒有找到,沒有找到。
鳳瑤華決定先回寨中,她有好些問題要問老大他們,這些人以搶劫爲生也不是個事,她也不知道爲什麼,可能只是因爲老大提到了寨中的老弱孺弱。
她其實是一個心腸柔軟的人,而且她剛剛隱藏在盤山腰後看到了一樣東西,或許她已經有了幫他們的方法。
熊熊的篝火燃燒着,闢裡拍啦的聲音,火苗炙烤柴枝,火光熱烈,暖暖地映在場中女子的臉上,所有漢子都看得有着着迷。
寨主面容秀氣,可是手中攏着鳳鞭,嬌小的身子裡似乎有着壓抑不住的力量。
老大私自搶劫路人,卻無功而返,還要被寨手出手相救才能保下性命一事,在多嘴的王虎一宣傳下,整個寨子不脛而走。
老大氣憤難抑,又無可奈何,技不如人,還有什麼話說,今日所有人都被鳳瑤華叫到了場子裡,說有事要通知。
他本來不想去,可是老二老三將他硬是拖去了。
“各位!我有話要說,從今天起,不允許再下山搶劫路人!”
鳳瑤華清朗的聲音傳進了每個人的心裡,所有人的臉上都現出憤憤不平之色,一個個都似有許多話說,場面差點失控。
老大因爲剛剛受挫,因此沒有吭聲,可是老二老三忍不住了,跳出來,說道:“寨主!我們就是靠搶劫爲生的,不搶劫叫我們怎麼活?”
立刻引來附議聲無數:
“就是!不搶劫怎麼過年啊?”
“難道種田啊?”
“這滿山滿野的都是灌木叢,都是高山大樹,種哪門子的田啊?”
議論聲不絕於耳,鳳瑤華靜靜聽着,並無言語,老二老三神氣地瞥眼看着衆人,再挑釁一般地望向場中嬌小的女子。
雖然明知她手中鳳鞭的厲害,可是這關係着全寨生計的事情,可不能由着一個女人的性子來。
鳳瑤華冷眼看着衆漢子憤憤不平,還有一些老弱婦孺擡起臉,一臉茫然地看着她。
“我知道你們很難,習慣了搶劫生涯,習慣了不勞而獲,可是你們有沒有想過?這個寨子裡,不光是隻有你們,還有你們的妻兒老母,你們就忍心看着你們的孩子長大了跟你們一樣,在樹林深山裡,當個賊?”
清冷的聲音並不如何高,可是卻如同一柄重錘子一般重重擊在了每個人的心裡,一瞬間,本來叫囂着的漢子沉默了。
他的眼神淡漠下來,心裡都承認她說的對,可是已經落魄到了這等地步,如果能連溫飽都求不了,如何還能談的了以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