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見過這麼婆婆媽媽的男人!
其實玄溟的心情她懂,可是她這人就是這樣,欠不得別人,見不得別人對她好。
雖然她心裡知道,從玄溟的角度來看,他是男人,她是女人,他保護她是應該的,並且按前世他對她的專注如一,想必是爲她死了也覺得甘之如飴。
可是鳳瑤華並不是前世的鳳瑤華,她不會放任自己像個菟絲花一樣,依靠別人,她需要獨立。
玄溟是前世今生裡,對她最好的人,她真的無法眼睜睜地看着玄溟傷重,卻將他撇下。
竹排上,堅毅的男人表情心痛得難言,柔軟卻韌勁十足的藤條正勒着前方女子柔弱的肩,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只知道瑤華絕不會讓他死去,她在救他!
他的眼中滑落了一顆晶瑩的淚水,滴在了竹排上。
玄溟心中暗暗發誓,今生今世,爲她生,爲她死!他日登上九五之尊,立她爲後!管它什麼寶藏生死之法!在他眼裡,統統不及她一人!
空曠的野地上,瘦弱的女子拉着竹排,義無反顧的蹣跚前行,鳳瑤華不知哪兒來的豪氣,扯開嗓子吼道:“我是一隻來自遠方的狼,走在無垠的曠野中……”
歌聲透出不知哪兒來的勁頭,十分潑悍,玄溟的熱血被她激盪起來,一聲不吭,只是儘量將身子略略擡起,以求減輕一點重量。
卻不妨鳳瑤華唱完後回過身來,怒吼道:“動什麼動?不許動!躺好了!”
玄溟一滯,隨即乖乖地躺着讓她拉着,鳳瑤華繼續往前拖他,突然間又有些想笑,這種拖法,跟拖……一條賴皮狗似的。
她隨即毫無形象地哈哈大笑幾聲,嚇了玄溟一跳,然後加快了步伐。
幸運的是,沒隔多遠,視線之內,不遠處的野地上已經出現了村莊,雖然顯得很伶仃,但是轉頭再看看將要落的日頭,這樣出現的村莊讓人不由得不心裡一震。
鳳瑤華心想,這兒離芙蓉鎮背向而行,薛頂天的觸角應該伸不到這兒來,她看了一眼玄溟,說道:“快了!馬上我們就有熱飯可以吃了!”
鳳瑤華隨即將藤條更緊地扣在了肩上,腳步飛快,虧得她有着無與倫比的忍耐力和些許內力,否則若以一個普通單身女子,玄溟只好等死了。
終於,兩個人趕到一戶農家時已經天快黑了,最後一抹落日灑下餘暉之時,鳳瑤華叩向了人家的門,門內有人應聲:“來了來了!不要敲門,門禁不住敲!”
隨即是撲蔌蔌趕來開門的聲音,只見這戶農家的主人是個中年婦女,看到鳳瑤華時明顯一愣,又看了正好躺在竹排上的玄溟,眉頭微微皺起,隨即隨和地問道:“姑娘,你有什麼事麼?”
鳳瑤華說道:“大娘,家兄不小心被野獸所傷,可否借個落腳處?”
那位中年女子有些猶豫,可是下一秒便點頭答應了,鳳瑤華掌心中一錠份量十足的紋銀呈到了她的面前,她臉上有着掩不住的欣喜,說道:“行行行,姑娘請跟我來。”
那位中年婦女見她拉着玄溟有些吃力,便上前幫她,又說道:“這附近往北三十里,有個燕子林,經常有人在林中被野獸所襲,我們這兒的人都不往那兒去的。”
她誤以爲他們是在燕子林中遭襲,鳳瑤華也不說破,只是聽了暗暗咋舌,心想人的潛能真是無限的,身嬌肉貴的她怎麼也無法想像,她可以拉着玄溟徒步三十里路!
這戶農家小院的男主人不知道是不是在外務工,反正這家裡只有中年婦女一人,鳳瑤華和玄溟疲累不堪,便在這家暫時安頓。
看着中年女子因收了她的銀子而顯得極爲討好的表情,和忙忙碌碌爲他們燒水做飯的身影,鳳瑤華輕輕一笑,有錢能使鬼推磨,沒有哪句話比這俗語更貼切了。
將玄溟安置好,,鳳瑤華便踏出院門打量,一間簡單的農家小院被收拾得乾乾淨淨,院中有幾處自己打理的農田,種着些瓜果菜蔬菜。
“大娘,這兒就你一個人?”
“哦,姑娘,前年我家漢子進城了,後來說是不回來了,然後這院子裡就我一個人住了……”
中年女子低下了頭,再擡起來時,已是滿臉的平靜,鳳瑤華有些尷尬,想必女人的丈夫應該是有了小三之類的了,她隨即沉默着,中年女子說道:“姑娘,我去燒些開水給你們洗個澡,找些乾淨的衣服來。
鳳瑤華稍稍打量了一下,滿意地笑了,這是戶極爲務實的人家,牆上掛着些野乾菜之類的事物,這女子也不算貪財,買回了一些女子衣物時,還說道:“姑娘,你給的紋銀有些多了,不如,我找給你一些……”
鳳瑤華擺擺手,說道:“你收着。”
沐浴後,換上乾淨衣物,鳳瑤華走出房門,隨意問道:“大娘,晚飯可曾好了,有些餓了。”
鳳瑤華長髮披散,如水般柔柔的滑下,中年女人一下子看得怔住了。
許久不見她答話,鳳瑤華擡起頭來,卻見她滿臉驚愣,她長眉略挑,問道:“幹什麼?”
那中年女人立即滿臉通紅,說道:“姑娘……姑娘長得太好看了。”
鳳瑤華也不以爲異,淡淡笑了笑。
玄溟的傷得到了很好的救治,這個村上有個極好的大夫,中年女子請來給他看病。
鳳瑤華聽這個山鬍子一攝的老頭子在診脈後說道:“姑娘放心,你兄長的傷口已經無礙了。”
“不過……”
“不過什麼?”
“姑娘,令兄的傷口導致了他舊傷發作,之前應該傷了肺部,所以要好好調養,以免將來影響他一生啊。”
山羊鬍須的大夫十分鄭重的交待,鳳瑤華眉色一沉,玄溟竟然滿身是傷麼?
他是當今太子,緣何會一身是傷?
可是轉念一想,她又瞭然了,不管怎麼樣,玄溟活着就行。玄溟的舊疾發作,常常會引來劇烈的咳嗽,需要有一段時間的調養,而薛頂天的追兵一時半會兒也追不到這兒來。
鳳瑤華便在這兒安住了下來,將手中的紋銀又給了一千兩給這戶人家女人,讓她每日負責做飯洗衣。
女人一生也沒見過這麼多錢,開心地快要昏了過去,她的喜悅還沒和鄰里分享,鳳瑤華已經冷冷叮囑她,不要亂說。
女人猜測他們可能不是兄妹,而是哪家貴族小姐與長工私奔逃出來的。
可是中年女人也不由得暗暗佩服鳳瑤華的眼光,眼前這個男人身材高大,雖然有傷在身,可仍然掩鉓不了一臉的俊郎,實在是個好郎君。
三個人便這樣在農家小院裡住着,鳳瑤華日間只管照顧玄溟,兩人也不太交談,玄溟醒時總是靜靜地望着她,一些深刻進骨子裡的情緒蘊在他的眼晴裡,就這樣如同兩道烈火一般炙烤着她。
鳳瑤華不是不知道,但是她不會有任何表情,玄溟是太子,對她產生這種愛慕其實是十分危險的。
一個沒有坐穩根基的儲君,不能有任何一個弱點。
但是既然他不說破,那鳳瑤華便當作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有些事不開口,可以當成什麼也沒有,但是一旦說破了,感覺也就不同了。
前路茫茫,轉眼半月過去,鳳瑤華決定離開了,她這些天仔細分析了一下,確定了要走的方向。
那就是宣國,既然宣國太子對她有意,或者說對她所懷有的那傳說中的藏寶圖有意,那她便暫時沒有生命危險,更何況,自從出了鳳府後,她已經暗暗發誓,終有一天,要成爲強者,回去找那些害過自己的人算帳。
這些日子以來,她們所在的這座院落一直很安靜,但是不能保證啊薛頂天一行人是不是正在找她,她如果單身匹馬和玄溟一起,早晚會落到那些打着她名號,實際上另有所圖的前朝舊將手中。
鳳瑤華暗暗嘆了口氣,想起玄溟身爲太子,這次出來,像個護衛一樣,總是一臉堅毅地跟在她的身後,守着他的諾言,生死相護。
他的傷已經痊癒,只是背上那道猙獰的傷口卻永遠留在了鳳瑤華的記憶中,像刀刻一般烙在了她的心裡,那是玄溟爲護她不計生死的一道劍傷!
鳳瑤華暗暗咬脣,不管玄溟對她是否有情或者有所利用,只是這個救命之恩,必將跟隨她一生,哪怕玄溟根本就未放在心上。
夜深了,這兒的天氣有些偏涼,農家小院簡單的地裝修抵不過天氣的寒涼,有絲絲寒涼的氣息透過門縫進來。
玄溟在這些日子裡受傷的痊癒間隙也沒放開對內功心法的修煉,這樣專心致志的用功自然是事半功倍,因此他不覺得寒冷,只微微將被襦攏了攏,然後閉目睡去。
隔日,鳳瑤華簡單收拾了下行李,謝了中年女子這幾日來對他們的幫助,與玄溟一起,踏上了往宣國的路。
芙蓉鎮上,皇帝待了幾天,直到一殺來報,說:“皇上,已經失去了娘娘的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