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兒活生生被他氣死,早就聽說玉妃的父親周方正爲人嚴謹,從不受人擺佈,即便女兒爲妃,他也是剛正不阿.
他只聽命於皇上,後來玉妃瘋了,也只聽聞他閉關數月,暗自傷心,卻也不求皇上其它事,說起來,周方正只是人頑固一些,品性方面,倒是難得的方正之人。
秀兒聽過皇后說過周方正的爲人,如今見他果真如此固執,真被他氣得話都說不出來。
周方正也實在有些爲難,片刻,他好像是想起了什麼,從懷中遞給秀兒一個瓷瓶,青色的瓷瓶上浮刻着圖案。
秀兒疑惑地接過來,瓷瓶觸手生溫,竟然是上好的美玉所制,光這個瓷瓶已經價格不菲。
“這是……”秀兒問道。
“噢,這是劉姓王府的劉大人以前爲皇后娘娘配製的暈藥,有一次紫兒姑娘也來太醫院尋過太醫,皇后娘娘也是暈倒了,後來劉姓王府的劉大人便配了這瓶藥在身邊,想是可以爲皇后娘娘效命吧。”
劉大人爲娘娘配的藥?
秀兒狐疑之心大起,可是聽周方正說的言辭肯切,想必是當真爲娘娘的暈病所配製,又見這瓷瓶外觀精美,想必裡面真是不同尋常之物。
她點了點頭,握着瓷瓶,飛快地離開了太醫院,朝紫鳳殿而去。
秀兒躲開了一路上的宮人,卻驚見皇上已經下了朝,正和小太監緩步朝紫鳳殿而去。
秀兒手握着救命的藥物,卻不敢現身,只能亦步亦趨跟在後面。
如今宮中逢祭祀在即,任何宮人都只能在宮殿等待召喚。
萬幸,皇上快要到紫鳳殿時,突然改變了主意,說道:“算了,明日就是祭祀大典,待明日朕再進去找皇后吧。”
秀兒鬆了一口氣,慢慢直起身子,目送着皇上和太監遠去,這才貓腰迅速回到了紫鳳殿中。
一見秀兒回來,衆宮女都鬆了口氣,卻見她身後並沒有跟着太醫,都急急問道:“秀兒姐姐,太醫呢?”
“娘娘怎麼樣?醒了沒有?”秀兒急急問道,撩開珠簾,踏進了內殿,只見皇后閉目躺在鳳榻上。
一名宮女正在細細爲她擦汗,見秀兒進來,說道:“秀兒姐姐你可回來了,娘娘剛纔醒了一下,問了你去哪裡以後,又暈過去了!”
秀兒坐了下來,從瓷瓶中倒出僅有一粒的藥,藥色金黃,聞着芳香清冽,喂進了皇后的口中。
過了半刻,皇后幽幽醒來,見秀兒滿面淚痕地望着自己,微微一笑,說道:“本宮沒事,不會死的。哭什麼?”
秀兒再也顧不得主僕之分,撲過去一把抱住皇后,在她肩頭抽泣。
一瞬間,皇后有些意外,又有些尷尬,不論是以前在血鳳凰還是在宮中,她都不習慣與人這麼親近,秀兒是她最貼身的婢女,可是她也沒有想過,她會如此情緒奔放。
她的手猶豫了半天,終於清冷地開口:“好了。”
秀兒遽然一驚,慌忙擡起頭來,這才知道自己逾矩了,慌道:“娘娘恕罪,奴婢不是……不是有意的。”
皇后輕輕一笑,笑容溫和,說道:“辛苦你了,秀兒。”
她望着眼前因爲奔跑而來所以滿身是汗的秀兒,有些恍惚,曾經有個叫紫兒的婢女,也是這樣,細緻用心的照顧着她,可是卻因爲一個男人,而輕易地背叛了她。
這個秀兒,雖然也是曾經她在血鳳凰組織時,她身邊被派來的最貼身的婢女,看起來,實在是應該信任的,可是不知道爲什麼自己一直以來,對每個人都會有着自然的防備之心。
可是今日,她甘願冒着生命危險,抗旨不遵,出殿爲她求藥,這份心意,讓她不由自主地卸下了防備。
也許,試着去相信一個人,也是不錯的事情。
皇后靜靜地想,聽着秀兒說這瓷瓶裡的藥,乃是劉澈自她那日暈過去以後,特地爲她採藥研製的,如此精美華麗的瓷瓶,竟然只有一顆藥,可見此藥的珍貴。
“娘娘,你覺得怎麼樣了?”
“秀兒,本宮要你瞞着服藥一事,就對外宣稱,本宮病得快死了。”
“呃?”秀兒大張着雙目,有些不知所措,皇后看了她半晌,說道:“明日就是祭祀大典,秀兒你該知道的。”
秀兒恍然大悟,點了點頭,說道:“娘娘放心,奴婢知道該怎麼做。”
消息很快便傳到了紫龍殿,皇上一聽皇后病了,而且病得相當嚴重,一道銳利的目光立刻掃向小申子。
那眼神彷彿在說,你不是昨日裡纔去紫鳳殿稟報皇后準備明日的祭祀大典的嗎?爲什麼在這關鍵時刻,她卻病了?也沒人來通知朕。
小申子嚇得臉色發白,雙膝一軟,徑直跪在了龍案前,“皇上息怒,昨日上午奴才去見皇后娘娘還是好好的啊!”
“跟朕去紫鳳殿看看。”
“奴才遵旨。”
皇上心急火燎地趕往紫鳳殿,紫鳳殿內宮人遠遠見皇上來了,忙高聲稟道:“皇上駕到!”
秀兒與皇后交替了一個眼神,皇后躺在鳳榻上,藥丸服下後,她的臉色更加蒼白了,皇上看見皇后的第一眼,便再也移不開目光。
他有些心痛,表面卻不動聲色,命秀兒在殿外守着。
皇后蒼白的臉上有着不正常的紅暈,她脣角也似有些乾裂,皇上心中一咯嗒,她爲何會變得這麼病重?
隨即吩咐小申子去請太醫來,周方正來到紫鳳殿時,正好與守在外面的秀兒碰了個照面,秀兒拉住他急急往內殿的身子,飛快地在他耳中耳語道:“別說出瓷瓶一事。”
周方正只是一愣,就急忙點頭,說道:“姑娘的顧慮老臣明白。”
秀兒放心地放開了他。
周方正這人雖然端正,卻有一點很好,肯爲別人保守秘密,只要跟他說過不能說,他決不會開口泄露。
秀兒再度對皇后的話敬若神明,娘娘真是厲害啊,別人在想什麼,她竟然可以知道個八九不離十。
她有些不解的是,這些事娘娘是從哪兒得來的消息呢?她在宮中並不與人有交集,也無什麼消息傳達,再加上皇上如今……
他幾乎把娘娘接觸外在的途徑都被掐斷了,娘娘怎麼可能還認識外面的人?
周方正急急地進殿去了,秀兒有些忐忑。
常弓隱身於殿外的樹梢上,暗暗將一片樹葉打向她,秀兒遽然擡頭,常弓做了一個手勢,秀兒點點頭,隨即找了個藉口到了後花園。
隱於林梢樹間的常弓悄然離開,尾隨她而去。
“常護衛,有什麼事麼?”
日光下,常弓一身黑衣,臉上戴了薄薄的面具,不知道爲什麼,秀兒有些覺得陌生,昨日夜裡的他和白日的他有些不同尋常。
常弓說道:“娘娘究竟怎麼樣了?”
“放心吧,娘娘只是假裝病重,用以迷惑皇上,明日是祭祀大典,娘娘只要因病才能躲過。”
常弓沉吟良久,點點頭,隨即長身躍起,又重新隱於樹梢林間,他頎長的身子矯健如鷹,秀兒擡起頭,心想:常護衛應該是愛着娘娘的吧?如果不是因爲愛,這樣一個出色的人,怎麼可能甘心當她的護衛?
她暗暗嘆了口氣。
紫鳳殿中,周方正搭脈半晌,心中也是駭然無比,皇后的脈向極爲奇異,時斷時續,像是得了心絞之症,這類病要靜養,切忌動累,動氣。
“怎麼樣?皇后因何而病?”皇上沉聲問道,一雙眼難得地掃過周方正的臉,周方正在這樣的壓迫下只能實話實說。
“回皇上,老臣在搭脈之時,發現皇后娘娘心脈時斷時續,這乃是絞心之症,此病需要靜養,切忌動怒,動氣,受涼受涼。不知皇后娘娘近日來可曾受過其它驚擾,導致發病?”
皇后幽幽醒來已很久,聽他問道,便說:“本宮近日被困紫鳳殿,哪兒也不能去,只能靜心作畫,以作消遣,應該沒有如何勞作吧。”
她的目光自皇上臉上掃過,又說道:“如果說受寒受涼,那可能是本宮幾年前不小心落在蓮湖水中之故,因此落下的病根。”
皇上氣爲之咽,她當年明明是自己跳下去的,如今竟成了發病的來源?
揮手命太醫退下,所有的宮人也都知趣的退下了。
紫鳳殿內,香氣不絕,皇后確實有些憔悴,任誰在兩日內連續失血,也會這樣蒼白脆弱的,不過脈相時斷時續,卻是她作弊了,她暗中用內功控制住氣息,使得氣息時斷時續,造成了脈膊的假相。
“明日便是祭祀大典皇后既然病了,那便吩咐下去,祭祀大典延後舉行吧。”
皇上的聲音裡沒有波瀾,望向她的墨眸中有種令人心驚的探詢之色,饒上皇后清傲絕倫,也差點在他這樣的眼光中低下頭去,這恐怕就是俗話所說的,做賊心虛吧,她暗暗想到。
“便按皇上的心意來吧!”皇后淡然一笑。
帝后不再同朝議政,劉恆被關了幾天也被放了出來,表面上,好像一切又恢復了原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