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兒緊咬着下脣,彷彿被人剝下外皮,裸露在陽光下,自己做的事被娘娘抽絲剝繭一般一一道來,彷彿她所做的每件事,娘娘都在一旁暗中看見,就只有自己被矇在鼓裡,一旁的秀兒不屑而又憐憫地看着她,卻也暗暗驚歎娘娘的聰慧和如此心機。
“隨後,本宮便命秀兒在晚上你睡着以後,偷偷將你的髮簪仔細查看,便發現了你髮簪中藥粉的秘密,想必這也是劉貴妃交代的,她怕藥粉萬一被你藏不好被人瞧見,因此送了你這柄細簪,將藥粉灌進簪中,這樣即可以掩蓋行跡,又便於隨時來害本宮皇兒的性命……”
紫兒啞着嗓子,低低求饒:“娘娘——”
“可惜啊,那枚細簪雖然看似不起眼,卻造型別致,且是烏金打造,別說你一個小小宮女,就算是本宮這兒,也沒有,劉貴妃家族聽說有個親戚倒是烏金礦上的……因此本宮就什麼也明白了。”
紫兒已經不敢回話,伏在地上,畏縮得不敢吭聲,只是不停地磕頭。
皇后命秀兒將她扶起,慢慢緩過了語氣,她說道:“紫兒,你雖然爲劉貴妃所誘,幾次要設計暗害本宮,可是同時,你又爲本宮留了後路,其實說起來,你一次也沒有下手。本宮不怪你,可是今日,你也看到了,劉貴妃要將你活埋,是本宮將你救活,要怎麼做,你自己應該心裡清楚。”
紫兒一愣,擡起頭來,原來是皇后救了她!此時此刻,她沒有想到,她還能再活下來,再也沒有任何想法,當即跪下發誓:“奴婢對天發誓,日後對皇后娘娘一人忠心,若是再有其它不敬,奴婢願遭千刀萬剮之苦。”
皇后點了點頭,淡淡拋下一句:“你就待在紫鳳殿中,待會兒,有人會領你去一個地方,在本宮不需要你之前,你便在那兒住着,記住,本宮這麼做是爲了保你一命,若是被劉貴妃發現你仍然活着,她害怕設計本宮的事被揭發,定然會將你滅口,你自己好自爲之。”
紫兒沒有想到皇后爲她設想如此周到,不由得喜極而泣,忙應道:“奴婢謝謝皇后娘娘,奴婢不會再露面的。”
有暗衛從樑下悄無聲息地落下,皇后使了個眼色,暗衛點點頭,領着紫兒去他平日所待的一處極爲隱秘的偏殿。
“娘娘,劉貴妃暗中對您不利,此事,您要不要告訴皇上?反正我們也是有證據的。”秀兒小心翼翼爲她拂了錦凳上的軟墊,扶她坐下,輕聲問道。
“有什麼證據是劉貴妃乾的?皇上如此寵她,只怕本宮說什麼他也不會相信,更何況,你覺得劉貴妃那副嬌弱弱的模樣,像那種陰險毒辣的人麼?說不定與本宮比起來,嬌柔如柳的劉貴妃纔是被害者呢!”皇后輕描淡寫地自嘲。
秀兒一張小臉上憤憤不平,還待再說什麼,皇后輕輕按住她的手,柔聲說道:“秀兒,這段時日以來,本宮委屈你了。”
秀兒受寵若驚,滿臉通紅,娘娘手心柔軟如玉,觸手生溫,她一時間竟不如如何是好,既想跪下表達自己對娘娘的忠心追隨,又捨不得抽開如此溫情的手。
皇后笑了,秀兒難得見她如此隨和,煙輕雲瘦的臉上如玉生溫,說不出的婉轉好看,她一時看得癡癡地轉不過目光,半晌纔回過神來,低下頭囁嚅道:“娘娘過獎了,娘娘對公主的心可昭日月,請娘娘不必如此,秀兒十分不安。”
皇后拍了拍她的手,暗暗嘆了一口氣,想她的身份,究竟宮內有多少人知道?除了一個秀兒,究竟有多少人是忠於她的?
玄溟命人傳來了紅蓮教主的事情,她這才明白,原來這江山坐的也不是很穩當,如今天下四分五裂,也有不少人打着恢復前朝的旗幟在江湖招賢納士,只是不知道這些人是真是假,還是隻是打個名號。
皇上這些年,只着重於丹蔘養體,生怕活得太短,也沒多少精力管正經事。
如今她手上有更重要的東西,藏寶圖既有四份,而四份藏寶圖最重要的便是她所掌握的鑰匙,這江山倘若發生變故,她所能掌控的,便只有這個了。
三日的提心吊膽,劉恆終於不知所措,且熬不住了。
帶着妻妾去廂房裡給玄溟陪不是,卻發現玄溟和鳳瑤華根本不在府中。
沒讓他惶恐多久,宮中一道聖旨,召他進宮。
劉恆當場腿軟。
劉恆縱容家奴當街生事差點兒撞了太子殿下之事很快傳至朝中,在朝中惹起了風波,對皇后及太子殿下的一些忠心耿耿的老臣和附議劉姓王的一些新臣,各自爭執不斷,鬧上朝堂。
劉姓王當然要保劉恆,劉恆有他不得不保的理由。
皇上的身子已經不如往昔,常年浸淫於養生之道,他的身體卻越來越差。
這朝堂,除了皇上,最有勢力的便是劉家。
劉姓王在朝堂上巋然不動,一雙凌厲的眸子看不出喜怒來,這件事總要有個說法,可是又怎麼提起比較恰當呢,這要看他的這些臣子們了,他冷眼旁觀各股勢力明爭暗鬥,始終不語。
劉恆立在堂前,經過這件事,他倒是稍斂了幾分囂張,兩股勢力一直此消彼長,今日就等着將這件事在朝堂上當衆剖析,定他劉恆的罪,可惜啊,就算他劉恆人站在這兒,又有誰敢當面說他的不是?
他有極大的靠山,便是他哥劉姓王。
可這件事,總要有人提出來,皇上一臉的不動聲色,新臣們正在猶豫是否拼個日後遭劉姓王報復,也要上前彈駭,卻意外地看見了一個人,太子玄溟。
太子玄溟這段時間一直對外稱病,久不上朝,他今天居然來了。
劉姓王心裡冷哼一聲,轉眼望過去,又見到一張年輕的臉,白晰秀氣,正是身着男裝的鳳瑤華,這是一張生臉,他不識得,略吃驚。
龍案上,皇上開口問道:“咦,這不是鳳家那個女娃娃麼!朕聽聞你險些被撞,又急急趕回朝中,今兒個竟上朝,不知道所謂何事啊?”
“回皇上,臣女來,是因爲臣女是受驚悸所病,所以世女特來送些薄禮給太子殿下壓壓驚。”
列位臣工聽鳳瑤華一本正經,將禮物呈上,都是一驚,此事果然被提了出來,不過,這個聰慧的鳳家千金,卻是以給太子壓驚爲名送了禮物,強調了太子也成了一名受害人。
皇上看她面容清秀,十分認真的模樣,心中倒有些好笑,說道:“準。”命宮人,將禮物呈了上來。
劉恆不得已跪下,自裎罪狀:“皇上,微臣有罪,家奴衝撞了太子殿下,請皇上降罪。”
大堂上靜寂了半秒,皇上開口說道:“劉將軍平身,太子殿下既是微服出巡,遇你劉府驚馬,所幸無事,想必也不是故意爲之。如此便算了吧?”
衆臣大譁,鳳瑤華已上前一步,拱手說道:“皇上,這怎麼能隨便算了?這是臣女尚算手腳靈敏,若是一介弱質纖女,豈不是崩於他惡奴之手?若是皇上就此算了,那置我國國法於何處?再說,當日那馬撞的可不是臣女,而是太子。”
劉姓王遽然擡頭,怒目而視瞪向鳳瑤華,說道:“鳳姑娘口出此言,莫不是認爲我的弟弟有故意害死太子之心,莫不是要反污本王也有造反嫌疑?”
鳳瑤華視而不見,凌然說道:“劉姓王手握重兵,臣女哪有膽子對王爺無禮,若是逼王爺造反,那豈不是置我國萬千子民於戰亂?王爺你說臣女污衊你,倒不如說是劉知府自己不守王法在先!……”
“你!好一張利口!”劉姓王大怒,一雙銅眼直直地盯着鳳瑤華,像是要洞穿她。
“都給朕住口!”皇上出言打斷了二人的劍拔駑張,說道:“劉姓王乃我朝龍威旗下第一異姓王爺,朕知道他忠心耿耿……”
“皇上聖明!”劉姓王得意的睨向玄溟,一張臉上滿是驕狂之色。
衆位臣子見皇上如此維護一個外人,竟將太子置一邊,都露出了不一樣的神色。
劉姓王的黨衛們露出了得意之色,擁護皇后和太子玄溟的爲首的一干老臣們都流露出了失望痛心的表情。
鳳瑤華更是錯愕不已。
一時間,兩股勢力都僵持得不相上下。
紫鳳殿內,皇后命秀兒將朝服替她穿上,隨後也不要人跟着,自行向紫龍殿正殿議事堂走去。
見她獨自一人,身着朝服,向紫龍殿而來,侍衛們立時放低了手中兵器,都要俯身跪下行禮,被皇后揮手阻止了,就在侍衛們的目光注視下,她慢慢在門口止步,望着黑壓壓的文武百官後腦勺,在殿外聽着自己的兒子與劉姓王正在爭執。
“劉姓王,你驕狂作態,氣焰囂張,這裡是議堂廳,不是你的劉姓王府!”玄溟氣得聲音發顫。
“太子殿下,你年紀尚幼,本王的事自有皇上決定,什麼時候輪得到你來操心?”劉姓王拱手道:“皇上,微臣請皇上爲此事給個說法,讓微臣也好和同僚們友好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