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墨只覺得似是被人扼住了喉嚨無法呼吸一般,心似是沉入了冰冷的谷底,連綿不盡的窒息之感撲面而來。雖說他二人經過重重終是走到了一起,但怎知她心中想的還是以前那些事,抑或是以前那些人...
憶往昔,他自小二人一起長大,同苦同悲。往事點點滴滴如微塵一般,重重疊疊的在記憶中不斷疊加,直到無以復加之時。
“她...”楚墨澀聲問道,“常與你說起這些麼?”
“這...”蘇洛汐微頓片刻,輕笑復言,“七郎也莫要多想,洛汐不過是一時嘴快。”隨即話鋒一轉道:“窗外夜已深沉,七郎明日還要上朝,不若早些歇了吧。”言罷,喚福喜入內服侍,自己則在一旁收拾東西。
偷眼看向楚墨,見他面色微白,怔怔發呆,眼中光彩較之往日也黯然不少。心中雖有些心疼,但還是有幾分得意之情。想必經過今夜自己這般點撥,這沈遺蝶日後的日子怕也要仔細不少了吧。
翌日,璟琮宮。
“臣妾參見景妃娘娘,娘娘萬福金安。”堂下,蘇洛汐恭謹而立,垂首言道。
景妃自內間而出,雖已日上三竿,可慵懶之意卻未曾減去幾分,見蘇洛汐立於一旁,輕瞟一眼,笑道:“這有了身子人也變得愈發懶惰了,讓妹妹這般久等,當真是本宮失禮了。妹妹快快請坐,溶月,還不快上茶。”
“謝娘娘。”蘇洛汐屈膝一禮,轉身款款落座。
當今楚宮,論起受寵之人,蘇洛汐乃是風頭正盛之輩。深宮之中,趨炎附之輩多如牛毛,是以衆人見了蘇洛汐均是俏臉陪笑,抑或是恭敬有加,即便有過節如寧妃,面上也禮讓有加。
能有這般高傲輕蔑之態,除了景妃,只怕這楚國上下找不到第二人。
“不知妹妹今日前來有何要事?”景妃執起茶盞,朱脣輕啓,一邊輕吹浮茶,一邊漫不經心問道。
蘇洛汐見她並未把自己放入眼中,心中也不多做氣惱,輕笑道:“洛汐這些日子忙於侍駕,也未曾有機會前來探望娘娘,即便有禮物要送來,多也是託初夏前來,當真是於禮不合。恰逢今日午間皇上要宴請衛國使節,這才得了些空閒,便急忙前來探望娘娘,望娘娘與皇子福壽安康。”
“難得是個懂事的。”景妃瞟了堂下的蘇洛汐一眼道,“這份心意本宮就先收下了。”言罷示意溶月前去接下禮物。
見景妃這般淡淡然,想必有些話還是要自己開口了。蘇洛汐略咬了咬下脣,輕笑道:“近日蘭陵多了些許趣事,不知娘娘可否有興趣一聽,權當給娘娘解了悶子,搏娘娘一笑。”
景妃何等聰明人物。聽蘇洛汐話中有話,放下手中茶盞,吩咐道:“前些日子司容華說有幾副繡樣頗爲適合皇子的小衣,你們幾個去取來吧。”
衆宮女聽景妃吩咐,齊齊行禮退下。
“現在也沒有外人了,有什麼話便說吧。”景妃輕笑一聲,瞟了蘇洛汐一眼道。
“不知娘娘可知近日邊關姜國時有滋事?”蘇洛汐見景妃這般直接,自己也不好拐彎抹角,索性也打開天窗說亮話。
景妃看着自己塗了丹蔻的指尖,漫不經心道:“嗯,略有耳聞。”
“昨夜皇上突然與洛汐說起此事...”蘇洛汐微頓,偷眼看向景妃,果不其然,景妃把玩着指甲的手略有停頓。
“你怎麼說?”景妃擡眼看向蘇洛汐問道。
蘇洛汐會心一笑,執盞輕抿一口道:“洛汐自然是想爲皇上分憂。只是不想在洛汐之前,遺蝶姐姐已然爲皇上出謀劃策。”
倒真是比以前的那幾個強了不少,知道察言觀色,需知這點在後宮之中有多麼重要。
“哦?那皇上怎麼說?”景妃越來越覺得有興趣了,輕笑問道。
“我朝精兵良將甚多,到底派誰前去皇上自有聖斷。只是洛汐身爲嬪妃,又得娘娘教誨,自是懂得爲皇上分憂。”隨即赦然一笑,“奈何洛汐孤陋寡聞,知之甚少,能說上來的不過是遺蝶姐姐曾說過的幾個人。”
素手沿着茶盞邊沿輕敲,蘇洛汐娥首輕垂,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靜靜等待。
片刻之後,景妃笑道:“本宮如今只想把身子調養好,平安誕下皇子,爲皇上延綿血脈。只是這身子愈發重了,精力也大不如前。往年的聖壽節都是本宮一手操辦,今年便交由你前去主理吧。”
輕敲着杯沿的玉指停了下來,蘇洛汐起身笑道:“能爲娘娘分憂是洛汐的榮幸,洛汐入宮時日尚淺,只怕日後還有許多事情還要請教娘娘。”
“這是自然。”景妃笑道,“若是有什麼不知道的,前來問過便是,也能陪本宮聊聊天。”
日子如流水般逝去,聖壽節之事籌備也還算順利。自御膳房出來後,蘇洛汐深吸了一口氣,終於最後一件事也敲定了。擡頭看了看空中明媚的秋陽,沒來由的心中一酸。想那景妃自負聖寵,不可一世,到頭來想要算計她的竟是她最愛的人。
可自己又好到哪裡?蘇洛汐不由得自嘲一笑。這幾日忙於籌備聖壽節之事,自是對七郎有了些許冷落,他雖面上未說,可卻不似從前那般日日前來了,也不知他現在如何,在做些什麼。
“娘娘留步。”蘇洛汐剛要上轎,身後傳來一陣呼喊讓她不由得回頭。
“福總管這般氣喘吁吁,不知有何事?”蘇洛汐盈盈一笑問道。
福喜還未喘勻氣息,急忙道:“娘娘快去看看吧,皇上他...”
“七郎怎麼了?”蘇洛汐本已疲憊不堪,但聽到關於楚墨的消息,心頭不由得還是一緊,倦意全消。
“您還是自己去關雎宮瞧瞧吧,奴才算是沒辦法了,這纔來求了您。”福喜乾脆頹然坐在地上不走了。
蘇洛汐言罷急忙道:“福總管也莫要着急,待洛汐前去看看便是。”生怕是楚墨的瘋病又犯了,言罷急急上輦向關雎宮趕去。
“爺,您快下來吧。”
還未進屋,蘇洛汐便瞧到屋內一衆太監宮女人頭攢動,也不知在幹些什麼。不知是誰眼尖,見蘇洛汐前來,急忙大喊道:“爺,汐婕妤來了。”
“趕緊攔着!”楚墨大喊一身,回身跳下,嚇得衆人又是一陣驚呼。
待蘇洛汐上前,關雎宮宮門已經緊閉,上前皺眉道:“皇上可在裡面?”
“這...”門口幾個小太監支支吾吾的爲難,回頭看了看門內。一邊是皇命,一邊是目前最爲得寵的嬪妃。對視幾眼,齊齊跪下道:“娘娘何必爲難小人,奴才不過是奉皇命行事罷了。”
蘇洛汐請咬下脣,索性高聲道:“七郎,你可在裡面?”
“吱呀”一聲門響,楚墨的身影自內閃出,幾步走到蘇洛汐面前,赦然一笑道:“怎的這般急着找我?可是出了什麼事?”
見楚墨出來,蘇洛汐急忙上前,上上下下仔細瞧去,弄得楚墨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蘇洛汐眼圈一紅,枉費自己這些時日勞心勞力爲他準備聖壽節之事,可這麼多日不見,他非但不理解自己苦心,還要瞞着自己。委屈悲憤之情一時間涌至心頭,眼前一黑,竟是向後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