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個大方的。”楚墨聞言一笑,“也罷,那就隨了你便是,開席吧。”
隨着楚墨一聲令下,絲竹管樂之聲響起。衆嬪妃均紛紛上前獻藝,竭盡全力想要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一步登天。
“臣妾借這杯酒祝大楚千秋萬代,皇上福澤延綿,後宮安定永昌。”寧妃起身舉杯對楚墨道。
“嗯,寧妃說的好,朕就乾了這杯。”楚墨心情不錯,難得對寧妃也展現了一絲笑容,舉杯一飲而盡。
“謝皇上恩典。”寧妃飲盡杯中之物,盈盈坐下。
“銘兒的母妃呢?”歌舞過半,楚墨一掃席間,發現少了一人,突然開口問向二皇子的奶孃道。
“啓稟皇上,傾昭儀抱恙,怕病氣衝撞了皇上和各位娘娘,就不前來了。”奶孃帶着二皇子急忙拜倒道。
楚墨看了看拜倒在地上的小人,又看了衆人一眼,不忍掃了衆人的興致。但面上仍是閃現了一絲不快,卻也未曾說些什麼,只是擡頭飲了一杯酒,沉聲道:“起來吧。”
可這一絲不快並未躲過寧妃的雙眼,只聽寧妃笑對楚墨道:“皇上也莫要擔心,明日臣妾親自去探望昭儀妹妹,看看有沒有什麼缺的。”
“嗯,那此事就由寧妃前去辦吧。”楚墨略一點頭,淡淡道。
言談之間,一陣淒涼的壎聲入耳,聲音古樸蒼茫,讓楚墨不禁爲之側目。
只見一女子,身着淡藍廣袖長裙,一隻蝴蝶在胸前翩然欲飛,肩頭羽毛裝飾更顯飄逸。三千青絲以一隻掐金燒藍蝴蝶步搖綰起,在這滿堂的奼紫嫣紅中顯得格外突出。再細細聽去,那悠揚的古壎吹奏的是一曲《江月初照人》,指尖流轉,洋洋習習,聲烈遐布。
沉醉於曲中,忽的見一抹白色的身影翻飛而出,似九天仙女下凡塵一般,翩然落地,美輪美奐,讓楚墨不由輕拍龍案,喝了一聲好。
只見那抹白色身影蓮步輕移,幾個旋轉起落之間便至楚墨面前。廣袖掩面,實不知是何方神聖,可那舞姿卻讓楚墨覺得甚爲眼熟,卻又想不起是誰。
曲音雖然空靈悠遠,卻隱隱和着叮噹環佩之音,更添了幾分靈動。飄逸起舞的衣帶仿若天邊白雲,映滿了楚墨的眼中,柔媚的身姿隨着節奏而動,風姿綽約。似明月,如流波,曲音湯湯,舞姿婆娑。
那白衣女子忽的以足尖點地忽的拉開與楚墨的距離,飄然遠揚,讓楚墨情不自禁的站起身來,伸出手去似是想要抓住什麼。
羅衣生風,廣袖交橫,似是江邊明月。微一轉身,那女子婷婷立於中央,曲音隨之漸收。
二人嬌身輕福,柔聲齊道:“臣妾恭祝大楚永世穩固,皇上龍體康健,福壽無疆。”
楚墨聽得人聲終於想起來是誰,笑着落座,撫掌笑道:“好好好,賞!慕蕊,朕還當你真的不來了,原來是給朕準備了這般驚喜。”
只見那白衣女子微微向前一步,笑道:“年關家宴,臣妾怎敢不來,舞藝生疏,還請皇上莫怪。”言罷擡眼看向楚墨,娟好的姿容絲毫不遜色於景妃等人,如水般的眸中,波光流轉,顧盼生輝。
“昭儀妹妹這般自謙,讓我等如何自處。”寧妃聞言掩嘴輕笑道,“我也被妹妹哄了去,還想着明日該帶些什麼前去探望妹妹纔是。”
原來這女子就是方纔稱病的傾昭儀,說起這傾昭儀,乃是二皇子楚郇的母親,爲人溫柔低調,向來不與人爭寵。楚墨稱帝后,以其誕下皇子,特晉封爲從二品昭儀之位。本是宮中僅次於寧、景二妃之人,只因生二皇子時傷了身子,是以深居簡出,在後宮之中很少有人見過。
傾昭儀緩緩落座,將二皇子抱於懷中,笑道:“寧妃姐姐哪裡的話,謝姐姐關心。”
“這位是?”楚墨得知這其中一人是傾昭儀,只是另一人還不知道,於是看着堂中藍衣女子問道。
“回皇上的話,這是前些日子新近入宮的娘子,臣妾偶然見其音律造詣頗高,遂邀請其爲臣妾伴奏。”傾昭儀微笑道。
寧妃在一旁靜靜聽着,心中冷笑。這傾昭儀久居寢宮,每日都不曾見人,即便是連太后的請安都可以特批不去。怎的突然就遇到了娘子?這也太過湊巧了。再說,想當年,傾昭儀爲了二皇子差點賠上性命,身體孱弱衆人皆知。如今看去卻氣血紅潤,亮麗光鮮。
舉杯輕抿,心中復念,也難怪,這傾昭儀雖然足不出戶,其身體孱弱亦只是前幾年之事,近年來到底如何實在無人可知。果然景妃一走,衆人皆按耐不住,試問若是景妃此時坐於殿上,誰敢如此?
想到此處,寧妃竟然有些想念起景妃來了。
落坐於門口的蘇洛汐看着堂中幾人,沒來由的對楚墨有一絲陌生的感覺。他看向傾昭儀的眼神不正是與昨日看向自己的一模一樣麼?她很清楚那眼神代表着什麼,但看這情景想必知道的不止自己一人。
輕輕把玩着面前酒杯,果然還是不出所料,帝王之愛自古如此,有今朝沒明日。雖是已有了心理準備,可爲什麼時間這麼短?短到連自己都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傾昭儀的出現,給了楚墨一喜,卻只給了殿中衆人一驚。
晚宴完畢,楚墨面上微醺,衆人起身恭送。
很顯然,楚墨的心思還在傾昭儀所獻之藝上,而傾昭儀也識趣的未曾離去,只是垂首恭謹而立。
楚墨看看寧妃,再看看她旁邊的傾昭儀,目光留戀不知該如何選擇。
寧妃看着楚墨猶豫的神色,心中暗想,好不容易到手的機會,怎能被這半路而來的傾昭儀平白奪了去。
既然如此,不若先發制人。
“臣妾看天色已晚,明日還有各位王爺入宮請安,不免勞累,先扶了皇上前去休息可好?”寧妃笑着走上前去,隨即遞給福喜一個眼色。
福喜心中感念寧妃剛纔的解圍之恩,攙扶着楚墨的手微微的一讓,交予寧妃手中。
“唔,也好。”楚墨此時已經有些站不穩,想起明早還要早起接受朝拜,心中不由煩悶,正欲與寧妃回宮。
寧妃恭謹的攙扶着楚墨,走過傾昭儀身邊時,目光中不由得露出一絲得意之色。
正在此時,一個小小的身影自傾昭儀身後竄出,抱着楚墨的腿輕搖道:“父皇…”
楚墨略一定神,輕輕掙開寧妃,蹲下身去將二皇子抱於懷中,笑着對傾昭儀說道:“郇兒長大了,比去年朕抱着時,沉了不少。”
“郇兒,不得無禮,快下來。”傾昭儀見狀急忙說道,卻無要將二皇子接過的意思。
“許久不見二皇子,比原來更加乖巧俊秀了,長大了定是像皇上一般。”寧妃笑着說道,擡手輕輕撫着二皇子的臉龐。
不知怎的,二皇子竟突然哭了起來,引得楚墨輕輕皺眉。
傾昭儀本想借着孩子留下楚墨,沒想到這二皇子竟大哭不止,見楚墨微微皺眉,怕是要惹煩了楚墨,那剛纔所做一切豈不是前功盡棄?
急忙接過二皇子,笑着說道:“郇兒還小,讓皇上和寧妃娘娘見笑了。”一邊說着,一邊哄着懷中的孩子。
楚墨雖然眉頭微緊,但還是笑道:“孩子還小,這樣的宴席大人尚覺得勞累不已,更何況是個孩子?”微頓複道,“行了,朕也乏了,走吧。”
寧妃聞言急忙上前攙扶,兩人走出殿去。只餘傾昭儀抱着哭鬧不已的二皇子在原地行禮,看着二人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