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卒雖然心有懼意,但是又不敢不遵從命令。數千兵勇也是咬着牙衝了上去,看着軍容嚴整的敵人,張繡其實心裡已經涼了一半。這次他並沒有像往日一樣身先士卒,而是在後面冷靜的看着,如果稍有情況他打算拔腿就跑。
不過更加意外的其實是西域諸國的軍隊,他們哪成想追兵之後還會有追兵。賈詡的用兵之道倒是於曹操不謀而合。突然出現的西涼軍讓西域諸國的軍隊措手不及,陣腳大亂的西域諸國軍隊讓西涼軍趁勢掩殺,四散而逃,軍隊中沒來的急運走的糧草軍械全部落入西涼軍之手。
聯合軍隊靠的就是一股氣勢,一旦氣勢如虹的時候他們能發揮極大的戰力,但是一旦氣勢萎靡不振,不在一條心上的‘聯合’反而會成爲累贅。這一次突襲,先前喪失的氣勢完全找了回來,先前損失的軍械在西域諸國的軍隊這裡也都賺了回來。
在押送物資返回來的時候,張繡一直都在思考這個問題,先前是趁勝追擊,氣勢如虹的虎狼之師。而第二次已經是四散潰逃,士氣低迷的喪家之犬。但是第二次爲什麼就能輕而易舉的獲勝呢?張繡怎麼想都想不通,自小認爲自己熟讀兵書的他現在世界觀都顛覆了,“難道是兵書上說錯了?”他心裡突然出現了這種想法。
賈詡何等人,怎麼也算是三國一流謀士之列,張繡自從回營之後一直都心事重重。他風輕雲淡的拍拍袖口的回城,不以爲意的說道:“張將軍是否有事詢問在下?”
想了想張繡還是想問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文和先生,在下不解的是爲什麼我第一次乘勝追擊回失敗,而第二次潰逃之師追擊而大勝?難道是兵書上說錯了?”
賈詡聽完,只是含笑的搖了搖頭。
“我給你講個故事,或許你就能明白。相傳戰國時期,秦國有個人叫孫陽,精通相馬,無論什麼樣的馬,他一眼就能分出優劣。他常常被人請去識馬、選馬,人們都稱他爲伯樂。”
張繡點點頭,他並不是那種目不識丁的武夫,雖然談不上飽讀詩書,但是識文斷字還是可以的,像伯樂這種歷史名人他多多少少知道點。
賈詡清清嗓子,繼續道:“有一天,孫陽外出打獵,一匹拖着鹽車的老馬突然向他走來,在他面前停下後,衝他叫個不停。孫陽摸了摸馬背,斷定是匹千里馬,只是年齡稍大了點。老馬專注地看着孫陽,眼神充滿了期待和無奈。孫陽覺得太委屈這匹千里馬了,它本是可以奔跑於戰場的寶馬良駒,現在卻因爲沒有遇到伯樂而默默無聞地拖着鹽車,慢慢地消耗着它的銳氣和體力,實在可惜!孫陽想到這裡,難過得落下淚來。”說道這裡,他自己神色略微有些複雜,彷彿在想些什麼。
張繡聽聞,也是略微有些感觸,彷彿贊同的點了點頭道:“千里馬,馬中龍鳳,用來拉車確實可惜了。”
“是呀,但有的時候也是被逼無奈,如果沒有一個明主,千里馬即使在優秀,但是也沒其展現的舞臺。”仰望了一下藍天,吐出了心酸,賈詡再次把話題引了回來。
“這次事件之後孫陽深有感觸,他想,這世間到底還有多少千里馬被庸人所埋沒呢?爲了讓更多的人學會相馬,孫陽把自己多年積累的相馬經驗和知識寫成了一本書,配上各種馬的形態圖,書名叫《相馬經》。目的是使真正的千里馬能夠被人發現,盡其所才,也爲了自己一身的相馬技術能夠流傳於世。
孫陽的兒子看了父親寫的《相馬經》,以爲相馬很容易。他想,有了這本書,還愁找不到好馬嗎?於是,就拿着這本書到處找好馬。他按照書上所畫的圖形去找,沒有找到。又按書中所寫的特徵去找,最後在野外發現一隻癩蛤蟆,與父親在書中寫的千里馬的特徵非常像,便興奮地把癩蛤蟆帶回家,對父親說:“我找到一匹千里馬,只是馬蹄短了些。”父親一看,氣不打一處來,沒想到兒子竟如此愚蠢,悲傷地感嘆道:“所謂按圖索驥也。”
說完以後,賈詡擡頭微笑的望了望還在思慮中的張繡。
“張將軍,明白了嗎?”
“好像懂了,又好像沒懂。”思慮中的張繡如實說道。
“張將軍,其實這番話我就是想告訴你兩個字,變通。”
“變通?”張繡喃喃自語一句,神色一驚動容,彷彿明白了什麼。
賈詡也是暗暗點點頭,心中自道:“孺子可教也,以後或許是我一大助力。”
“將軍,兵馬詭道也。用兵之道,則更需要變通。否者與趙括何異?”賈詡笑了笑繼續道:“當初西域聯軍第一次撤退的時候,我登上戰車觀其陣勢,敵軍隨撤,但井然有序,旗幟未亂。因此,我估計敵軍並不是戰敗,而是有目的性的撤退。”
趙括何人張繡還是略知一二,長平之戰中一舉斷送趙國四十萬大軍的罪魁禍首,讓這個中原大國從此一蹶不振。
“西域聯軍肯定會把精銳部隊斷後,將軍雖然善戰,但是架不住敵人早就預謀好了。一旦將軍戰敗,敵人必然放鬆警惕認爲我們不會在追擊。精銳部隊必然會返回前軍,此時我們再次進攻,就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處處都附和着兵法之理,重在就是謀略的靈活運用。”
想起這一幕幕,張繡打心裡對賈詡表示敬佩。自此以後,每次在兩軍對陣的時候,張繡總會問計於賈詡,因此也是逢戰必勝,在西涼軍也是享有盛譽的常勝將軍。
鳳儀亭的落敗,賈詡感悟頗多。望着這荒涼的景象,他內心久久不能平靜,過了許久,他緊握住雙拳,神色中透着毅然決然。
“將軍,我有意投效漢中潘鳳,不知道將軍意下如何。”
“潘鳳?”張繡顯然有些吃驚,同時心裡又有一絲明悟。這麼多日子注意魏延的行蹤,原因在於此呀!
賈詡眯眯眼睛,一向沉穩他此時也略微的慌亂,這一句屬於破釜沉舟。投效潘鳳,這是他想了很久才決定的。李傕郭汜現在已經略有反目成仇之勢,曾經賈詡也真心輔助過李傕,但是隨着攻入長安。李傕的本性就漸漸顯露出來,驕奢*,貪慾享受,這樣的人豈能成大事?
看着一批批忠臣被屠戮,長安百姓水深火熱,賈詡知道自己錯了,而且錯的很離譜。如果不是自己那一言,或許李傕郭汜現在不過是嘯聚山林的綠林好漢而已。
張繡最近的日子也不太好過,長安的兵權大部分把持在李傕郭汜二人的手中,但是除了他倆,張繡這個建中將軍手中也把持着可觀數量的兵馬。實力不及兩人,他算是李傕郭汜倆人不大不小的兩個威脅。
雖然二人都劍拔弩張,但是對於張繡,兩人都是心照不宣的牴觸。他們倆爭長安的政權,怎麼會讓外人插一腳?在兩人的處處*之下,張繡近些日子倒是過的挺憋屈。
“先生,爲何要投靠潘鳳?”在一段時間的飽受凌辱後,張繡現在不想在居於人下。
“汝南飽經黃巾之亂,現在黃巾餘孽居於此地。如果我們請旨剿滅亂賊。正好可以順理成章的佔據宛城,有先生輔助我。張繡相信我們一定在宛城站住腳,這不比我們居於人下要好?”
賈詡笑了笑,深邃的眼睛如黑夜天狼星,總是閃現出智慧的光芒。捋了捋稀疏的鬍鬚,他緩緩道來:“將軍,我且問你,就算我們佔據了宛城。那未來又要如何打算?”
“打算?”張繡目光中透着幾分迷茫,“我們佔據宛城,然後,然後就好好經營,增進我們實力,進而逐鹿中原。”
賈詡輕輕的搖着頭,指了指天上道:“天時,想成大事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宛城北面是兗州曹操,東面是南陽袁術,南面是荊州劉表。如果將軍佔據宛城,那就是曹操的心腹大患。劉表和袁術的潛在的威脅,因此我敢肯定,就這三位絕對不會讓將軍您做大的。單憑我們這萬餘人馬,將軍認爲我們能堅持多久?”
“可是我心中還是不安。”張繡神色中充斥着擔憂,要是往常他會義無反顧的聽信賈詡的建議。但是此時這關係到自己的前途命運,張繡不得不萬般謹慎。
“潘鳳雖然名義上是漢中之主,但是其實力並不強盛,漢中還有一個張魯與之匹敵。就算我們要投效,也要投效一個實力強盛,有前途的諸侯呀!”
“錦上添花永遠不如雪中送炭,投效強大的諸侯,我們永遠不會受到重用,相信我將軍,我關注漢中局勢已經很久了,潘鳳,人中龍鳳。漢中地處偏僻,必然能避開中原羣雄爭霸,跟着李傕郭汜早晚是一死,將軍敢不敢與我一搏?”
躊躇了很久,張繡一咬牙道:“好,我就再信先生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