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朝時,人又少了幾個。
劉曜讓人去清點了一下,竟然都是肖毅那一派系的。這事情就麻煩了,若是文臣都不願意在朝堂之上聽命於他,那他的那些計劃也推行不下去的。
畢竟,他除了要武力平天下之外,更想讓自己的目前劃歸的範圍內快速推行漢化,令百姓至少學一些漢民的禮儀文化,轉變思想……他見過洛陽的繁華,更希望能夠將這份美好轉移到長安來。至少,他希望能夠讓自己最愛的人生活得更好,享受更好的物質。
下朝回到書房裡生悶氣的時候,羊獻容卻是穿戴整齊地走了進來,問他要不要出去轉轉?
雖說劉曜不限制羊獻容出入宮中,但也僅限於她回羊府以及去大營李蓮花那裡。但如今她卻是這般模樣,並不像是要去一般的地方?
“去哪裡?”今日的劉曜也只是穿了一身黑色衣袍,不過他身形高大壯碩,又因年齡增加了許多沉穩之氣。就這樣坐着,都有種不怒自威的勁頭。
羊獻容走到了他的面前,淺淺一笑:“去肖府可好?”
“爲何?”劉曜不解。
“去探病。”羊獻容已經挽起了劉曜的臂膀,“您是皇上,去看望一下久病未愈的臣子,也是應該的,更能體現出新皇的體恤和愛護嘛。”
“不去,生氣。”劉曜還有些小傲嬌,梗着脖子,“他是臣子,他應當……”
“人家年紀也不小了,哪裡像您這般精神呀?”羊獻容可不吃劉曜這一套,還是特別拉住了他的大手,笑着說道:“聽說肖大人府上有個廚子很是厲害,能夠做一種滷雞,味道可是比烤雞好吃太多了。咱們去嚐嚐可好?”
“朕……可以讓這個廚子來……”劉曜順着羊獻容的話說着,但忽然就覺得很不對了,這不是要探病麼?怎麼又要去吃人家的滷雞,他瞪着眼睛看着羊獻容,總算反應過來了,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探病是真的,您既然希望他能夠爲你做事情,自然也是要放下身段,去看看的。”羊獻容正色道,“漢人中有句話:禮賢下士。也就是說,您要放下自己的身份地位謙恭地對待有才德之人才好。”
劉曜低頭看着她,只是片刻便說道:“好。”
帝后出門,若是按照原來大晉的禮儀怕是要折騰一大番才成。但劉曜屬於簡單慣了,除非是什麼重要的慶典和儀式,纔會按照規矩來。但這樣只是在長安城裡轉轉,他更習慣只是帶一小隊親隨跟着就好了。
所以,現在擔任劉曜身邊的禁軍親隨袁蹇碩也只是帶了十個人跟上了劉曜的車輦,不徐不緩地去了肖毅的府邸。
肖毅也是挺有趣的人,非要住在城北,說是不能聞那些牛羊肉的羶味,所以必須住在上風口才可以。但實際上,當年還是他天天跟在劉淵身旁吃烤羊肉呢。
肖府的人也挺多的,他的妻妾兒女都不少,一大家子也算是熱鬧。所以,當他們得知劉曜來探病的時候,還都很是緊張。
肖毅甚至不敢相信門口下人的稟告,連問了三遍才確認的確是帝后只有十餘人輕衣簡行而來。
不過,他可沒打算去迎接,反而脫了外衫躺在了牀榻之上,閉上了眼睛。他的妻元氏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帶着那些妾室兒女們去迎接了劉曜進門。
劉曜也沒有表露出什麼情緒,只是在寬大的衣袍之下拉住了羊獻容的手,讓她與自己並肩走了進來,坐在主座上簡單問了幾句。
元氏禮數很是周到,那些兒女也都規規矩矩站立在兩旁。
“夫君的病也是纏綿一些時日不見好,我們也是着急的。”元氏面露焦慮,甚至還擦了擦臉上並沒有的淚痕。
“嗯,朕也是着急的。”劉曜點頭,“今日看到肖大人又沒來上朝,想這麼多日子沒有見到他,心裡也是想念的。所以就拉着皇后一同來看看,並無他意。”
“多謝皇上關心。”元氏又要下跪,但被羊獻容攙扶了起來。
她柔聲說道:“夫人莫要多禮,皇上就是來看看的,若是需要什麼,定然要說出來。皇上若是有,必然會給的。”
“哎,湯藥也都是吃下去了,總是不見好的。”元氏又擦了擦眼角,“皇上略等等,我去看看老爺的狀況。”
“朕同你一起吧。”劉曜也沒等元氏回絕,已經拉着羊獻容跟在元氏的身後,進了肖毅的寢室。
這裡光線略暗,屋子裡也有一股子草藥的味道,並不好聞。
元氏立刻讓下人們去把窗戶打開,又將炭火攏了攏,減少了那股子味道。肖毅自然也不好在平躺,略略坐起了身,啞着聲音朝着劉曜問好:“這可是如何使得?怎能勞煩皇上來呢?”
“這又如何?肖大人可是朕的父皇的老臣,朕來看看,也是應當的。”劉曜的表現也極好,非常親和。
肖毅也不得不下了牀榻,跪在了劉曜的腳邊,甚至還打算再磕幾個頭纔好。
劉曜伸手扶起了他,輕嘆:“何必如此呢?朕不是說了麼,就是來看看,若是有什麼需求,不妨說出來,朕一定想辦法解決的。”
“也沒什麼的……”肖毅乾咳了兩聲,就在劉曜的攙扶下坐回到了牀榻之上,“老了,身子也是不中用了。”
“怎麼能這樣說呢?朕還指望着老大人出謀劃策呢。”劉曜滿臉的真誠。
肖毅想再說些什麼,此刻也有些詞窮。
倒是跪在下面的他的小孫女忽然喊道:“爺爺的病好不了,是因爲缺少一個什麼藥引子來着?”
那女孩子不過七八歲,白白淨淨,倒是生的極爲好看。羊獻容都忍不住都多看了兩眼,很是喜歡。她伸手朝向了這個孩子,“到我這裡來,仔細說說,莫怕的。”
“哦。”這孩子也的確膽子大,都沒顧及到母親的拉扯,還是走到了羊獻容的身邊,“皇后娘娘真好看。”
“莫要妄言。”元氏皺了眉。
“只是小孩子,無妨事的。”羊獻容笑了起來,“我這整日裡都看着那幾個小子在宮裡跑來跑去,可是喜歡小姑娘的。”
“……孫女英兒莽撞……”
沒等元氏說完話,羊獻容已經又問了這個孩子:“什麼藥引子?”
這孩子看了一眼元氏,才忽然怯了一些,低聲說道:“我只是聽今早有個醫士說的,說爺爺的病不是一般的草藥能夠好,需要藥引子……好像是龍鬚。”
“龍鬚?”羊獻容也愣了一下。
此時,倒是肖府的小人端了熱氣騰騰的湯藥走了進來,恭恭敬敬地說道:“老爺又要喝藥了。”
“沒有龍鬚,這個要喝下去也沒用的。”小英兒扁了扁嘴,“醫士說的:龍鬚當需用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