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下了一陣急雨。
日出時又變得陽光暴曬,將泥土中的最後一點水分都要蒸乾一般。
那些晾曬在場院裡的糧食也都變得乾巴巴的,那些豆子也極硬,看起來若是熬粥就更不能熟了。
羊獻容因和衣而睡,在這種地方也沒有太多講究,只是讓翠喜將帕子沾溼,擦了擦臉,便將長髮盤在頭頂,站在了烈日之下。她仔細翻檢着這些豆子,盤算着要怎麼收拾出來纔好。
山寨之中很多人也都已經起身,大家也站在場院裡,看着羊獻容的一舉一動。
黑暴風明顯沒睡好,眼下都有了黑眼圈和眼袋。他看着羊獻容,甕聲甕氣地問道:“怎麼?早上吃什麼?”
“吃餅子。”羊獻容笑了一下,將滿地豆子中的黃豆先挑揀了出來。“李大哥,可否給我一些人手?我要做飯的。”
“你能做飯?”黑暴風的眼睛又瞪大了不少。
“是呀,閨中在家的時候,也是各種鼓搗,做過不少吃食的。現在倒是很久沒有做了,不知道會不會生疏呢?”因撿出了不少黃豆,羊獻容讓翠喜拿了個簸籮盛好。
“哦,都可以。讓那些婆娘幫你?”山寨之中不少女子在後廚做事。
“再要一些男子吧,他們應該更有力氣一些的。”羊獻容的手掌略小,白皙指頭輕輕拿捏着小顆黃豆,竟然令黑暴風以及周圍的那些弟兄看得有些呆住了。他們想都沒想就說道:“我來我來,我有力氣。”
“那就多謝各位大哥了。”羊獻容那個也絕對沒有客氣的意思,讓那些女人也俯下身子將豆子分類挑揀出來,然後又讓幾個人將黃豆清洗乾淨,直指一旁的石磨說道:“將這些黃豆磨成汁狀就好,再找個瓦盆裝好。”
隨後,她又轉身進了烏黑的廚房,讓人將竈火燃燒得旺盛了一些,也將大鐵鍋清洗乾淨。當然,她又在廚房裡翻檢了一番,發現了三罐大醬,一些土豆和青菜。
此時的翠喜已經明白羊獻容要做什麼,立刻讓人去拎清水過來。那個曾經和羊獻憐一個房間的女人以及她的鄰居劉嬸子也都擠了過來,將衣袖挽起開始幫忙。
幹活的人多了,動作也就快了許多。
黑暴風雖然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但覺得若是能幫着羊獻容搬搬東西也是好的。所以,他竟然將許鶴年擠到了一邊去,自己也急吼吼地幫着她打了溪水過來,蹲在地上開始清洗土豆和青菜,看得那些弟兄們眼睛發直,也想幫忙,但又不知道從什麼地方下手。
羊獻容也沒有搭理他們,只是專心做準備着食材。
秦朝歌沒有動手,只是拉着羊獻憐站在一旁看着。許鶴年湊過來問道:“你知道她要做什麼?這豆子頂多也就是熬粥吧?要不就是燜一下?”
“我不知道。”秦朝歌看着羊獻容的額頭已經開始冒汗了,就問羊獻憐,“五妹妹,你可有帕子,給你姐姐擦擦汗?”
“沒有。”羊獻憐也看着她忙碌,但依然沒有動。“那你可知她要做什麼吃食?”秦朝歌也習慣了她這般模樣,不以爲意,只是繼續逗她說話。因爲之前許鶴年他們都說過,能夠完整表達出來自己的所思所想,是對腦子的一種鍛鍊,並且就不會傻下去了。反正那些醫理他沒聽懂,但多和羊獻憐說話總是沒錯的。
“餅子。”羊獻憐又看了一眼,就轉過頭去。她的目光又停留在那桶剛剛從溪水裡舀過來的水,心裡怕又是在想着劉聰了。
“五妹妹,劉聰不會有事情的。你看看,這麼多天了,也沒聽說胡人軍隊有什麼異動。”
“嗯,他不會有事的。”羊獻憐又看向了自己的姐姐,眼中多了幾分安定。“三姐姐,很厲害。”
“那是。”秦朝歌和許鶴年倒是異口同聲。
已經有人拿了黃豆磨成的汁走了進來,但羊獻容嫌棄不夠濃稠,又讓他們回去加了一些……直到足夠粘稠之後,羊獻容也將自己的雙手洗乾淨,將粘稠的汁液撈起了一小口沿着滾熱的鐵鍋邊放了下去,再快速地滾動,令這粘稠汁液在鍋中形成了薄薄的一層。
她的動作很快,衆人都未能看得清楚。但很明顯的是,汁液在鍋中滾動幾遍之後竟然變成了一張薄餅,而她手中的汁液竟然還有不少剩餘。翠喜將瓦罐放在一旁,羊獻容快速將自己的手清理乾淨,然後又探手在鍋中試探了一下溫度之後,就慢慢將薄餅揭了起來,又翻了一面放在熱鍋之中。
“或許,要是有雞蛋就好了。”她擡頭看了一眼,因爲之前她轉過一圈,並沒有發現雞蛋。
“有!我藏起來了。”劉嬸子笑了起來,“羊三妹之前也沒問,這東西在山上也是金貴之物,所以沒有放在外面。要幾個?”
“先一個就好。”羊獻容伸出了手。不過,翠喜的手更快,她從劉嬸子手裡接過了雞蛋,再遞給了羊獻容,還低聲問道:“女郎,老祖母當年還有個木鏟子攪合雞蛋的,你若是徒手肯定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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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可有木鏟?”羊獻容又問道。
“有!”有人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掏出了一柄黑乎乎的木鏟,“很久沒有炒菜了,之前差點把它當做柴火燒了。”
翠喜看了一眼,有一點不滿意。但現在手中沒有合適的傢伙時,她也只好快速在清水中洗了洗,又擦拭乾淨後遞給了羊獻容。
此時大鐵鍋中已經飄散出了一股奇異的香氣,是某種焦香。衆人都不由得使勁聞了聞,對於羊獻容做的食物就更加感興趣了。
一手敲雞蛋,一手拿木鏟,動作配合得行雲流水。雞蛋在薄餅之上散開,木鏟輕輕撥弄開,使均勻攤開在薄餅之上,然後,羊獻容再徒手在熱鍋之中將薄餅翻了一面,那股子香氣徹底呈現出來。
等到薄餅乾香,她將這一大張拎了出來,放在了一旁的案板之上,隨後又塗抹了一些大醬以及放入了兩張已經洗乾淨的青菜葉,再將它們卷在一起……這薄餅也真是很大,足有她的小臂長度,但熱氣騰騰,看着就覺得極爲美味。
“李大哥要不要第一個嚐嚐?”羊獻容伸出了手。
黑暴風覺得,即便現在羊獻容給他毒藥吃,他也會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