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司馬衷第一次被廢,送他們去金鏞城的人中就有司馬睿。
那時候,他還是個年輕的王爺,手無軍權和勢力,只能聽命於司馬倫的指令。後來倒是和琅琊的高門大族的子弟們常常在一起喝酒,結下了深厚的情誼。特別是有個關係極爲密切的朋友王導爲他規劃了未來的發展計劃,甚至還從戰亂時將他從危險之中救了出來。
作爲司馬家族的一員,他不算出衆,也沒有野心。司馬越在封賞官員大臣的時候,就順手給了他一個員外散騎常侍。不過,他說是因自己的妻族都在江南,想去江南吃喝玩樂。結果,令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他竟然將自己的勢力做大做強,到了現在爲止,已經是不容小覷的一股力量。
更何況經過這麼長時間的征戰,即便是司馬越也是元氣大傷,更何況現在還有北方胡族劉淵和石勒的不斷侵襲,大晉的局面也很是危急。這一次,司馬睿忽然來了洛陽,要做什麼?
鑼鼓點還在響,司馬睿沒有開口唱,只是耍了一套乾淨利落的武戲,然後就退了下去。
圍過來的人等了一會兒,看到沒有人再出來,也就散開了。
“那邊坐着的好像是琅琊王妃,虞孟母。”毛鴻茂小聲在羊獻容耳邊說着,“結髮正妃,兩人感情極好。”
對於他的情報,羊獻容已經深信不疑了。
“誰讓他們來的?”
“這個倒不曾聽說。不過,你看這兩人的樣子,也像是微服出來,並沒有帶什麼侍衛。”毛鴻茂又張望了一下,“王妃身邊只有兩名婢女。”
羊獻容也看了過去,果然虞王妃坐在那裡,笑意盈盈地和站在她身邊的兩個女子說話,年紀看上去也有三十幾歲,微胖,但長得很是周正大氣。
人羣漸漸散去,羊獻容他們幾個站在這裡倒顯得有些惹眼。
她略略低了頭,帶着人也離開了吉慶坊,打算先找個地方吃飯纔好。
“或者,我們走得遠一點,去司馬越住的那個太學苑邊上的巷子裡,有個做小餛飩的鋪子,味道很好的。”毛鴻茂建議道,“那個老闆也是咱們的繡衣使者,皇后娘娘也可以去見見的。”
“好。”折騰大半天了,她也的確覺得餓了,就跟着毛鴻茂又多走了些巷子,看了不少市井街巷,這纔到了小餛飩鋪子。
這鋪子是真心很小,還隱藏在巷子的深處,若不是相熟的人帶路,必然是找不到的。
因爲過了時間,早已經沒有食客坐在這裡。
老闆娘是個四十歲左右的胖女人,正在用抹布擦洗着幾張破舊的桌椅,然後又朝後面喊着自己的丈夫去看看水缸裡還有沒有水。
見到不少人走了過來,她略略擡頭瞟了一眼,還大聲說道:“哎,過了時間了,沒得吃。”
“是哦,可是我們餓了呀。”毛鴻茂走在前面,笑着看她。那女人猛地擡頭,定定地看着毛鴻茂,隨即眼淚就流了出來。“哎呀,哥哥呀,你怎麼纔來呀!快坐快坐!”
“這是皇后娘娘。”毛鴻茂壓低了聲音,“快來見禮。”
“哎……”這女人差一點就要跪下磕頭了,羊獻容一把就扯住了她,也低聲說道:“莫要跪下,私服出來。”
“哎,看看這裙襬怎麼髒了一塊呢?快進來擦一擦。”這女人的反應極快,彎腰摸了摸羊獻容的裙襬才又起身笑着說,“這麼多人,也是大買賣了,等等我哈,我快快去準備一下。”
“那就多謝老闆娘了。”毛鴻茂笑得很是自然,還拉着衆人坐了下來,與平日裡的食客沒有半分區別。
“劉二孃,當年和劉美人一同伺候過先皇。她們兩個沒有血親,但也結拜了姐妹,關係也是好的。”毛鴻茂介紹起了老闆娘的背景。“劉美人若是有什麼事情,也會讓劉二孃來傳消息的。哎,只是沒想到司馬熾竟然做了皇帝,搞出了這樣的事情。”
“都過去了。”羊獻容低聲迴應了一句,她看着劉二孃動作極快,已經重新將爐火點燃燒水,手中也很是利落,開始和麪。“這麪粉很是金貴,她怎麼有?”
“你問問她吧。”毛鴻茂笑得很開心,自顧自地都去舀了一碗麪湯端到了羊獻容的面前,“嘗一嘗,是甜的。”
果然,很甜,很香。
劉二孃的丈夫牛大山很是憨厚的模樣,一手拎了水盆,一手拎了炭火,看起來力氣極大。劉二孃趕緊接了水盆,又往麪湯中兌了些水,笑着說道:“剛剛都是煮沸的,我這還想自己喝一口呢。不過,你們人多,我就多些水,也多做一些。麪粉是自家地裡種的,去年水患,但總算是因爲地勢高,沒有什麼影響。我這小餛飩就是用新近長出的野菜嫩芽加了一點點豬肉肉糜和鹽巴調製的,味道很是鮮美呢。清湯都很好吃,客官們一定多吃幾碗。”
“一天只賣一百碗。”毛鴻茂又笑了笑,“洛陽市井之中有不少美食,之前苦於沒有足夠的食材,現在日子終於緩過來一些,他們也要掙些錢的。”
“是呀,客官不知道吧,我這餛飩鋪子雖然小,但是很掙錢的。就像是太學苑裡住的王爺都喜歡我做的小餛飩,每日有二十碗都要供應給他們的。裴妃知道吧?我都是見過的呢。”劉二孃笑得很開心,說話也很爽利,甚至還有些小小的驕傲。
“好厲害呀。”羊獻容附和道,眼睛也笑彎彎。
不過,也就在此時,秦朝歌忽然輕咳了兩聲,示意羊獻容看向太學苑的大門。有一輛黑色的馬車停了下來,先是一名女子走了下來,竟然是剛剛在吉慶坊見到的虞王妃。而她後面跟着的自然就是琅琊王司馬睿了。
這兩人輕衣簡行,是要見司馬越?
難道要說些什麼秘密的事情?
“要不,我去看看?”劉二孃低聲問毛鴻茂,“我可以進去問問許管家明日需要多少小餛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