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方有多狠?
他搶了洛陽所有的大戶人家,還將皇宮之中的奇珍異寶全都打包裝車,魏晉以來所累積的財寶幾乎都被一掃而空。名義上是說西遷長安,要幫皇上司馬衷帶到新的皇宮中,但實際上他就是打算全部歸己所有。
他還幹了一件人神共憤的事情。
他先是趁機搶掠了很多宮女做軍妓。後因糧食匱乏,就把搶來的宮女逐批殺死充作軍糧。
這些事情,羊獻容管不了。
先皇司馬炎遺留下來的嬪妃以及皇上司馬衷的那些嬪妃美人,沒有走的,就都來了金鏞城,懇求羊獻容帶着她們一同去長安和司馬衷匯合。
羊獻容沒有出面,只是讓張良鋤清點了一下人數,一一記錄在冊之後,才安排了牛車讓她們在自己行進的隊伍中。
因羊獻容手中有一千禁軍,相對來說也是獨立的,張方也沒有湊過來,但要求他們必須在自己的身後跟住,寸步不離。
羊獻容依然沒有說話,讓鳳輦緩慢前行。
但實際上,她並未在鳳輦之中,而是坐在羊家那輛通體漆黑的馬車中,隱藏在了禁軍之中。
毛鴻茂和綠竹都沒有跟在左右,漸漸的,連羊獻康也不見了蹤影。這麼多人行進在路上,少幾個人也看不出來。張方一開始還過來和羊獻容問安,說幾句話。但後來也不過來了,因爲東海王司馬越打了過來。
司馬越打的旗號是讓皇上司馬衷還都洛陽。
他帶着自己的兄弟們組成了一支強大的軍隊,一路披荊斬棘,氣勢如虹。大晉的百姓雖然也很討厭他,但比起張方來說,大家更願意爲司馬越讓路。
司馬顒見此情形,任命張方爲大都督,領兵十萬迎敵。此時的張方帶着羊獻容等人剛好行進到霸上,便停駐在這裡,按兵不動。
此時,天下都在流傳着“張方即將結束亂世之局,成爲天下霸主。”更有人繪聲繪色地描述起了洛水中的老龜背殼圖案,白龍寺的方形石碑,甚至還有人在說,張方之所以將大晉的皇后羊獻容留在自己的軍隊中,就是因爲知道她是“鳳命”,誰和她在一起都能夠做皇帝。
流言四起,傳播得相當快。
就連那老龜都被描述成爲了金龜金甲,散發着無盡的光環。甚至還有人說這老龜能夠說人言,將那首歌謠唱了一遍。
“河圖四四方,內中有陰陽,將軍滿天飛,千古僅一帝。”
最重要的是,大家都知道張方搶了司馬穎找到的血玉,而這血玉甚至要比傳國玉璽還要珍貴,具有通靈通天的神奇。血玉呈現的圖案,就是暗指張方即將做皇帝。
流言傳到張方耳朵裡的時候,他挺高興的,又說起了老龜肉加黃酒的滋味,饞得不行了。他還讓手下清點了自己的十萬大軍,在霸上安營紮寨,看那個樣子要常駐。
流言傳到羊獻容的耳中時,她正在盯着司馬靜給司馬衷寫書信,寫她今日做了什麼,吃了什麼,但因爲沒吃飽,心情很差。羊獻容讓賀久年以及趙然不與張方混在一起,一定要單獨的吃飯行軍,並且即便是在他的人馬中行進,要不能讓旁人衝亂了自己的步伐。
羊獻永跟在她的身邊,悄悄問道:“要不要給張方再準備一件龍袍,我趁夜色放到他的大帳之中?”
“這倒是不必了。”羊獻容哭笑不得,“倒是要麻煩大哥現在去一趟長安,最好能夠把自己弄得悽慘一些,慌張一些,找司馬顒去。”
“毛鴻茂不都去了麼?”羊獻永問道。
“長安城中只有大約十名繡衣使者,他們的傳播速度應該不夠快,也不夠有力,大哥去了之後先去見皇上,讓張度帶着你去找司馬顒,反正就是說張方這一路的行徑,莫要說那些神蹟。”
羊獻永點了點頭,“那你要多注意,我去去就回。”
“我這邊無事,現在有賀久年和趙然在,比你們可安全多了。”羊獻容想了想,又將繡衣使者的翡翠扳指遞給了他,“還要見一下平陽公主,就說我豁出去要以死搏清白,所以這東西還給她。”
“……三妹妹……”羊獻永還是很擔心,“要不然,讓賀久年去?”
“那不成,你去最合適。”羊獻容立刻搖頭,“我還想讓翠喜跟着你一起去的,畢竟她到平陽公主面前哭一下,再說說那些嬪妃美人逃跑的事情,應該更好一些。”
“奴婢不去。”翠喜立刻搖頭,“讓芫嬤嬤去。”
“也對,她應該更合適一些的。”羊獻容看着芫嬤嬤剛端着熱水走進來,“她哭起來應該更有感染力和效果。”
這一次是輪到芫嬤嬤驚慌了,一臉惶恐地問道:“這是要去哪裡?”
“見平陽公主。”羊獻容的大眼睛中全都是血絲,“芫嬤嬤,你就去找平陽公主哭,使勁哭,說我們沒吃沒喝,想來長安的,但是,張方不同意,你偷偷跑出來送信的。”
“行,這個我可以。”芫嬤嬤是江南瘦馬出身,這種哭戲很是拿手,“那我也不能和羊將軍一起走,分開走,才更有效果。”
自從大家知道羊獻容想殺了張方後,都積極參與其中,出謀劃策,也做了不少事情。流言能夠四起,也全都仗着繡衣使者。
流言傳到司馬顒的耳朵裡時,他一直在冷笑,拍着桌子吼道:“他張方不過是個市井小兒,被本王提拔上來才做了將軍,現在竟然還想做皇帝麼?真是可笑至極!”
司馬衷剛好坐在旁邊看長安落雪的景緻,急急地說:“你趕緊派人殺了他,我的羊咩咩還在他手裡呢。你要是不去,朕去,朕帶着大軍殺了他。”
“皇上還是老老實實在這裡待着吧。”現在的司馬顒看這個傀儡皇帝的時候,已經完全沒有了尊敬之意,甩下這麼一句話就走了。
司馬衷愣了愣神,才問站在身旁的張度:“朕的羊咩咩那麼聰明,不會有事的,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