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夜離起來後,早早就出了門。回到褚府,派下人送了帖子去阮府給阮天浩,請他有空來府裡一敘。之後,他開始忙着自己的事,阮天浩來的速度比他想的更快。
“哲勳!”阮天浩的聲音響起,夜離擡眼去看。因着兩人私交甚好,對於阮天浩來說,這褚府早已是走得熟了。無需下人引路,他也能找到褚哲勳。
回到褚府的夜離,自然該用他的另一重身份。褚哲勳放下手裡的筆,吩咐下人:“阮二少爺來了,還不去將上好的碧螺春沏來!”
“哲勳,這些日子你躲哪兒去了?我來過兩次,下人們皆說你不在府上。”阮天浩問道。
看着阮天浩,褚哲勳的心底出現了昨日那孤單落寞的背影,心底一股怒火不可遏制地升騰上來。沉着一張臉,褚哲勳說:“自白府出事,我心中難受,總想着四處走走,散散心。”
他故意提及白府,想要看看阮天浩的反應。阮天浩似乎不意他會提起白府,愣了片刻,方纔說:“是啊,白府遭此不測,我心裡也難受的很。”
“是嗎?”褚哲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今日回到京城便聽說了你即將大婚的消息,正想着該送份厚禮給你。”
對於褚哲勳話中的不以爲然,阮天浩像是全然無知,他點點頭,極其自然地說:“是啊,大婚之日快到了,我整日都忙得暈頭轉向的。”
“我聽說那平南王和曼綺郡主看上了你,還特意求了皇上指婚。”說話間,褚哲勳如鷹般銳利的目光一直緊鎖阮天浩的一舉一動。
阮天浩笑着說:“我與那曼綺也算是緣分使然,加之前次因着朝廷中事同平南王府走動較多,這才成就了這段姻緣。你是知道我的,沒什麼大的追求,不想卻得到了平南王和郡主的垂青。”
“那霜月呢?”褚哲勳逼視他。
“霜月?”阮天浩愣在那兒。
褚哲勳看他那副神情,心底就有氣:“怎麼?纔不過一月,你便忘了霜月?”
“她已經死了!”阮天浩的聲音也略略提高了幾分。
褚哲勳眉頭緊皺,他很想對他說“霜月還沒死,她還活着”,卻在話脫口的一剎那嚥了回去。這樣的阮天浩配不上霜月!
見褚哲勳面色凝重,卻一言不發,阮天浩的聲音中也隱隱含了不滿:“我知道,你喜歡霜月,也一直不滿我同她在一起。但是這是她的選擇,並非我強迫!”
“阮天浩!”褚哲勳喝道,“你休要將我想成你那般,我承認我喜歡她,但是我更加尊重她自己的選擇,無論是你也好,還是別的什麼人,只要她能幸福,我都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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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天浩冷笑道:“你倒真是個癡情種!只可惜,她已經不在人世!再想什麼,也都是枉然!”
“阮天浩,霜月屍骨未寒,你這邊卻歡喜大婚。難道心底就沒有丁點的愧疚嗎?”褚哲勳問道。
阮天浩站起身來,踱了幾步,走到褚哲勳面前,以居高臨下的姿態俯視他:“過些日子就是我人生中的大喜之日,你們卻一個個地跑到我面前來責備於我,你這樣,我那個大哥也這樣,昨日甚至有個路人也跑來同我曉以大義,就好像白府的事是我造成的!說什麼屍骨未寒,死了就是死了,難道我要因爲曾經喜歡過她,就要爲她守一生嗎?”
褚哲勳失望至極,閉了閉眼睛,道不同不相爲謀。面前的這個男人已不是他熟悉的阮天浩,而是一個全然陌生的人。罷了,何苦要逼迫他,即便他現在和諾語在一起,諾語也是不會幸福的。從頭到尾,他今日不過是想找他理論一二,想要知道他對霜月的心思而已。既如此,什麼也不必多言。
褚哲勳睜開眼睛,指了指門的方向,沉聲說:“不送。”
阮天浩見狀,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看見阮天浩離去的背影,褚哲勳的心中五味雜陳,更多的則是對諾語的心疼憐惜。
既然事情已至此,他也是無能爲力的。他在心底暗暗起誓,今後要更好地呵護諾語纔好。
簡單處理完手頭的事,褚哲勳覺得進宮去看看皇上。說起來,皇上待他委實不錯,知道他心情不好,便免了他的早朝,只說要定期進宮面聖即可。若非如此,他每日的行爲便會極爲不便。
而此時的朋來客棧內,蘇諾語也已經起來。她如常一般地對鏡裝扮,透過銅鏡,見身後的心雲欲言又止。她笑着問:“還在爲昨夜的事煩惱?”許是她當時反應過激,這丫頭必定想多了,她心底還有些過意不去。
心雲看着她,猛地跪在地上:“小姐,昨日是我失言,請小姐責罰!”
蘇諾語被她這舉動弄得大驚失色,慌忙轉身,一把扶起她,薄責道:“心雲,你這是做什麼?你我之間,何曾需要這般大禮?”
心雲被她拉扯起身,依舊是低垂着頭,說:“小姐,昨夜說那話並沒有旁的意思,惹得小姐動怒,是我的錯。小姐萬萬不要動氣,於身子不利。”
蘇諾語握住她的手,輕輕拍了拍,解釋道:“心雲,昨夜我並非是生你的氣。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心中惆悵而已。說來也怪我,沒有及時解釋,倒惹得你當成個事,想了許久。”
“您不是因爲我說起公子而生氣嗎?”心雲小心翼翼地問着。
蘇諾語搖搖頭,溫柔說:“真的不是和你無關,不必多想。好了,下去用早餐吧。”
心雲看了半晌,見她神色如常,並沒有絲毫的不悅,方纔放下心來。
用過早餐,蘇諾語去後院給狗子把了脈,囑咐了幾句,並說:“何嫂,狗子的病再有兩三個療程就可無礙。你們放心吧!”
“小姐,您真是神醫啊!狗子的病看了這許多年,都不見起色。按着您的方法,這纔不到半月,竟好了大半。他自己現在早晚採藥已經十分輕鬆,不必再我們陪着。這一切都是您的功勞啊!”何嫂感激不已。狗子是他們的獨子,幾乎就是他們夫妻的命,原本一直都擔心他身子不好,現在竟也一點點恢復。
蘇諾語搖搖頭,並不居功:“其實我沒有做什麼,一切都還是狗子自己努力的結果。”
“小姐何必如此謙虛,您的醫術可謂是扁鵲華佗在世,我們一家對您感恩戴德!”蘇諾語越是謙遜,何嫂越覺得她值得稱讚。
蘇諾語無奈,也不多說,寒暄幾句,帶着心雲出了客棧。
一路逛着,心雲笑着說:“小姐也是的,狗子的病明明就是您的功勞,咱們雖不求錢財,但是也不至於將功勞都抹殺了啊。”
蘇諾語看着她,說:“我並未說錯,狗子的病我至多隻是輔助,真正的功勞還是在他自己身上。”
“哦?”心雲有些好奇,“小姐這話什麼意思?”
蘇諾語淡然地解釋道:“我此前說過狗子的病是胎裡帶來的弱症,所以自小便體弱多病。大概也是因爲這個緣故,何嫂他們對他的照顧格外精細。我聽狗子說,他自小便很少被允許出去瘋跑。他們越是如此小心,殊不知卻令狗子的身體一天比一天更虛弱。”
“所以您纔要求每日的藥材要狗子自己去採摘,並給他限定了時辰?”心雲瞭然地接話。
“不錯。”蘇諾語頷首,“這樣每日加強鍛鍊,再輔之與鍼灸、湯藥,身體自然會無恙。”
心雲一邊聽一邊投去欽佩的目光:“小姐,您知道的真多!我跟了您這麼多年,居然一直不知曉,您竟然如此精通醫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蘇諾語略微有些心虛,將目光調開,清了清嗓子,說:“對了,你說起昨日是公子找到我,並暗中保護。不妨隨我去一趟寶來客棧?”
“小姐是想親自道謝?”心雲說,“也是,昨日的事可多虧了公子。否則,我真不敢想您一個人單獨在外會遇到什麼。”
心雲隨蘇諾語來到朋來客棧,卻被告知夜離並不在。蘇諾語禮貌地說:“掌櫃的,勞煩你告知公子一聲,就說我來過了。”說罷,轉身欲走。
“且慢!”何亮喚住她。
蘇諾語停下腳步,回頭看他,目露疑惑。
何亮想了想,問:“蘇小姐今日來此,可是爲了昨日之事?”
蘇諾語點頭。
“既如此,不妨蘇小姐在此稍候片刻。算着時辰,公子也快回來了。”何亮出言挽留住她。他想着,若是一會兒公子回來看見了蘇小姐,必定會心中歡喜。
蘇諾語想了想,反正回去也是無事,要到明早才返回逍遙谷,便點頭答允。
何亮見她同意,忙不迭地說:“那您請裡面走,我馬上吩咐小二給您上茶!”
“如此,便麻煩掌櫃了。”蘇諾語有禮地衝他點點頭。
見何亮滿心歡喜地離開,心雲小聲嘀咕:“小姐,這個掌櫃還真是熱情!”
蘇諾語但笑不語,何亮會如此她也沒有料到。不過,總是沒有壞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