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來蘇諾語的前夜,躺在牀上輾轉反側的夜離在幾次嘆氣之後,終於起身,穿上衣衫,獨自坐在屋頂上。擡頭看着漆黑夜空,不見一絲月色或是星辰。夜離的心情也如眼前的夜空一般,充滿了迷茫。
明日就能看見諾語了,他該用什麼樣的心態面對她?若是一開始便太過熱情,必定是會嚇着她,讓她對他開出的條件產生懷疑。無論何時,她都是聰穎過人的,屆時會不會以爲他只是個登徒子?可是,面對朝思夢想的人,該如何才能表現得鎮定自若呢?實在有些讓他爲難啊!
“公子,您這是興奮還是緊張?”石海揶揄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夜離不用回頭,就可以猜到石頭此刻臉上的表情,必定是帶着一抹曖昧的笑。他拍拍身邊的空地,說:“既然來了,不妨陪我喝兩杯。”
“您怎麼知道我拿了酒?”說話間,石海已經坐了下來,並動作迅速地將斟滿佳釀的酒盞遞與他。
夜離接過來一飲而盡,懶得回答這樣弱智的問題,關切地問:“石頭,我叫你查的事,查的如何?”
“您是說蘇小姐的身世?”石海瞭然,然而面露難色,“並沒有任何線索。”
“哦?”夜離扭頭看着他。這實在是有些令他意外,按說,默賢閣有着自己的情報網,查個人什麼的,不是難事。尤其是石頭親自出馬,更應該不在話下。怎麼兩日過去,還任何頭緒都沒有呢?
石海看着夜離,苦着臉,說:“公子,我真的是盡了全力。只是這蘇小姐就像是個憑空出現的人一樣。您放心,我會繼續努力的。”
對於石海的能力,夜離是充分信任的;而對於石頭的忠心,夜離更是深信不疑。想了想,並不是什麼十分要緊的事,搖搖頭說:“罷了,不必了,只要我知道是她,那麼她原本的身份是什麼,都不重要。”
石海點點頭,說:“我明日就去接蘇小姐過來。到時候幫裡的事有夜塵公子在,您也可以好好陪着蘇小姐。”
說到這個夜離滿臉羨慕:“明日夜塵要帶着清然回家。大概得幾天纔會回來。這些日子,事情你和冰雁多盯着。”
“是。公子,我今日同夜塵公子和清然小姐見了面,那個小姐可是冷得像是數九寒天啊!夜塵公子怎麼會喜歡這樣性子的女子?”石海有些難以理解。
夜離瞥他一眼:“這個事情,你可以去和夜塵好好談談,順便讓他解你心底之惑。”
石海聽這話,默默地腹誹:公子您這是將我往死路上逼!我又不是活膩了,怎麼會去和夜塵公子談這個問題。要知道,默賢閣的兩位主子,夜離公子是看上去冷淡,其實內心頗爲善良;而夜塵公子平日裡嘻嘻哈哈,心裡卻不是一般的狠!所以,石海敢和公子開玩笑,卻不敢去招惹夜塵公子。
夜離心底暗笑,這小子還是有幾分眼色,知道夜塵不是個可以輕易招惹的人。夜塵下手毫不留情,但也絕不會對自己人下手,只是石頭從來都對他充滿忌憚。
石海眼睛滴溜溜地轉,腦子裡一個念頭閃過,面上露出了邪惡的笑:“公子,自從您從塵心居出來,夜塵公子便沒有露過面。您說這麼多個時辰,他在屋裡待着做什麼呢?”
面對他這樣的表情,夜離表示非常無語,轉而飲一盞酒,看着深藍色的天幕,脣角掛着一抹若有似無的笑。
石海見夜離不理會,也毫不在意,開始充分發揮他的八卦之心,極盡想象力地勾勒出塵心居內兩個人的動向。突然,一記凌厲的掌風逼近,石海下意識地躲閃,卻渾然忘記了自己所處之地,就這樣出人意表地從樓頂上摔了下去……
夜離輕笑一聲,這個石頭,必定是方纔在心中想的太過歡快,渾然忘記了時刻保持警惕。實際上,當他說話之後,夜塵便來了。他故意不去提醒,沒想到那個愣子毫無察覺,還不知死活地說出後面的話!
石海本身功夫了得,這樣的高度,即便是在毫無防備之下,必定也是不會摔傷的。問題的關鍵在於,堂堂默賢閣的老三,竟然從房頂上掉了下去,這事若是傳了出去,該是一件多麼丟人的事?
石海站定,剛想扭頭衝着上面嚷“是誰幹的”,他仔細算過,方纔那一掌絕不是公子打的。石海有些不高興,如今默賢閣中,除了兩位公子,竟然還有這吃了雄心豹子膽,敢來算計他的!卻不想,一擡頭,就看見公子身邊赫然是一臉似笑非笑的夜塵公子……
石海的氣場瞬間破了,他陪着笑臉,仰頭說道:“夜塵公子,如此良辰美景,您怎麼不陪着清然小姐呢?”堂堂君子,竟然有偷聽壁角的愛好!
夜塵笑着反問:“你說呢?”
“我……我不知道啊!”石海氣弱地說道,不忘向旁邊的公子發出求救信號。只是,公子一臉淡定地看戲樣子,擺明了是不會管他的。無奈之下,石海只好裝出更弱的一面,企圖激發起夜塵公子心中那爲數不多的同情心。
夜塵臉上的笑意漸濃,他說:“石頭,你既然那麼關心我和清然,下次不妨大大方方地直接來看!”
“我錯了!”夜塵公子攻擊太強,石海直接舉雙手投降。匆匆丟下一句:“公子,我回去休息了,明日一早還要去接蘇小姐呢!”便落荒而逃。
夜離看着石頭如此,看着夜塵,說:“我一直十分納悶,整個逍遙谷裡,大多數人都是怕我,唯有石頭,見你就像老鼠見貓一樣。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麼?”
夜塵一哂:“這你該去問石頭,我哪裡知道。”
夜離搖搖頭,他對這些事沒有興趣。不過想起石頭方纔那曖昧的神情,夜離問:“不過,這麼多個時辰,你和清然在塵心居里做什麼了?”
夜塵笑着說:“做了你想對霜月做,卻一直沒有機會做的事!”
果然是陰狠之人!
夜離臉色一沉,剛欲說話,就聽見夜塵更狠的話緊追而上:“不過,夜離,你確定等你有機會對蘇諾語做那事的時候,你會做?”
**裸的優越感!**裸的嘲諷!
夜離氣得欲吐血,一掌就招呼上去,夜塵躲過,爽朗的大笑,石頭對他的得罪就讓他主子來還吧!夜離沒有說話,掌風如影而行,夜塵也不含糊,迎了上去。
兩個人許久沒有切磋,都十分認真。只是,幾招下來,夜離明顯氣喘,招式也慢了不少。夜塵面上一緊,停了下來,說:“你受傷了!”
夜離手一攤,說:“我原本也不是你的對手。”
“少來!”夜塵懶得理會他這套說辭,“是不是爲了找她?”
夜離重新做下去,沒有說話,算是默認。夜塵無奈,說:“爲了她,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拼命啊!夜離,你若是這次依舊不能把握機會,我真是瞧不起你!”
夜離的表情更加寂寥,嘆口氣:“都說世間之物,一物降一物。大概她是我的剋星,我這一生也奈何不得她。只是爲了她,我亦是心甘情願。夜塵,這種感情你現在應該可以體會。”
夜塵噤聲,是的,有了清然後,他能體會夜離以往對白霜月的那份感情。他說:“我相信有心人,天不負。你如此對她,一定會有回報的。”
夜離面露笑意:“借你吉言。”
夜塵感嘆道:“可惜了冰雁,對你一直可是真心實意啊!”說起自己的副手,夜塵還是充滿感嘆的。自打他將冰雁帶進默賢閣,冰雁對夜離就像是瘋魔了一般,滿心執念。
夜離的眉頭微蹙:“你沒事的時候,多勸勸她。”因着夜塵的關係,對於冰雁,夜離並不願將事情做絕。但是,該說的,他已經說得夠多。
夜塵搖搖頭:“感情的事,向來是你們當事人之間的事。過去的那麼多年裡,能勸的,我都已經翻來覆去說了個遍,若是有用,還用等到現在?”他一直告訴冰雁,夜離是有心上人的。然而冰雁那丫頭,也堅信“精誠所至、金石爲開”。
夜離的眉頭越擰越緊,不想再說這個問題,他問:“什麼時候回來?”
“怎麼?我還沒走,你就捨不得了?”夜塵惡俗地衝他眨下眼睛。
夜離沒好氣地說:“你已經是美人在側,也該想想我們這孤家寡人的苦心。做人,自覺一點。”
夜塵玩心漸起,故作捧心狀,說:“怎麼這樣說我?真是令人傷心欲絕!”
夜離懶得理他,轉身離去。他知道,夜塵做事有分寸,許多事,不用他說,他知道。
看着他的背影,夜塵的話音響起:“你放心吧!”
離月居中,夜離躺在牀上,極力地想要入睡,但是幾番嘗試之後,終究徒勞。他睜眼看着簾幔,了無睡意。不得不承認,因爲明日蘇諾語的到來,他真的是既緊張又興奮,竟然華麗麗地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