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先是高興,隨後又因爲姜玉蓮的“不懂事”心生埋怨,這倒是都在陶君蘭的預料之中——說白了,太后有這樣的想法,不也和她說的話有關係?
不過她也清楚,有些話太后能說,她卻是不能說。當下反而一笑幫着姜玉蓮說起好話來:“姜側妃也是依戀王爺罷了。這樣的小女兒情思誰沒有呢?況且她現在懷着身孕,到底嬌貴些。”
太后沒說話,可是瞧着神色卻是不大高興。
陶君蘭點到即止,隨後言歸正傳:“王爺的話妾也記在心裡,本想着從府裡挑些有經驗的人過去伺候。可是想來想去,卻是又覺得不妥。妾有拴兒,又同和姜側妃是一樣份位,只怕她多想。若我派人過去,她萬一因此生出什麼疑慮來,卻是不好了。一則壞了府裡的和睦,二則孕婦多思憂慮也不好。所以,這事兒妾着實不敢去做了。”
太后思慮片刻,冷哼一聲:“多想?她多想什麼?拴兒是長子,如何是旁人能越過的?”頓了頓卻是又像想起了什麼,當下神色一凝,隨後便是狐疑的看了陶君蘭一眼,語氣也慢了下來:“不過姜氏看着性子倒是單純,不像是會這樣的。怕是你多想了罷?”
陶君蘭垂頭嘆了一口氣,“但願是妾多想了。只是我聽說姜側妃將我命人從庫房裡送去的補藥都扔了出去,再加上今兒我邀她一同進宮她卻是一口回絕,這纔不得不多想了一些。心想着不管姜側妃有沒有多想,妾身多想一層總是好的。府里人多口雜,萬一有些好事的在中間挑撥以至於生出誤會也不好。”
太后本還真覺得姜玉蓮不至於如此,可是聽了這番話之後,卻是明白過來:只怕陶君蘭說的話也是真的。一時對姜玉蓮有些失望,可心裡卻也隱隱理解姜玉蓮這般作法:換做是她自己處於那個環境,只怕也是多疑的。
再則,陶氏……也的確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這樣一想,太后的心情又平靜不少,看了低眉順目的陶君蘭一眼,太后便道:“這樣也好,你也摘清了裡頭的關係,她也不至於胡思亂想。”
陶君蘭聞言,隱約猜到了太后心中所想。心裡微微一動,當下便是露出幾分尷尬的神情來,囁嚅道:“太后英明,一下便是猜出了妾心中所想。妾之所以不敢派人過去,也的確是存着摘清關係的心思……”
太后見陶君蘭認了,便是微微一笑心中自得:小狐狸再奸詐,又如何能逃得過老狐狸的眼睛?陶氏有那樣好心就對了,說來說去還不是怕擔責任?怕出了什麼事兒自己有嘴說不清。陶氏倒是個滑頭的。
陶君蘭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去。似是心虛,半晌卻又鼓起勇氣;“妾今日進宮,其實也是有一事兒相求;。”
“什麼事兒?你且說說看。”太后老神在在的抿了一口茶潤喉,心裡卻是覺得自己對陶君蘭的心思猜了個七七八八。
陶君蘭低聲道;“妾想着,這要去服侍陶側妃的人,還要太后幫着尋一尋纔好。這樣一來,不管是誰都放心了。”
太后微微一笑,心中爲自己猜中了而有些得意。想了想太后也覺得這個法子的確是完美的處理方法,當下也就沒反對,一口應承下來:“一會兒我就指派兩個隨你一同出宮回府罷。”
陶君蘭喜出望外,連連向太后道謝。
太后擺了擺手:“好了,你去看看拴兒罷。幾日不見了,拴兒也怪想你的。”到底是血濃於水,隨着拴兒年歲越來越大,倒是對自己的親孃越來依賴親近了。
陶君蘭笑着應了,隨後便是要告退去看拴兒。
太后忽又想起一件事情來,想了想到底還是開口說了幾句;“你且記住我這句話。拴兒是端王的長子,不管什麼時候,世子之位都是拴兒的。旁人再好,那也是在拴兒的後頭。所以,你無須擔心。”更無須因爲擔心而做出什麼事兒來。
陶君蘭自是聽明白了,神色也是一肅,認真的朝着太后行禮道;“太后疼愛拴兒,妾替拴兒道謝了。妾心裡也並不擔心這個。妾只擔心旁人起了歹心罷了。”
這一句話,倒是明明白白的點出了她的防備之心。可是陶君蘭覺得,太后既能鄭重的對自己許下這個保證,那自己也多少是該坦誠相對一下的。
而正是這句話,幾乎是將太后弄得有些啞然。太后苦笑了一聲,只道:“拴兒在我這,你無須擔心!”
陶君蘭便是一笑:“妾當然明白,這不過是妾瞎擔心罷了。”說完便是告退出去看拴兒了。
太后卻是坐在那兒不禁沉思起來:她忽然是有點兒明白了李鄴爲什麼一直對自己送女人過去反感了。之前李鄴說是不願後院起火,更是爲了拴兒,自己是還不信。只當是爲了陶君蘭而找出的藉口罷了。可是現在看來,這倒是隻怕還真不是什麼藉口。
是啊,多子多福是挺好。可是這些兒子都不是一個娘肚子裡出來的。哪裡能沒點兒爭鬥?再加上各自的娘……猜疑的猜疑,防備的防備,算計的算計。這樣種種下來,家裡能好的了?
想到了這些之後,太后才發現自己心裡竟是生出了後悔來。不過,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後,太后卻是到底決定了一件事兒:以後還是少送些女人過去罷。如今端王府的人,也算是不少了。
太后的後悔來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太后又沉浸在添丁之喜中了。而且太后還忍不住自得的想:鄴兒果然是所有孫子裡最能幹的,悄悄這才幾年?都給自己添了多少個重孫了?尤其是拴兒,那可真是怎麼看怎麼都愛不過來。
想着康王府的三個丫頭,再想想皇后那陰沉的臉色,太后的笑容頓時又盛了幾分。
知道陶君蘭來了,陶芯蘭早就已經抱着拴兒在門外候着了。所以陶君蘭剛一出屋子就瞧見了二人,不由得笑起來,腳下加快了幾步湊上去。
拴兒如今已經認得人了,見了自己的孃親,便是立刻伸出手來要抱,口裡還模模糊糊的叫:“娘;!”
陶君蘭頓時覺得一顆心都要化開了,忙不迭的生出手去將拴兒抱了過來。入手只覺得一沉,當下不由得笑道:“拴兒又長重了?”
陶芯蘭甩了甩自己痠軟的胳膊,笑着抱怨:“可不是?越來越重了,我都快抱不動了。就這麼一小會兒,我胳膊都酸了。偏抱着他他還不老實,扭來扭去的沒個安分時候。”
陶君蘭笑了一聲:“胳膊酸了都捨不得放手?”
二人一面說着,一面逗着拴兒,最後便是去了壽康宮的小花園裡:一則是帶着拴兒玩耍方便,二則說話也方便。
和李鄴不好意思,可是和自己的妹妹卻是沒什麼不好意思的。陶君蘭將自己又有孕的事兒說了:“雖說自從拴兒滿週歲後就停了避子湯了,可是也沒想到這麼快就又有了。倒是有些措手不及的。”
“這可是好事兒。”陶芯蘭喜笑顏開,不過隨後又急了:“既是懷孕,你怎的還敢抱着拴兒?”忙伸手過去將拴兒又接了過來,還緊張的看了一下陶君蘭的肚子。
陶君蘭笑了笑:“哪裡有那麼嚴重了?”
拴兒被陶芯蘭抱開也是不樂意,憋着嘴要哭。陶芯蘭忙從荷包裡摸出一粒山楂丸來塞給拴兒,又哄了幾句,便是放下將拴兒哄着在自己腿上乖乖坐着了。
陶君蘭又和拴兒說話,拴兒這才又重新高興起來。二人也才又繼續下去。
陶君蘭將姜玉蓮懷孕的事兒也說了:“倒是挺巧,她的就比我這個多半個月。”
陶芯蘭驚訝了一回,隨後悻悻道:“算她走運。”
不過陶君蘭沒心思討論這些,這些不過是隨口提起的事情罷了。真正要緊的,還是陶靜平和李鄴要出征的事情。她三言兩語的將事情儘量簡潔的同陶芯蘭說了個清楚,又道明瞭自己的擔心:“我心裡憂心得很,草原部落那麼囂張,也不知道……”
話一出口,到底覺得喪氣和滅了自家威風,便是又打住不說。
陶芯蘭思量了一陣子,倒是更看重利益些:“雖說危險,可是也是個難得的好機會。再說了,哥哥是文官,也不親自上陣,倒是不用太過擔心。至於姐夫——他身份貴重肯定和被好好保護,也不必太擔心。”
頓了頓,陶芯蘭忽又一皺眉,有些不痛快:“姐姐你如今有孕在身,怎麼的姐夫還要出門去那麼危險的地方?這不是存心讓你擔心?他怎的也不體諒你?”
陶君蘭苦笑一聲:“他還不知道我有身孕呢。”
陶芯蘭愣住了,瞪大了眼睛;“不知道?”
“嗯,我沒跟他說。”陶君蘭想着自己故意使小性子不肯告訴李鄴這件事情的情景,面上有些發熱,只覺得不好意思。在加上當着陶芯蘭,她自然是也不可能將情況解釋得太清楚,便是三言兩語糊弄過去,最後又嘆了一聲:“到了現在,我倒是不知該不該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