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月落村的小院子,歐嫂給他們上了熱茶,便退下了。
清顏的易容面具已經重新戴上,捧着暖爐,爬到熱炕上取暖。墨北晟見她面有倦意,便讓她先睡一下,他和公瑾賜去外邊談些事情,清顏點點頭,便窩在被子裡昏昏沉沉地睡過去了。
“沒想到,大名鼎鼎的夜歌公子就是顏夫人,難怪你家奕雲緊張得要死。”公瑾賜笑得開懷,想到奕雲提到夜歌時候的表情,他就覺得好笑地不得了,看來這位得力侍衛是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了吧。
“你見過奕雲?”墨北晟挑眉,這傢伙還真是膽大包天,堂堂北國皇子居然去靖軍的軍營,也不怕被人抓起來當成奸細?
“對啊,我去找你,奕雲說你不在軍營,會離開三四天左右,我就猜想你應該是在這附近。”公瑾賜知道墨北晟以前都會在這裡逗留幾天,想想軍營過來也不過一兩個時辰的事,便過來碰碰運氣,沒想到不止找到了他,還看到顏夫人的這支夜旋之舞,他如今閉上眼,女子的舞姿歷歷在目,堪稱絕色。
“說吧,勞你這麼千里迢迢跑來遙城找我,有什麼大事?”墨北晟認真地看着他,以他對公瑾賜的瞭解,這人雖然愛玩愛鬧,又任性得很,倒也是個懂事的人,知道他在遙城打仗,不會沒事跑來折騰。
公瑾賜支着頭,捧着熱乎乎的水杯,笑得像只狐狸,“我原本只是來看看你的慘狀,聽說京裡那人壓着你的糧餉,沒想到我還沒到這裡就聽說瑾樓的人出手給你送了糧餉過來,還包辦了戰馬藥材。”
“你想說什麼?”墨北晟沉了臉,沒想到連公瑾賜都知道了這件事,京城那邊必然也都知曉了這件事。
說起來,自從瑾樓送來這些之後,他也懶得去關心京城那邊有沒有重新再送糧餉過來,只想着儘快結束戰爭,好讓大家回去過年。至於皇上的想法,他在遙城也無法顧及了,偶爾想到時也只是隱隱不安。
“我是來告訴你一件很有趣的事。”陰柔的面上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他壓低了聲音,“你知道之前劫走糧餉的,是誰麼?”
“誰?”黝黑的瞳仁猛地一縮,聲音中都透着一分冷酷。
“香閣。”公瑾賜說完,如願看到墨北晟變色,不由得心中暗爽,難得能看到他變臉,真真是值回票價。
“你怎麼知道?”香閣如今算是皇上的勢力,香閣劫走糧餉,難道是皇上授意?可是,皇上真的會犧牲二十萬兵馬,只因爲一個他麼?
見墨北晟一臉深沉,公瑾賜沒有再賣關子,往後一靠,淡淡地說道,“我在香閣裡有內線,那人和閣主關係匪淺,自然會知道那些事。我知道你不會相信,我也沒指望你會完全相信我的話,但是於公於私,我覺得我都有義務告訴你這件事。難道你不覺得奇怪麼?西淳君主是什麼樣的人,這次怎麼會那麼有耐心,跟你打持久
戰?”
墨北晟面色變了變,“你是在暗示我,西淳朝廷裡有皇上的人,這一場戰事根本是他精心設計的?”
公瑾賜聳聳肩,不予置否,關於這一點他沒有證據,自然不會亂說,不過他確實曾經做過這樣的猜測。
“還有一件事,你最好也放在心上。我聽說,西淳打算議和,還會送一個和親公主過來。”公瑾賜一副看好戲的表情,“你猜,皇上會不會把這個公主賜給你?”
“。。。”墨北晟皺眉,照理說應該不會,他已經有那麼多妻妾了,更何況皇上後宮並不充盈,他自己收下的可能性更大,而且澈和睿都沒有妻妾,怎麼說都輪不到他吧?
“我聽說,淳于凌只有一個寶貝胞妹,刁蠻驕縱,常常把西淳皇宮鬧得雞犬不寧,好像她看上了一個侍衛,還失身於他,淳于凌怒不可遏,將那個侍衛處死,那公主更是要死要活,這次和親恐怕也不會那麼容易,我看皇上可不會把這麼個不貞的女人留在身邊。”公瑾賜意有所指,將這麼個不貞的女人賜給墨北晟,這種羞辱可比任何言語上的要嚴重得多。
墨北晟皺了皺眉,他現在對任何女人都不感興趣,從前他接受那麼多皇上的賜婚是因爲他心中沒有心愛的人,如今有了顏兒,他只想着如何將府裡那些女人都處理掉,哪裡還敢再接手?
更何況,他要許給顏兒的,可是一生一世一雙人。
“不過這也未必,你也知道淳于太后的風流韻事,說不定還會跑出什麼私生女,不過照我看,這種差事最後一定是落在你頭上,你還是早做準備的好。”話鋒一轉,“墨,我覺得上官澤那傢伙現在真是越來越過分,你要不要考慮改投我北國太子門下。。。”
“公瑾賜。”墨北晟冷硬地打斷他,掃了他一眼,嗖嗖的冷氣冒出。
“我也只是說個建議,你知道我一直都非常欣賞你的能力,上官澤那傢伙不識貨,你明明忠心耿耿偏偏對你。。。哼,反正我看那傢伙怎麼看怎麼不順眼,真不知道你到底怎麼想的,就這麼心甘情願地給他賣命。”公瑾賜冷哼一聲,十分不滿。
墨北晟不答話,他其實也說不上來,只是這個皇帝可以給靖國百姓最安定的生活,這樣的君主他願意追隨。
“你看着吧,這傢伙如今對你的防備越來越重了,你現在在百姓心中的形象已經漸漸趕上他了,現在又打了勝仗,這下子班師回朝他還有什麼可以賜給你的?你現在是異姓王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除了皇位,他還有什麼可以給你?”公瑾賜見墨北晟擡眼便要說話,連忙擺手讓他聽他說完,“我知道這些你都懂,你只是在和自己賭,賭上官澤的信任。可是墨,你知道的,君臣之間的信任有時候薄弱地不堪一擊,尤其是你。。。你知道你對他來說爲什麼是最大的威脅麼?因爲你的無所求,這纔是他最害怕的。他願意用至高
無上的權力,世人都愛的榮華富貴,或是絕豔的美色,來交換臣子的忠心。可是這些,都是你不屑一顧的,所以他不安擔心,害怕有一天你會覺醒,而他卻沒有能夠制約你的東西。”
這是公瑾賜的肺腑之言,他也是未來的帝王,他能夠理解上官澤的不安,換位思考,他也會有如他這般的焦慮。
但是,上官澤終究不如他這般瞭解墨北晟,這個男人並非無所求,只是他求的東西是上官澤不明白也看不懂的,他要的是百姓安定,天下太平,而上官澤卻不相信有人會視財富權力如糞土。
因爲他不信,所以他和墨北晟,或公瑾賜,永遠都不一路人。
“好了,別說了,我知道了。”墨北晟垂下眼簾,撫了撫額頭,這些他都知道,唯一不知道的是,該如何打破這樣的困境。
“墨,我要說的最後一句話,要是在靖國呆不下去了,就來找我。公瑾賜,先是你的朋友。”這大概是這隻狐狸,在認真時候說過的最煽情的話了。
“謝了。”墨北晟不善言辭,千言萬語也只是凝結成一句感謝。
“對了,關於顏夫人的身份。。。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她。。。不簡單。”公瑾賜起身欲走,想了想又折回來,聲音壓得更低了,他不否認自己對清顏有幾分欣賞,甚至還有一些凌駕在欣賞之上的喜歡,但是他卻不是個會被感情衝昏頭腦的人。
“放心。”簡單有力的兩個字,表明了他的立場和態度。
他不會告訴公瑾賜關於清顏的事,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險,不過還是感動這個傢伙的關心,要得到公瑾賜的關心,實屬不易。
見墨北晟一臉瞭然,公瑾賜便放心了,想來也是,墨北晟這傢伙看似耿直,精明的程度不亞於自己,只是對有些事太過執着,纔會讓人有一種迂腐偏執的感覺。
看來,他對這位顏夫人還真是上心,公瑾賜微微挑眉,又想到了剛纔紅梅林中那抹絕塵脫俗的身影,暗暗嘆息,這樣的女子怎麼會有人忽視呢?
就在這時,歐嫂匆匆忙忙地從小院子跑出來,墨北晟迎上去連忙問道,“什麼事?”
“夫人。。。夫人不見了。。。”歐嫂慌忙帶着他們跑過去,一邊說着她經過夫人房間時見門開着裡面卻沒有人。
清顏休息的房間,大門敞開着,熱炕上只留下一襲軟被,連她的白狐大氅都沒有帶走,墨北晟和公瑾賜小心地走進去,雙雙面色一沉,並沒有打鬥過的痕跡,清顏的短靴還在榻邊,必定不是自己離開的。
“被人帶走的。”公瑾賜沉聲下了結論,看向墨北晟。
墨北晟的視線慢慢從炕榻上轉向房中的一切,最終定在窗邊,走過去,將卡在窗臺上一朵小小的紅梅花瓣拿起來,湊到鼻子前細細一聞,遞給公瑾賜。
“香閣。”公瑾賜一錘定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