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曉時分,元昊自睡夢之中驚醒,隨後來到營帳外看着延伸到東方天際的道路,閉上眼,幾個呼吸之後,立即來到胭脂的帳篷外:“大娘,有大隊人馬過來了。”
胭脂早就醒了,她也察覺到了遠處有大隊人馬出現,在元昊叫她之前,她在通過馬蹄傳來的聲音判斷對方到底有多少人。
三十二人,十五兩馬車,三十二匹馬,馬車很重,人的腳步聲也很重。
這是胭脂告訴元昊信息。元昊沒有胭脂那般具有很深的武學功底,但卻懂得藉助形勢來隱蔽、防守或攻擊。
對方人多,不知道是敵是友,最好的辦法就是隱蔽,然而,元昊已經來不及拆掉帳篷再套上馬車了,因爲古雨濛還沒有起牀。
被二人談話的聲音驚醒後的幽蘭在得知情況之後立即尋找古雨濛,卻是想起了昨天晚上古雨濛並沒有在她們的帳篷裡睡覺,所以便帶着曖昧的眼神看了一眼元昊後這纔來到旁邊原本爲元昊準備的帳篷裡把古雨濛叫醒。
正在睡夢之中的古雨濛恍恍惚惚地聽到有人在叫她,想睜開眼睛但是疲倦的身子卻不允許她起牀,暖暖的被窩裡還有着元昊的氣息,她捨不得離開這種溫暖,對來叫她的人卻是不理不睬。
幽蘭叫了好幾聲都沒見古雨濛有起牀的意思,只好掀開她的被褥,只見古雨濛渾身上下只穿着褻衣,凌亂的牀單上還有點點污漬,這才帶着笑意把她的被褥重新蓋好,輕聲喚道:“元昊進來了,快起牀啦。”
古雨濛睡眼惺忪,揉了揉眼睛之後發現元昊已經起牀了,身邊卻是坐着幽蘭,這才害羞地問:“幾點了?”
“太陽曬到屁股了,還幾點了,趕緊起牀吧,東邊來人了。”
古雨濛打了個機靈之後趕緊穿好衣服走出帳篷,沒看見元昊但卻見胭脂站在帳篷外面等候,問了之後確認是從東邊來了許多人,便急着要收拾帳篷。
“來不及了。”胭脂說,“不知道是什麼人,也許,不是追我們的人。”
“蕭海璃不是放了我們了嗎,難道還會把我們再抓回去審問審問,這事還有沒有完吶?”古雨濛氣憤不已,但有一半是起牀氣。
胭脂靜靜地看着逐漸露出魚肚白的東方出現了一隊人影,在還未露出地平線的照樣光輝下那些人拉着修長的身影趕着馬車逐漸走了過來。他們似乎也在好奇怎麼會在這種荒郊野外看見有帳篷,便全都停了下來。
茶馬古道多有劫匪,北齊通往西涼的這條小路上幾乎沒有人行走,說是茶馬古道其實只不過是某些認得路的人爲這條小路起的名字而已,兩旁高.聳的樹木和地面生長出來的雜草在冬季的寒霜下變成了枯葉,卻是給這條蕭殺的道路增加了幾分危險。
是劫匪還是行人,誰也不敢保證。古雨濛定了定神之後發現他們這羣人也不往前行走了。她猜想可能不是北齊派來的追自己的人,相反,有可能他們是在懷疑自己是劫匪,所以全都停了下來。
半晌。
元昊終於回來了,褲腳都被清晨的寒霜打溼,他微微喘.息幾聲後說:“是商隊,不是軍人。”
古雨濛鬆了口氣。
雖然在暗處有四鷹保護,可是她此次西行不如唐玄奘那般有六丁六甲、五方揭諦、四值功曹、一十八位護教伽藍共三十九位神仙保護,如果出了什麼事情可不能向西天如來求救,沒有了鎮北軍的保護更是讓古雨濛處處都很小心。
昨晚的篝火早已熄滅,夜裡降下來的霜露和點點白雪已經把篝火覆蓋,清晨的寒冷讓古雨濛的嘴脣都開始哆嗦,似乎是因爲剛纔的緊張,古雨濛發抖得更厲害了。
胭脂看見雨濛在發抖,關心的問:“怎麼了?”
“沒,沒什麼,就是有點冷。”
“夜裡伐韃,一定是沒有睡好,等處理了眼前的這些事情,再去睡一會吧。”
古雨濛羞紅了臉。
幽蘭代表着幾人上前和他們通報身份,讓他們也不要那麼緊張,雖然不能承認自己是從北齊逃出來的娘娘和將軍,至少也得讓對方知道她們這一行人是去西涼探親的。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幽蘭回來了,手裡拿着一塊杜鵑花糕,邊走邊吃,吃完了正好也來到了古雨濛的面前。
“是商隊沒錯,他們一年來回一次,一次帶回十五馬車的貨,馬車上有杜鵑花糕、薰馬肉、還有絲綢,布料以及胭脂水粉,剩下的都是草藥。”
西涼地處大陸邊陲,西涼再往西是什麼地方連元昊也不知道,曾經有一位非常厲害的地理探測家從北齊幽州出發一直往西走,穿過北齊西北,再到西涼,歷時十年之後,終於在一片一望無際的大沙漠之前停了下來。
沙漠的西邊又是什麼,住着那些人,他們是什麼樣子的,是和西涼一樣還是和北齊一樣,強大不強大,這些問題都沒有答案。
後來這位偉大的地理探測家寫下了一本名爲《地理注》的書,就在北齊的太史監裡面落灰,古雨濛那天去太史監的時候隨手翻了翻,在看到西涼國的介紹時,上面只有一行字:西涼多皮革,少醫藥,不可種五穀,民風彪悍。
所以往來的商隊往往會向西涼帶去很多草藥,這是一個巨大的商機,很多人發現了,但有勇氣去賺這筆錢的人卻是少之又少。
雖然西涼和幽州之間的這段三五個月的路程不比鷹愁谷的幾百裡環境惡劣,但奈何距離太長了,沿途幾乎看不到什麼村莊人家,所以,很少有商隊來往於這條路,到是在南方有一條路,沿途有不少村鎮,但打家劫舍的也多。
所以,很多商隊爲了保險,寧願死在老天爺手裡也不願意被劫匪打劫,人作孽不可活,天作孽尚有可補。
古雨濛在聽了幽蘭的彙報之後便沒有把這羣人放在心上,他們是走商的,而古雨濛是起西涼過瀟灑的日子的,所以兩羣人之間並沒有什麼交集,但轉念一想,古雨濛忽然讓幽蘭再跑一躺。
“爲什麼?”
“你去問問他們願意不願意和我們同行。”
半晌後。
幽蘭再次回來了,帶來的答案是兩個字:“可以。”
於是,古雨濛召喚着元昊把人家請了過來,當他們來到古雨濛面前的時候才發現這羣人打扮得比劫匪還像劫匪。
三十二個人每個人都反穿着皮襖,不知道是掉進了泥坑裡還是從幽州出發就沒有洗過澡,一個二個像個泥人似的,一走近了那個味,薰得古雨濛一陣作惡。
令古雨濛佩服的是隊伍之中居然還有十位女子,若不是從她們嫉妒的眼神察覺了出來,從外表上,古雨濛真的沒發覺十位女子和其他人有什麼不同。
太髒了,並且,古雨濛還從他們的身上隱約地聞到了一股特別熟悉的味道,像中藥,可是她的思維忽然出現了盲點,卻是想不起來這種味道究竟是什麼了。
這隊人中間走出來了一位三十多歲的男子,對着古雨濛等人一抱拳,行了一個保準的大周禮節,這纔出聲:“幾位見笑了,我們一行人從大周出發,走到這裡經歷了大半年,從夏天走到冬天,只是爲了把貨物早點運到西涼,一路不曾拾掇自己,倒是讓幾位見笑了。”
古雨濛見此人談吐不凡,言語之中倒是有幾分禮貌,便也和氣地說道:“無妨無妨,只是幸苦了幾位家眷了。”
男子一聽,微微震驚之後,用餘光看了看隊伍中的那幾位女子,復又笑道:“這位貴人眼力真好,我們都是託家帶口出來的,爲了養家餬口,倒是令幾位又見笑了。”
“客氣了。以後一路還望諸位多多照應,我們也是從大周而來,聽你們的語氣,你們似乎是大周人?”
“呃……”男子顯然是不願意把真實的身份說出來,猶豫了一下之後說道,“在大周住過幾年,所以有點口音。”
古雨濛心想你這是口音嗎,你說的分明就是大周的普通話好不好!
“不知道這位老闆貴姓?”
“呵呵,免貴姓林。”
一行人寒暄了幾句之後,稍作休息,吃了早飯,便各忙各的。他們把貨物都卸下來清點,唯獨有兩輛馬車的貨沒有動。在清點貨物的時候那十位女子顯然是不能靠邊的,都被攆到了一邊背對着貨物。
這倒是讓古雨濛覺得奇怪了。不是說拖家帶口出來混飯吃的嗎,怎麼清點貨物的時候自己的婆娘還不允許看?難道馬車上裝的是LUO男?
帶着好奇,古雨濛看了看一旁茂密的楊木林,隨後便鑽進了帳篷裡。
古雨濛鑽進帳篷裡不久,四兒便出現在了古雨濛的身前:“公主是讓四兒去查一查他們?”
“嗯,總覺得他們不像是走商的。”
四兒微微點頭:“確實不是。”
古雨濛立即欣喜異常:“你早就查過了?”
四兒說道:“正是,在三十里外我們發現他們的時候就去查過,他們不是商隊,而是人販。”
“你是怎麼知道的?”
四兒低聲說道:“他們帶來的貨裡面多數都是吃的,那十位女子便是從大周或搶或拐而來的人,在昨天夜裡三十里外處被發現的時候我和老大毀了他們的吃的,和他們鬥了一場,他們被我們趕進了一處泥潭裡,所以渾身是泥。”
古雨濛這才明白他們滿身是泥的原因是什麼,想了想,她又問:“那你知道那兩輛馬車裡裝的是什麼嗎?”
“藿香正氣水。”
“什麼?”
古雨濛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們帶了兩馬車的藿香正氣水乾什麼?而且,他們從哪來的藿香正氣水?
對!古雨濛忽然想了起來,她剛纔聞到的味道,就是藿香正氣水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