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離開
朱隸話音未落,吳翰身上的繩子倏然脫落。
“你們果然是詐降”朱隸眯起眼睛,一腔怒火讓近在咫尺吳翰、燕飛和蕭侗明顯感到了殺氣。
“就憑你們三個,也想殺了本王?”朱隸毫無預警地突然出手,一掌攻向離朱隸最近的吳翰。
“王爺,您誤會了。”吳翰沒有反擊,而是閃身躲了過去。
朱隸掌力向左微微一帶,掌勢不收,反攻站在吳翰右後方的燕飛。
吳翰見燕飛不守不避,忙出掌攻擊朱隸的右側,逼得朱隸變招回防。
燕飛見朱隸掌力攻來,大聲解釋道:“王爺,你誤會了,我若是真想當安南國王,寧願死在王爺掌下,我不想當交阯布政使,只是想……”
朱隸不容燕飛說完,粗暴地打斷:“不想當國王?小王爺當本王是三歲小孩子嗎?不想當國王當初爲什麼起兵造反,不想當國王今日爲什麼詐降,你以爲殺了本王,這場仗你們就能贏嗎?”
朱隸說着話,手的攻勢並沒有減緩,仍然掌勢如風地攻向燕飛。
燕飛真沒還手,只是吳翰拼命護着燕飛,見吳翰似乎有些抵擋不住,站在一旁的蕭侗也加入了進來。
燕飛急躁地對吳翰和蕭侗喊道:“不要攔着王爺,讓王爺打。”
吳翰大聲道:“小王爺不可,我們先離開吧,王爺不相信我們的話。”
“你們攔着他,他自然是不相信。”燕飛邊說着,邊錯開腳步,想避開吳翰和蕭侗的保護,直接面對朱隸。
然而不僅吳翰和蕭侗隨着燕飛的腳步移動,朱隸似乎也很配合,也順着燕飛的腳步移動,始終被吳翰和蕭侗聯手擋着。
三個人雖然都沒有用兵器,但都用上了內力,掌風過出,猶如刀割,不過一盞茶功夫,三個人的衣服都被劃出了數道口子,手臂上也隱隱透出了血跡。
燕飛焦急地暴喊一聲:“都住手”
朱隸絕對聽話,說收拳立刻收拳,眼見攻向吳翰和蕭侗的掌力瞬間收了回來。
攻出去的掌力瞬間收回,很容易傷及自己,朱隸內功深厚,掌力收自如,瞬間收回,對自身的傷害不大,但吳翰和蕭侗卻沒有朱隸那麼快的反映,朱隸的掌力一空,他們的掌力趁勢而出,想收回時,已印到了朱隸胸前,雖然及時收回了部分掌力,仍然將朱隸的內臟震傷,一絲血順着朱隸嘴角流下。
吳翰和蕭侗掌力方一收回,朱隸已然收回的招式以原來兩倍的度再次攻出,在吳翰和蕭侗來不及反映之時,朱隸的掌心已印到他們胸前,掌力一吐,二人如布娃娃一樣,突然向後飛起,重重地撞在了牆壁上,暈了過去。
“朱隸”燕飛見此突變,目光由震驚變爲憤怒:“你怎麼出此重手”
朱隸嘿嘿冷笑:“裝不下去了吧?小王爺,來,本王陪你好好玩幾招。”
燕飛盯盯地望着朱隸,憤怒的情緒漸漸平息下來,忽然單膝跪下,雙手抱拳舉過頭頂:“王爺,我們確實是來歸降的。”
“歸降?歸降捆綁吳將軍的繩子怎麼會突然脫落,歸降蕭將軍的袖籠裡怎麼會掉出匕。”朱隸說着話,踢了一腳地上的匕。
燕飛這才注意到地上的匕,似乎還粘着一絲血跡:“我不清楚這些,但是王爺,我會盡快查清此事,給你一個交代的。”
“不必了。”朱隸鐵青着臉,一把將燕飛拽了起來。
燕飛目光坦然地望着朱隸。
朱隸冷笑:“一直聽聞面具將軍武功高強,上次在紅河邊上打得不盡興,我們再打一場,你若有本事殺了本王,就當本王輸了,本王會寫下遺言,讓張輔將軍代替本王踐約。”
燕飛目光堅定地搖頭:“不,我不是來打架的。”
朱隸冷冷眼神地罩着燕飛,從胸腔裡蹦出的兩個字帶着萬年的寒霜:“出手。”
燕飛再度搖搖頭。
朱隸忽然仰頭哈哈笑了,目光再次落在燕飛面龐上時,仍然恢復了冷酷:“你以爲你不出手,本王就不會打你了嗎?”
朱隸話音未落,突然出手,砰的一聲,掌心印在燕飛的胸口,竟將燕飛的身體打得撞碎了大門,落在了院子。
燕飛的目光由驚訝,到無奈,再到失望,在落地的瞬間,口流出了鮮血,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朱隸雙膝一軟,跪在地上,噴出了一大口鮮血。
“王爺。”
“小王爺。”
被打得暈了過去的吳翰和蕭侗突然都醒了過來,一個奔向朱隸,一個奔向燕飛。
一直守在外面的張輔、吳晨、楚暮、藥王等也都圍了過來,朱隸藉着吳翰的攙扶站了起來,望着正在給燕飛把脈的南軍醫大聲問道:“他怎麼樣?”
“國公爺沒事,王爺的掌力掌握得很好,絕大部分力道都散到門板上了。”藥王指着門板稱讚。
衆人望向門板,見門板已經碎成了千萬塊。
朱隸這一招看似打在了燕飛身上,其實與隔山打牛有異曲同工之妙,強大的掌力透過燕飛的身體,集在了燕飛身後的門板上,看上去是燕飛撞碎了門板跌了出去,其實門板在燕飛撞上之前的剎那已經碎了。
燕飛之所以暈過去,除了朱隸加在燕飛身上的部分掌力外,更多的是燕飛對朱隸此舉的失望和強烈的自我暗示。
朱隸的掌力若全部加在燕飛的身上,足矣送燕飛上西天。
在朱隸掌力加在燕飛身上的一瞬間,燕飛認爲自己死定了。
藥王讓蕭侗和楚暮將燕飛送進旁邊的院落休息,自己同張輔、吳晨一同走進房。
“王爺,讓在下看看你的傷勢。”藥王說着話,按住朱隸的脈門。
“本王沒事。”朱隸淡淡地搖搖頭。
儘管對自己的掌力運用很有信心,但看到燕飛被打飛出去,吐血暈倒,朱隸還是擔心得要命,原本被吳翰和蕭侗震傷的內臟,再次受心情的刺激,一口血控制不住地噴出。
藥王凝神探查了一會,鬆開手微笑道:“雖說無大礙,也要好好調養,王爺這段時間身體一直沒有得到很好的休養,若再不注意,恐怕會留下病根。”
吳晨一聽,焦急地望着朱隸,尚未開口,朱隸搶先道:“本王聽話。”
一句話說得大家都笑了,卻把吳晨造了個滿臉通紅。
朱隸知道,吳晨總是跟張輔、藥王等抱怨朱隸不聽話,不注意自己的身體。
朱隸雖然是練武之人,但常年的胃病和近兩年來次數逐漸頻繁的頭疼毛病,讓沈潔對朱隸總是放心不下,這趟出來又是爲燕飛失蹤一事,沈潔知道朱隸必然心焦,因而出門前對吳晨千叮嚀萬囑咐,照顧好朱隸的身體,但這個任務,實在比讓吳晨獨挑蠻軍大營還難。
“怎麼回事?”朱隸轉頭問吳翰。
燕飛綁着吳翰,帶着蕭侗方一接近城門,就有衛兵向朱隸報告,朱隸和張輔等商量了片刻,想不出所以然來,只好命令親兵儘快將去採藥的陶鴻泰找回來,讓張輔、吳晨、楚暮等守在外面,靜觀其變。
“小王爺不想做交阯布政使,想同王爺一起走。”
吳翰的話讓大家均是一驚。
“小王爺離開時沒有看到王爺,心一直放心不下,回去這兩天,口不說,但在下看得出,小王爺一直惦記着王爺,最後決定以後要伴在王爺身邊,但如果王爺贏了賭約,小王爺就必須當交阯布政使,所以想出這一招,我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小王爺要幹什麼。”吳翰繼續說道。
朱隸眼圈紅紅的,頭向上仰着,努力壓制着不讓眼淚流出來。
陶鴻泰說過,由於燕飛大腦的蠱蟲死了一些,燕飛記憶最深刻的東西,隨時都可能衝破禁錮,燕飛此時的反映,就是潛意識迫切地想記起朱隸,因而他非常想跟朱隸呆在一起。
可如果燕飛真的和朱隸呆在一起,甚至不需要什麼過激的事情,只是朱隸一句話,一個眼神,都有可能讓燕飛想起一切。
若燕飛短時間內再次想起一切,就算陶鴻泰守在燕飛身邊,蠱蟲也不可能迅繁殖,等待燕飛的只有兩個可能,一個是白癡,一個是腦死亡,就是植物人,直至死亡。因爲明朝沒有什麼靜脈注射,只是靠口對口喂,喂進去的東西實在有限,很快會因爲營養嚴重匱乏而死。
事情展到今天,朱隸至少在三、四年內,不能讓燕飛看見他。
“吳將軍,”朱隸起身握着吳翰的手,“可以叫你翰嗎?”
吳翰身軀一震,重重地點點頭:“王爺。”
“燕飛我就交給你了,你們詐降失敗,被本王擒拿,算是七擒,本王和燕飛的賭約生效,剩下的事情,張輔會替本王做好的。”
吳翰反握朱隸的手:“王爺放心。末將不會讓王爺失望的。”
張輔也把手放在朱隸和吳翰手上:“四哥放心,小弟會處理好一切。”
朱隸點點頭:“本王暫時去沐王爺的大營住一段時間。跟燕飛說,本王接到密旨,回南京了。”說罷對着吳晨吩咐道,“收拾東西,我們現在就走。”
燕飛休息的隔壁院落,陶鴻泰已經回來了,正在房間守着燕飛,看到朱隸、吳翰、張輔等一行人走進來,陶鴻泰和蕭侗、楚暮迎了出去。
“王爺,您不方便進去,國公爺隨時都可能醒過來。”陶鴻泰伸手阻攔道。
朱隸透過窗戶,望着安靜地躺在牀上的燕飛,半晌低聲問道:“他怎麼樣?”
“在下檢查過了,蠱蟲仍然很活躍,沒什麼問題。”陶鴻泰回答。
朱隸拍着陶鴻泰的肩膀:“鴻泰,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很多事情不是用對錯就能判斷的,從今往後,翰將成爲燕飛的左右手,本王也懇求鴻泰儘可能留在燕飛身邊一到兩年,本王希望你們兩人摒棄前嫌,聯手協助燕飛管理交阯,讓交阯的局勢穩定下來,戰爭最大的受害者始終是平民百姓,相信你們都有一顆爲百姓做事的心。”
吳翰望着陶鴻泰伸出了手,陶鴻泰猶豫了一下,終於握住吳翰的手,吳翰手腕向懷內輕輕一帶,兩人彼此擁抱,互相拍着對方的後背。
朱隸也張開手臂,同二人擁抱在一起。
半晌,朱隸鬆開二人,從懷拿出千年使者的信物,交到吳翰手:“這個信物,本信使傳給了你,你現在就誓,絕不做危害苗疆人利益的事情,絕不以信使的身份,爲自己謀私利。”
吳翰後退一步,對着朱隸跪下,舉起右手,伸出兩個食指和指道:“我,長裙族原族長吳金水的孫子吳祖信鄭重誓,絕不做危害苗疆人利益的事情,絕不以信使的身份,爲自己謀私利。如違此誓,凌遲而死,不入六道。”
凌遲,也就是千刀萬剮,在古代爲十大酷刑之一。六道指天道、阿修羅道、人道、畜生道、鬼道、地獄道。學巫術的人都講究生死輪迴,吳翰說若違此誓,不入六道。就是不再輪迴,徹底消失於天地之間,這是非常重的誓言。
朱隸不相信誓言,如果吳翰真做出危害苗疆的事情,朱隸相信自己完全有能力追回信物,懲治吳翰。朱隸之所以讓吳翰誓,是爲了給陶鴻泰看的,同時朱隸也知道,吳翰自己相信誓言,他不會違背自己的誓言。
“起來吧,記住你的誓言。”朱隸拉起吳翰。
吳翰重重地點點頭,細心地將信物掛在脖子上,貼身收着。
陶鴻泰忽然轉身對吳翰跪下:“參見信使。”
吳翰一愣,纔想到自己的身份已然是信使,忙伸手將陶鴻泰拉起來:“快起來,自家兄弟不用拘泥。”
朱隸會心的笑着,將蕭侗和楚暮也拉過來:“楚暮留下來跟着燕飛,從今以後,本王就將燕飛交給你們四個人了。”
四個人伸出右手握在一起,同聲說道:“請王爺放心”
朱隸點點頭:“鴻泰,朱嫿的病情你費心再多多觀察觀察。”
“王爺,你放心把,在下一定會盡心照顧朱嫿姑娘的。”陶鴻泰保證道。前幾日朱隸第一次跟陶鴻泰說朱嫿的事情,陶鴻泰就一口應承了下來。雖然陶鴻泰跟吳翰有隔閡,但醫者父母心,巫師不是醫生,卻是大半個醫生,朱嫿同燕飛的相同的蠱蟲,陶鴻泰自然會很關心。
朱隸還想在囑咐什麼,卻突然一個閃身,躍上了房頂,大家一愣,就聽到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燕飛走了出來。
“我好像看到王爺了。”燕飛望了一圈衆人,疑惑地說道。
“小王爺,您看錯了,王爺突然接到皇帝的密旨,半個時辰前已經回京了。”楚暮平靜地解釋。
此時朱隸就站在燕飛身後的屋頂上,默默地看着燕飛,站在燕飛對面的衆人用餘光看着朱隸,卻誰也不敢擡頭。
“走了?”燕飛焦急地追問。
“小王爺,您帶着吳將軍、蕭將軍詐降,被王爺識破計謀,吳將軍再次被王爺擒拿,王爺已經做到了七擒七縱,小王爺您輸了,您應該履行承諾。”張輔低沉的聲音不容質疑地說道。
“我沒有詐降……”燕飛辯解地搖搖頭。
張輔打斷燕飛:“不管小王爺出於什麼目的,結果都是一樣的。”
燕飛沉吟了半晌,雖然這個結果是他不想接受的,卻不得不接受:“王爺什麼時候回來?”燕飛問得很輕,很慢。
朱隸站在房頂上,按說應該聽不到,朱隸卻覺得不僅聽到了,而且字字如響錘,敲在心,一直壓抑的眼淚再也壓制不住,滑落面龐。
“小王爺,王爺與你打賭的事情已了,朝還有很多大事等着王爺處理,王爺不會回來了,王爺臨走前給小王爺留下一句話,希望小王爺信守承諾,保證交阯的十年穩定。”張輔冷淡地說道。
燕飛沒說話,只是緩緩地轉過身走回房。
燕飛轉身的剎那,朱隸瞬間躲進房檐內側,燕飛果然擡頭望了一眼房頂,眼寫滿了無盡的失落,那眼神讓朱隸心頭一酸。
燕飛進屋後,朱隸沒有再跟任何人告別,直接從屋頂縱出沁香園,吳晨已經準備好馬匹等在門口,朱隸跳上馬,與吳晨絕塵而去……
沐晟帶着二十萬大軍駐紮在交州府西北面的安沛城外,距離交州府五百多裡,朱隸和吳晨傍晚十分,到了沐晟的大營。
沐晟有十多年沒有見到朱隸了,收到飛鴿傳朱隸要來,早早讓人收拾好營帳,準備好熱水和飯菜,然而朱隸到時,卻沒有見到沐晟,只有沐晟的副官戚然等在營門前迎接朱隸,見過禮後,歉意地告訴朱隸,沐王爺有急事去了安沛,明日方能回來。
朱隸毫不在意地點點頭,跟着戚然走進營帳。
其實沐晟哪裡也沒去,就在不遠處看着朱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