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裡,心中萬分沮喪,不進入那明鏡無波的奇妙心境,思路根本就難以理清,想啥都想不出個所以然。感覺房裡有點昏暗,擡手啓動照明法陣,剎時亮如白晝,光線極爲柔和,從牆壁和頂棚全面投散,毫不刺眼,心想比電燈好太多了。
心中一動,電燈?努力回憶電燈的樣子,會發光,還會刺眼,電燈要用電,電從何來?閃電?不對!思路又卡住了,急得兩眼亂掃,掃到瑩瑩發光的牆壁,好像少了什麼,不該光禿禿的,少了什麼呢?
猛一拍大腿,電視!牆上沒有電視,電視節目,電視劇,中央新聞,土耳其外長來訪,河南賑災……各種片段紛紛掠過,都沒啥用,統統放棄。
目光轉到書桌上,除了幾冊書本便乾乾淨淨,似乎少了一些什麼,坐到書桌前,伸手搭上桌面,這裡有鼠標,菸灰缸,電腦,電腦視頻,手機……
手機!抓住手機片段死命回憶,腦子有點暈也顧不上,感覺手機很重要,抖音,微信,撥號,嗯?給誰撥號?不對,想求救,發不出聲音,喘氣,還有呢?模模糊糊被什麼遮住了,此路不通。
求救之前呢?黃三才頭痛欲裂,噁心想吐,卻又不甘心就此放棄,咬牙硬挺。之前……在吃喝,人很多……換了房間,有人在唱歌,聲音特別大,之後上車……下車回家,老婆不在,非常生氣,突發心臟病,然後……然後死了!記憶如決堤的洪流滾滾而來。
醒來時非常糟糕,書桌上一大攤鼻涕口水參雜着嘔吐物,臉上頭髮上衣服上地上到處都是,耳內似有萬鼓同捶,腦中如遭千針攢刺,痛得幾欲昏厥,狀況極爲不妙。
試着起身,渾身痠軟無力,擡個頭都萬分艱難,努力老半天,搖搖晃晃站了起來,也沒力氣打整,直接倒牀休息。
再度醒來,頭痛消解大半,精神前所未有的飽滿,眼下正躺在一張小牀上,房間不大,像是鎮守院的病房。
旁邊寬凳上,盤坐着一個十七八歲的漂亮少女,好像叫劉明娟,正在入定修煉,裙面上縮,遮着半截大腿,感覺視線不理想,支撐着坐起,隱約可見裙底風光。
少女睜眼發現他醒了,開口招呼,“黃師兄,你醒了。”注意到他目光着落處,剎時又羞又氣,急忙套上涼鞋起身,裙襬下垂,餘下半截光潤小腿。
黃三才大爲窘迫,眼珠轉了轉,心知迴避只會更尷尬,盯着她小腿誇讚道:“咳,剛醒,劉師妹,你皮膚好漂亮,如同透明的白瓷一般,實在養眼,我怎會在這裡?”
劉明娟臉色稍霽,羞中帶喜道:“樑向道師兄抱你來的,剛來的時候挺嚇人,臉紅得跟火燒似的,一身髒得不成樣子,那氣味可把人薰得夠嗆,噗!對……對不起。”
黃三才想起昏迷之前,強行追溯記憶的煎熬,不禁心中唏噓,若非當時一力堅持,或許仍在渾渾噩噩中。
原來的黃三才確實已魂魄離散,從意識層面消失了,現下是自己接管其身體,繼承其記憶,算是鵲巢鳩佔,借屍還魂了。
早前的種種不適應,根源於人生三觀與身體記憶對立,現下記憶迴歸,疑惑自解,有種放下沉重枷鎖的輕鬆,暖洋洋的,輕飄飄的,似乎神識都壯大了不少。
“黃師兄,黃師兄……”淡香沁人,白嫩的小手在眼前擺來晃去,黃三才從沉思中被喚醒,“我睡了多久?衣服誰換的?”
“三……三天。”劉明娟紅霞上臉,扭捏着不肯再說。
“三天?我怎的不感覺餓?”
“我餵你吃了些鹿乳,還有……還有雪梨糕。”小姑娘不知想到什麼羞臊之事,紅暈快速漫延至頸脖。
“我現下可以走了麼?覃醫師呢?”雖說秀色可餐,黃三才卻沒心思逗她,只想早點回去整理思路,計劃人生,對本次穿越比較興奮,這是修煉世界啊,該如何精彩!
劉明娟出去叫人,等了好一陣,進來兩個中年人,劉明娟吊在後面。
“覃醫師!裴執事!”
“聽明娟說你醒了,我便來看看,好些了沒有?”掌管後勤生活的裴行遠率先開口,語氣極爲溫和。
“已經大好,多謝裴執事掛懷。”
裴行遠點點頭,不再說話。
覃醫師湊近跟前,仔細端詳一陣道,“眼瞳清澈,神韻詳和,應該沒問題了。”轉對裴行遠點點頭,便撿把軟椅坐下。
裴行遠緩緩開口道:“你到醫館之時,已是重度昏迷,靈氣在體內亂竄,可以說危在旦夕,覃醫師畢竟不是築基修士,對於走火入魔這類重症也是束手無策,好在有鎮守大人親自出手,將你從死亡邊緣救了回來,你可知道有多兇險?”
黃三才聽得目瞪口呆,沒想到昏迷之後,居然如此驚心動魄,差點再死一回,若非全秋生救治,說不定這趟穿越之旅就此結束了。
見他久久不語,裴行遠也不催促,掏出一本薄冊道:“這是蘭桂芳爲你收拾房間看到的,她第一時間送來醫館,希望對救治有所助益,她也是出於一片好意,並非有意宣揚,相信你能體諒她的苦衷,不至於心生怨恨吧?”
接過簿冊一看《北冥吸星法》,雖說早有預料,心頭還是很不舒服,秘密暴露在陽光之下,任誰都不會感到痛快,忍不住暗裡埋怨蘭桂芳,你自己看還不夠,現今弄得人盡皆知,叫老子臉往哪放?
“三才,你對這篇功法持何看法?”裴行遠再好的脾氣也有些動怒了,不由加重了語氣,裝啞巴裝到自己頭上,未免太不給臉面。
“這篇功法,嗯,這篇功法……”感覺腦子有點卡殼,趕緊收束心神,“聚斂靈氣速度極快,就是煉化程度較低,有時會不受控制,若是多花些功夫煉化,應該問題不大。”
覃醫師頓時來氣,指着鼻子高聲怒罵,“花多少功夫煉化纔算問題不大?有幾人能抗住修爲暴漲的誘惑?你這是僥倖成性,拿命賭博,看來這次教訓沒夠,真是白救你一場,以後再出問題,你就自己等死吧!”
黃三才一陣愕然,被罵得莫名其妙,老子就事論事,就算言語有不妥之處,你用得着發這麼大脾氣麼,畢竟還承了人家救助之情,不便當面硬懟,強忍着怒意一聲不吭。
場面陷入沉默,劉明娟嚇得噤若寒蟬,黃三才面色不愉,覃醫師陰沉着臉,都沒有說話的意願,裴行遠發現只有他適合站出來緩頰。
“咳,這篇外道功法也有獨到之處,其行功方式發前人所未發,已脫離脈網窠臼,創此法者實乃絕頂奇才,只是修習此法對神識要求極高,若無強大神識爲基,恐有不測之禍。三才啊,修行也要量力而行,這篇功法你還需謹慎對待,最好放棄,走回正途。”
“聽懂沒有,這都是至理名言,若還冥頑不靈,那便喪期將至,誰也救你不得。”覃醫師不甘寂寞,又跳出來厲聲訓斥。
黃三才對他僅有的一點感激也消散殆盡,任何話語出其之口,皆如罩耳魔音,以前沒甚接觸,今次算是真正領教到了,乾巴巴道:“我本就不打算再練這勞什子吸星大法,覃醫師,您老的好意,我已經領會到了,用不着反覆提醒。”
轉身對裴行遠躬身一揖,鄭重道:“裴執事的教誨,在下銘記在心,這功法對我而言,好似催命符一般,斷然不會再修煉,便送與裴執事,以表決絕之心。”
裴行遠早就抄錄了一本,面對原本,波瀾不興,不願受這小恩小惠,當即推卻道,“你既決心已下,當不受外物所惑,權作煉心之舉,以警今次之禍,還是自己留着吧。”
覃醫師心頭怒火翻騰,黃三才的區別對待令他極爲難堪,盯着他們一番師慈徒孝,兄友弟恭的噁心表演,直覺怒意即將噴薄而出,急忙摸出一張紙扔向黃三才,“你看看,沒問題就去財務科會賬。”
黃三才展開一看,登時大吃一驚,診療費一千枚一階靈石,簡直貴得離譜,但想到全秋生的救命之恩,再貴也得認,其他幾項倒能接受,統共兩百多,唯有一千二的醒神丹太扎眼了,什麼丹藥值得這價?究竟吃沒吃誰知道?
“怎麼?嫌貴?”見黃三才眉頭緊皺,覃醫師心情大爽,他此時處於一種你好我不好,你不好我纔好的扭曲心理,見裴行遠清咳一聲正要說話,立馬瞪了過去,以眼神制止。
黃三才壓下動問念頭,明白問也白問,還不是人家說什麼是什麼,正打算裝慫認栽,目光掃到底部一項內容,也不細究直接發難,“這米粥、鹿乳、雪梨糕我也常吃,到您這兒就提價三十倍,準備轉行開黑店麼?”
覃醫師早有腹稿,正等着他發問,當即一聲嗤笑,“也不想想你來時情狀,明娟忙前跑後侍候,又是換衣又是擦洗,餵你吃食還將小姑娘手指吮得咂咂作響,我看你這點靈石還差得遠,明娟,你看要他多少合適?”
側眼一看,見她腦袋已埋到胸口,一副羞得不敢見人的憨樣,渾不似平日潑辣作風,只得嘀咕一句沒出息,不再催問。
黃三才暗罵自己愚蠢,人家早就挖好陷阱在那等着呢,不再自討沒趣,點點頭表示認可,立刻起身出去結賬,裴行遠卻跟了上來。
“三才吶,全前輩這次盡了全力,要保住你脈網不損,又要壓制靈氣亂竄,還拿出醒神丹給你服用,應付得很是勉強,若你修到練氣後期呢,誰來救你?你那點積蓄能請動金丹麼?所以啊,他老人家就是想給你提個醒,要你記住這次代價,以免在歧路上越走越遠,你明白麼?”
黃三才還能不明白麼,敢情裴行遠是全秋生找來的說客,怕自己嫌貴心生不滿,專程跑來警告不許到處亂說,不由苦笑,老全你真是想多了,這可是救我的命,花銷再大也屬應當,何況還給我留了一半。
搞清楚他此行目的,語氣也就寡淡下來,“裴執事真是辛苦了,鎮守大人的救命恩情,一刻不敢忘懷,奉上身家報償,那是心甘情願,絕不至四處亂講,裴執事儘可安心。”
“哼,知道就好。”裴行遠見目的達成,也懶得再囉嗦,折身回去覆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