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雞與偷牛
大梁從來就不講究人權這一套,犯人更是其中之最,監獄的“工作人員”有幾個把他們當人看的?估計就是養頭豬都比他們操心,葉大公子是咋個待遇呢?此刻他閒庭信步,前面有專人開道,後有“陪侍”護持,那架勢其拽無比,獄中“同僚”紛紛側目,這丫幹什麼的?
葉羽低頭走進牢房,裴越的侍衛們以最快的速度拉上了牢門,鎖了一把鎖還不放心,還得來個雙保險,辦完這一切,他們吐氣揚眉,想要撂幾句狠話,想想死都不瞑目的申春,他們灰溜溜的離開了。
“諸位同牢兄,在下初來乍到,還請多多關照。”
葉羽沒怎麼進過牢房,他也不知道這裡邊都是些什麼人,可卻肯定這些人中絕對有好人——雖有兩個滿身刀疤的混子,可也有那瘦小枯乾啊,看樣子連飯都吃不飽,怎麼可能思邪念?該怎麼跟他們搞好關係呢?葉羽思索良久,他微一抱拳,“環佩叮咚”,要是不擡頭看上一眼,還真得把他當成探望家屬的女眷。
果然如此啊。
牢房裡一共五個人,除了一個滿臉皺紋的老漢沒擡頭,其餘四個同時看向了葉羽,待弄清他的性別,又有兩個低下了頭,剩下的兩人卻直勾勾的看着葉羽,那表情彷彿惡狼看到了肥肉,有夠飢渴的。
這什麼意思?葉羽感覺渾身上下雞皮疙瘩直冒,難不成這裡也有兔爺?葉大公子天不怕地不怕,可想想兩個男人……
用腳踹他都覺得髒了鞋底,葉羽情不自禁的往後縮了縮,七尺男兒與這等人渣共處一室,真乃奇恥大辱也,他又把這筆帳算在了七大氏族身上。
“原來又是犯官家裡的公子哥啊,這下可好辦了。”
葉羽身着綾羅綢緞,腰繫玉帶,玉帶上還垂着一枚玉佩,擱到現代就是一身名牌外加披金戴銀,普通老百姓有誰穿得起這個?看他“膽小如鼠”的樣子,其中那歪瓜裂棗的跟個潑皮似得玩意兒眼睛一亮,“把腰裡那塊玉給爺拿過來。”
原來是劫財的啊,我還以爲你們劫色呢,葉羽鬆了口氣,他很大方的將玉佩扯了下來。
我爲什麼要給這混蛋?葉羽把玉佩扔出去才意識到這個問題,還是先讓他保管保管吧,等老子心情不好了再找他要回來。
“瞎瞅什麼?你看這沒眼力勁兒?還不把身上袍子扒下來?”
你劫了財還要劫色不成?葉羽一把抓住了玉帶,餓死事小,失節事大,老虎不發威你還真當老子病貓了?
“老二,你個鳥人幹什麼這般粗聲粗氣的?再嚇着我們的小寶貝兒。”
潑皮身邊是個五大三粗的胖子,他不悅的訓斥道。
爲自己抱不平,按道理講應該知恩圖報,可想到那聲“小寶貝兒”,葉羽就覺得牙疼,昨天晚上吃的飯有種往外倒的趨勢。
“老大教訓的是,兄弟就是怕他初來乍到的不懂規矩,先替你教訓教訓,省的以後惹得老大你不痛快。”
這馬屁拍的舒服,老大美美的點了點頭,“現在時辰尚早,還是等晚上再讓他享受吧。”
葉羽剛打算出手,可聽這話又放棄了,老子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麼花樣?
這牢房裡就沒有一個像樣點的牀鋪,最好的待遇也就在地上鋪了一層乾草,聞着那發黴的潮溼味道,葉羽後悔了,早知道還不如把皇上的龍牀借過來呢,僭越就僭越吧,你裝什麼清高?
老大老二舒展着身子躺在乾草上,兩個人佔據了牢房裡最好的位置,想想他們剛纔說過的話,葉羽可不想往那兒湊;左邊角落裡就是馬桶,連個蓋子都沒有,臭氣熏天,騷氣逼人,葉羽當然不會找虐,不得已之下,他走到那看起來還像好人的三個人身邊。
這三個人中有一個老頭,滿臉皺紋,溝溝壑壑的寫滿了滄桑,估摸着抹上幾斤粉都不一定能填平,挨着他坐的是一個憨厚的莊稼漢,年紀三十上下,好像屁股有點不得勁,反正總是側着身子坐着;最外邊的則是一個二十四五歲的青年,一臉頹廢,不停的唉聲嘆氣。
頹廢男沒搭理葉羽,他繼續唉聲嘆氣;莊稼漢看了看他的容貌,有惋惜也有解脫,他咧着嘴挪了挪屁股,滄桑大爺配合動了動身子,葉大公子總算找到了落腳之地。
“大爺,我看你也不像惡人,到底怎麼會被抓到這刑部的大牢裡?”
人與人就是溝通出來的,幾番問詢,葉羽知道了老頭叫張大牛,莊稼漢叫鐵漢,至於頹廢男,他一句沒搭理葉羽,知道他叫王虎還是藉着老大爺的嘴。
張大牛看了葉羽一眼,他又嘆了口氣,滄桑的臉上又多了些莫名的憤怒。
“老天爺是不給我們老百姓活路啊……”張大牛先是感慨了一番,而後傾吐般娓娓道來……
老大爺乃洛陽人氏,家裡以養蠶織絲爲生,絲綢作爲大梁出口貨物的大宗物品,理應該蠶民帶來財富,可事實卻恰恰相反,這等昂貴物品帶給蠶民的不是財富而是災難。當官的想要在仕途上走的更遠一些,能不多孝敬孝敬?金銀珠寶,綾羅綢緞,那當然是多多益善,可他們不事生產,這些東西從何而來?
當官的有銀子都想着孝敬了,他們捨不得出錢購買,只需將這些蠶民逮捕入獄,指控他們謀反就可以了,待到老百姓悉數繳出他們的產品,自然就會得到平反或赦免,如此既能落得爲民做主的清名又得了實惠,何樂而不爲?
老百姓如何鬥得過那些貪官污吏?明知緣由卻也得乖乖就範,當然也有那硬氣的,譬如眼前的張大牛,你硬起也沒關係,那就在這裡邊呆着唄。
聽完張大牛的述說,葉羽半天沒有說話——他是被雷到了,養蠶的都能造反,也不知道是誰傻——他突然看了看鐵漢,“你又是因爲什麼進來的?”
“我?”鐵漢不再打量葉羽,他咧嘴差點沒哭了,“我冤枉,冤枉死了,不就是偷了一隻雞,犯得着關我十好幾年麼?”
葉羽對這種小偷小摸的人沒什麼好感,你身強力壯,做什麼不能混口飯吃?
“你以爲我想麼?家裡的牛被王家的一個管家給偷着牽走了,想告狀,官家又不理會,媳婦生孩子需要補身子,我萬般無奈才偷了他家一隻雞。”
“他偷我的牛,說什麼牛老實,一看就是初犯,無罪釋放;我偷他的雞,說那玩意叫喚的那般厲害,我竟能不被人發覺,一看就是慣犯,要關我十幾年,我上哪說理去?”